第49章
由于是微量樣本, 時隔多年且多次受到未知清潔劑的浸蝕, DNA提取工作可以說是異常艱難。高仁說至少要一周到十天的工作日才可能出結果。同時考慮到新取樣樣本存在被污染、酸堿環境微生物影響降解、氧化等種種因素, 最終結果無法保證百分之百與原始樣本匹配上。
希望渺茫總比沒有希望來的好, 唐喆學一向願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周圍的人都說他之所以招人喜歡,就是因為這種天生樂觀積極的态度,遇事頂多煩一秒, 轉臉便能笑對人生。不過他自己不這麽認為,不是說他不樂觀, 而是這種态度并非天生的。
回辦公室和林冬聊天聊到這個話題時,唐喆學說:“我三歲的時候還不怎麽會說話, 除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多一個字沒有,我奶奶就急了, 帶我到處看醫生,找專家,我媽說各種偏方把我臉都吃成綠色的了。”
林冬低頭笑笑, 繼續翻手裏的卷宗。他能一心好幾用, 眼睛裏看着,耳朵裏聽着,腦子裏還得想着。
“可吃什麽都不管用,我還是不說話,奶奶後來也認命了,自當我是個天生的弱智。結果有一天我爸回家,發現我要什麽東西, 只要看一眼,我奶奶立馬心領神會遞到我手裏,他就明白怎麽回事了。”唐喆學回憶着老爹當初聲情并茂的講述,笑由心生,勾起嘴角,“他就跟我奶奶說‘媽,您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別人知道您要幹嘛,您還說哪門子的話啊?’,我奶奶一聽,對啊,是這麽個道理,然後狠下心不理我——”
說到這,唐喆學比起三根手指:“就三天,三天之後我都會跟隔壁的狗吵架了。”
還好林冬剛端起杯子,咖啡沒喝進嘴裏,要不得噴一電腦屏幕——畫面感太強,實在是忍不住。
“後來我就成一話唠了,逮誰跟誰聊,性格也越來越外向。”唐喆學斜靠着轉椅,擡手支到臉側,歪頭擺出個類似賣萌的姿勢,“組長,你也跟我說說你小時的事兒呗。”
林冬喝了口咖啡,摘下眼鏡邊擦邊說:“沒什麽好說的,我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十歲上少年班,十六歲考大學,兩年後特招進了公大,二十四歲出國進修,三十歲提副處,任代理支隊長,三十二轉正職,正式被任命為分局刑偵支隊長。”
“……”
唐喆學賣不出萌來了,垮下肩膀趴到桌上,恨不能給臉上蓋塊布——您這要都沒什麽好說的,那我的人生豈不是投胎時少花了六塊錢買VIP?
“但人吶,就是這樣,跑的太快,一定會摔跟頭。”林冬無奈地聳了下肩,“我現在是有名的反面教材,別人一說誰誰誰年輕有為,後面總會跟一句‘現在風光以後不一定怎麽着呢,看林冬就知道了’。”
“嫉妒,純純粹粹的嫉妒。”胳膊長,唐喆學伸手勾住林冬的襯衫袖口,把他往自己這邊扯,心猿意馬地岔開話題:“組長,你看今兒晚上……”
林冬很幹脆的抽回手,戴好眼鏡拿起卷宗,頭也不擡:“今天晚上我睡辦公室。”
此話一出,唐喆學立馬急了:“你要幹嘛啊?!”
被突如其來的撒嬌語氣給驚着了,林冬錯愕地看向唐喆學,一臉“你多大了”的表情。要說這将近一米九的大高個撒起嬌來還真挺慘絕人寰的,至少他有點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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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晚上——”唐喆學打了個磕,耳朵倏地漲紅,磕磕巴巴的:“組長!你不能……不能提上褲子就……就不認人吧?”
林冬舉起卷宗蓋到臉上,悶聲出了口長氣,心緒繁雜到無以言表——就說那條線不能越過去,現在好了,我成始亂終棄的渣男了。
“二吉……昨兒夜裏是我沒控制住自己,所以……”聲音從卷宗底下飄出來,隔着厚厚的紙張,聽不出語調,“所以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呼的,卷宗被從臉上拿了起來。唐喆學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自己的位子上起來站到他旁邊,林冬驚訝地發現,對方居然一點聲沒出。也不是,他剛耳朵裏“咚咚”的都是血液搏動聲,心裏又亂成一團麻,難以集中精神注意旁邊的動靜。
倆人一個低着頭,一個仰着臉,尴尬對視。不過好像尴尬的只有林冬而已,唐喆學的表情是恨不得立馬辦了他。
“親也親了,摸也摸了,你現在跟我說——‘別太放在心上’?組長,你是不是覺着我特沒心沒肺,随随便便就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林冬眨了眨眼,幹脆道:“沒有,我是覺得——不,我是很确定地知道,你對和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沒做好心理準備。”
唐喆學不服氣:“幾個意思?”
“你昨兒半道兒打磕來着。”林冬擡手一指,正指向他的鼻子,“別以為我那時一點判斷力都沒,二吉,說到底你不過是喜歡我的臉而已。”
一語中的,唐喆學啞了幾秒,繼而争辯道:“對,我确實喜歡你的臉,但我也喜歡你這個人啊,昨兒要不是你給我從沙發上踹下去,後面不定朝什麽程度發展呢!”
“你還想朝什麽程度發展?二吉,咱倆不——”無奈之中像是帶上點絕望,林冬回手扣住自己的臉,順勢抹了把下巴搖搖頭,“實話告訴你,我不可能讓誰上我,你想要的,我根本給不了。”
“Jonny沒上過你?”唐喆學脫口而出,緊跟着就意識到自己點了炸藥包,本能地向後退開兩步。
預感沒錯,林冬是真怒了。他蹭一下站起來,跨步而上薅住唐喆學的衣領往跟前一拽,低聲吼道:“你提他幹嘛?跟他有關系麽?這說咱倆的事呢!”
“沒沒沒關系,組長你別生氣,不提了我不提了。”
唐喆學一邊賠笑,一邊心說——我日!吵架最忌諱提前任,怎麽能這麽缺心眼?!所以現在應該幹嘛?
腦子一抽,他緊跟着作了第二回 死,捧着林冬氣到漲紅的臉就親了下去。
哐!
林冬一拳給他揍進了箱子堆裏。
—
惹怒了林冬,唐喆學不好意思跟辦公室裏待着,出門想起之前高仁說的報告,轉臉拐進法醫辦公室。要說林冬那一拳打的,力道兇狠角度刁鑽,簡直就是家暴,可他也沒臉報警不是?
“二吉,你臉怎麽了?”祈銘看他顴骨上挂着塊淤青,多嘴問了一聲。
“呃……讓箱子絆了一腳,撞架子上蹭的。”唐喆學閃爍着眼神到處瞄,“祈老師,高仁說我們組那個殺人搶劫案有線索了,報告……報告……”
“哦,在這。”祈銘遞給他文件夾的時候故意沒撒手,近距離地觀察了幾秒後說:“皮表沒有擦傷,皮下淤血顯示接觸面不超過一個指節的寬度,二吉,你這不是撞架子上蹭的,是被人打的。”
媽呀,活人的傷都瞞不過法醫啊!
自尊心受損,唐喆學幹笑一聲說:“嗨……沒什麽……是練拳的時候……”
“剛隔壁那‘咕咚’一聲,是你和林隊練拳呢?”松開手,祈銘走到冰箱跟前打開冷凍室的門,掏出個冰袋朝他扔過去。
唐喆學接住冰袋按到臉上,捏着文件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整個人散着尴尬的氣息戳在辦公室中間。
靠到冰箱門上,祈銘指了指頭頂的通風管道說:“二吉,你該知道我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但是……嗨,直說了吧,我剛聽見你們倆吵架了,我不說你們誰對誰錯,我只想告訴你,林冬這個人,會苛刻自己到常人難以想象的程度……兩年前他剛到法醫辦公室隔壁辦公的時候,我只要加班,就會聽見他在房間裏哭,有一天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到隔壁敲門想說勸他兩句,然後,你知道我看見什麽了麽?”
唐喆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滿是迷惑。
“他在拿煙頭燙自己,一個接一個的水疱,遍布手臂內側。”祈銘擡起胳膊,順着手腕向下劃去,眉間擰起條皺紋,“我要給他治傷,他卻跟我說‘祈銘,你別管我,爛就爛了,爛到骨頭裏,可能我的心就沒那麽疼了’……二吉,你喜歡他,可你不能逼他,他已經承受的太多了你知道麽?”
“我知……我知道……我只是想替他分擔一點……”唐喆學頹然地垂下頭。果然,心髒開始疼了,臉上的傷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是,你也是為他好。”上前幾步,祈銘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只不過他不是那種你硬壓就能把感情壓進去的人,就給他點時間,讓他自己想清楚。”
“謝謝你,祈老師。”唐喆學感動得鼻腔發酸,“我現在知道楠哥為什麽那麽喜歡你了,你人真好。”
祈銘的表情尴尬了一瞬,立刻又恢複到平時的那種冷臉:“他啊,就是欠練,一天到晚嘴上沒個把門的。”
“那也是因為他心裏裝着你嘛。”想起羅家楠吹牛逼說當初是祈銘追的他,唐喆學忍不住笑了起來。
祈銘眉梢微挑:“你笑什麽?”
“沒沒,我……”唐喆學急中生智,話鋒一轉,“哦對了,祈老師,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喜歡組長,還是……”
“早就看出來了。”祈銘坦誠道。
唐喆學略感吃驚:“有那麽明顯?”
祈銘點點頭。
“你看林冬的眼神,和當初羅家楠看我的一樣。”
TBC
作者有話要說:家暴現場,以及,祈老師是來撒狗糧的,鑒定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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