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變性人。
聽到這仨字, 唐喆學無處安放的視線終于好意思往下落了。沒見過, 新鮮, 漲漲見識。不過說實話, 除了光滑無毛,一打眼看上去,和正常女人貌似沒什麽不同。羅家楠也抱着胳膊, 一臉“我秉承科學精神研究研究”地弓身瞅了瞅,看表情和唐喆學感觸差不多。
祈銘沒給太多參觀的時間, 往屍體前面一站阻隔羅家楠的視線,問他們:“我檢查死者皮表時在其腋下發現假體植入痕跡, 繼續檢查, 發現她做過變性手術,不知道這個信息對你們的調查方向有沒有影響?”
唐喆學說:“之前我們懷疑死者和李永鋒有婚外情, 如果是變性人的話,可能需要重新考慮他們的關系……”
“未必啊,說不定李永鋒就好這口呢。”羅家楠說完, 看其他人都盯着自己瞧, 沒來由的臉皮發燙,“幹嘛?我說的有錯?”
“沒。”林冬擡手打斷他,問祈銘:“能判斷大概是多久之前做的手術麽?”
祈銘略加思考,說:“看這個愈合程度,應該是非常早,大約在青春期結束後沒多久就做了,二十歲上下。”
凝視着錢露血色盡失的面龐, 林冬說不上什麽滋味地嘆道:“那她沒必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過去,也許在李永鋒的認知裏,她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女性。”
羅家楠在旁邊問:“那她怎麽不順道給自己這張臉整整?”
“也許是資金限制,也許她并不在乎,對于很多跨性別者來說,能夠改變與生俱來的性征,自己便完美了。”
林冬話剛說完,看到莊羽走進辦公室,舉着份資料隔着玻璃門朝祈銘招招手,示意他出來。
三具吸毒過量致死人員的屍體,祈銘熬了兩天一夜屍檢完畢,出現場之前剛讓羅家楠把報告給莊羽送過去。前兩具沒什麽好說的,發現的晚了高度腐敗,可供法醫檢驗的東西不多,報告也和分局法醫出具的無甚差別。
第三具屍體完整,死後二十四小時不到就被發現了。除了左臂上的針孔,祈銘并未在其身上其他靜脈處找到注射痕跡,這一點非常奇怪。通常來說,為了注射毒品,老毒蟲找靜脈的本事比醫院的護士還牛。而且屍檢時并未發現其大腦裏有長期吸毒引起的萎縮病變,基本可以排除非注射吸毒的習慣。
羅家楠不愛跟莊羽在一個空間裏待着,見他來了,招呼都沒打一個拽掉手套鞋套就出去了。高仁繼續檢查錢露的屍體,林冬和唐喆學跟着祈銘一起出屍檢區,等着聽莊羽有什麽話要說。案子相互交叉,必要的信息得了解。
低頭咳了兩聲,莊羽翻開報告,指着祈銘打了個問號的地方說:“你不能确定他以前沒有吸毒史,也不能确定有,所以我可以理解為,受害者有可能是被他人注射了過量毒品而導致死亡?”
“可以有這種推測,事實上讓我存疑的點在于,如果一個完全沒有沾過毒品的人,被人注射的時候不會反抗麽?”祈銘搖搖頭,“可死者身上并沒有防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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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插話道:“也許兇手騙死者說,注射的并非毒品。”
“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莊羽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唐喆學看他臉色也不太正常,擡手試了下他的頸側,驚道:“莊組長,你發燒呢!”
“沒事,回去吃點藥就行。”莊羽不着痕跡地閃開唐喆學的手,合上報告問林冬:“林隊,你還有什麽想法?”
林冬想了想說:“我得先看下現場報告。”
“好,我待會就讓盧凱給你發——”
話說一半,莊羽忽覺一陣天旋地轉,不自覺地向後退開靠到辦公桌邊依靠。爆炸時被崩出的傷口沒妥善處理,發炎了,他本以為吃點消炎藥就能扛過去,沒想到下午突然發起了燒。對面的三個人變得模糊起來,他反手撐住桌面,卻無法抵抗越來越嚴重的眩暈感。
眼看莊羽有要往下倒的趨勢,唐喆學上前撐住他的身體,只覺手下一片滾燙,登時吼道:“莊組長!”
身體撐到極限,莊羽眼前一黑倒進唐喆學懷裏,手裏的資料飄然散落。
—
聽說莊羽扔法醫辦裏了,方局匆匆趕到醫院。在走廊上見着歪椅子上睡覺的唐喆學,他沒忍心喊醒對方,問過護士莊羽住哪屋直奔病房。自從爆炸那事之後,全局的人都跟着連軸轉。剛林冬又打電話跟他說,錢露的死可能是毒蜂所為,他這腦袋立馬又大了好幾圈。
聽見門響,趴在床邊的林冬猛地擡起頭。門縫透進走廊的光芒,照亮來人的側臉。看是方局進來,他起身迎上前:“您來了。”
方局點點頭,看了眼躺在病床上,陷入深眠還依舊皺着眉頭的莊羽問:“怎麽回事?”
“傷口感染導致敗血症,燒到四十度,醫生說大虧他底子好,不然惡化成感染性休克得進ICU了,現在挂幾天抗生素就能好。我沒通知緝毒處的人,他們都太累了,準備早上再給盧凱他們打電話。”
林冬回手揉了把眼,從兜裏拿出眼鏡戴上。低頭看看時間,差五分三點。方局拽過把椅子,坐在黑暗中凝望不拼到徹底扛不住而倒下的部下,搖頭嘆息。
“錢露那案子,确定是毒蜂幹的?”他招呼林冬坐下。
林冬遲疑道:“一開始還不太确定,直到聽祈銘說,錢露死的樣子和他媽媽當時一模一樣。”
“……彈頭找着了麽?”
“還沒。”
“我去過現場,樓底下就那麽大點地方,到現在還沒找到?”
“懷疑彈進排污管道裏去了,黃智偉說,明兒白天下去找。”
閉上眼,方局靠到椅背上,後腦枕着牆,也是一副疲憊之态。他緩了一會,略顯遲疑着開了口:“林冬,要不……這案子你撤出去吧。”
“您是在開玩笑麽?”鏡片後的雙眼微微眯起,林冬的語氣十分不悅,“沒人比我更有資格緝捕毒蜂,他欠我七條命。”
方局嘆道:“我不希望你把自己這條命也賠上,再說現在你身邊還有小唐,他爸唐奎就是烈士,你不會想讓他也成為烈士吧?”
林冬漠然,擡眼隔着門縫望向走廊。正對着病房的塑料椅上,唐喆學那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拿着個一看就不太舒服的姿勢,睡得并不安穩。剛才他讓唐喆學回去睡,可對方說什麽也不肯,非得留下來陪他守夜。
“我轟不走他,他比齊昊還軸。”林冬苦笑——有段時間了,除了上廁所和洗澡,唐喆學幾乎不讓他離開身邊十米開外的地方,全然不擔心自己才是會被毒蜂裝進狙鏡裏的那個。
睜開眼,方局側頭看着他,以老刑警的直覺洞穿愛徒的心思:“是轟不走,還是你不想轟?”
林冬聞言眼神一滞,緊緊抿住嘴唇。
方局又閉上眼,低聲說:“老史當初給我電話說讓小唐來跟你,我其實不想應來着……但他一直說小唐是個好苗子,又是烈士子女,于情于理都該好好培養,所以我認真考慮過後還是答應了……可是林冬啊,眼下是個什麽情況你自己心裏有數,不能說讓老唐的媳婦跟佘太君似的,死完丈夫再死兒子。”
方局的話直直捅進林冬的胸腔,裏面彷如綻開一片燙熱的血花。他疼,他委屈,他的人生已經完完全全被剝奪了,現在好不容易有道光照進陰冷黑暗的角落,卻還是不能伸出手,感受那久違的溫暖。
咽下滿嘴的酸澀與苦楚,林冬咬了咬嘴唇說:“我心裏有數,您放心,我會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眉頭微皺,方局正欲再勸說兩句,忽聽房間裏響起電話鈴音。林冬起身走到病床邊,拿起放在床頭櫃上莊羽的手機,發現是個沒被存進通訊錄的手機號。
他按下接聽鍵,問:“哪位?”
那邊沒人說話,聽筒裏只有空洞的寂靜,幾秒種後,電話被挂斷。林冬并不奇怪,這個鐘點會打緝毒警手機的人,不是同事就是線人。一聽這頭接電話的不是莊羽,如果是線人的話,為防身份暴露百分之百會挂電話。
方局問:“誰啊?”
“不知道,挂了。”放下手機,林冬看了眼輸液袋裏所剩無幾的液體,按下床頭的呼叫器喊護士來換藥,繼而轉頭對方局說:“您回去睡吧,這有我呢,上午我再給莊檢察長打電話,通知他莊羽住院的事。”
方局擺擺手:“不,你回去睡,我看着。你這都連軸轉好幾天了,明兒不還得接着審那個趙定飛麽。”
看着委屈在塑料椅上睡覺的唐喆學,林冬不再推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穿上外套,跟方局打了聲招呼朝門外走去。
“林冬,”方局在背後喊住他,“我剛跟你說的,再好好考慮考慮,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別忘了齊昊他們是怎麽死的。”
迎着走廊上透入門縫的燈光站定,林冬深吸一口氣,稍稍側過頭,纖長的濃睫微微顫動。
“如果必須有人得死,那也絕不會是他。”
TBC
作者有話要說:冬哥這四舍五入就算告白了啊,可惜二吉睡的跟豬一樣沒聽見
給莊組長打電話的是……嘿嘿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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