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省廳領導們提的問題自然專業, 對于來自前輩的提問, 林冬結合目前掌握的線索逐一解答, 均獲得了上級的肯定。唯一存疑的部分是關于李永鋒的死, 林冬認為那是對方自導自演,然而任何思路的提出都得有證據支持,僅憑直覺并不足以說服領導們接受他的觀點。

散了會, 與會人員紛紛離席,很快, 會議室裏變得空空蕩蕩。收起最後一張折疊椅碼到牆邊,唐喆學走到凝望窗外的林冬身邊, 輕聲說:“沒證據我去找, 你別鬧心。”

林冬側頭看向他,變色鏡片因日光的照射而淡淡發棕, 顯得眸色更加幽深:“你相信我的直覺麽?”

唐喆學點點頭,追了一句:“不是因為咱倆關系好我才相信你,而是因為你從不犯錯。”

“嘿, 我是個人, 是人就會犯錯。”林冬無奈笑笑,“我剛有個想法,這樣,你約下黃智偉,就吃完午飯大概一點鐘左右,到法醫辦公室,和祈銘他們一起開個技術研讨會, 哦對,還有爆破組的厲勤。”

跟心裏合計了一番林冬要找的這些人,唐喆學好奇道:“你不會是想重建李永鋒案的案發現場吧?”

林冬笑着皺眉:“你怎麽越來越聰明了?”

唐喆學挑眼擺出付得意狀:“我本來就很聰明。”

“……你還是少跟羅家楠混吧。”沒等唐喆學反駁,林冬擡斂起笑意語重心長道:“以後就算跟他一起出任務也別說動手就動手,方局都告訴我了,你們倆之前打了幾位‘太子爺’……二吉,你跟他走的路不一樣,得學會保護自己的羽毛,在這個系統裏,哪怕走錯一步也會在檔案中留下重重的一筆,随時随地都有可能被翻舊賬……雖然說我們是執法者,但實際上法律對我們的約束遠高于任何人,就時刻記着,随心所欲這四個字,與警察無緣。”

本來挺好的心情,讓林冬這一頓說教,弄得唐喆學有些別扭。哪別扭呢?他琢磨了一會,大概想明白了——之前林冬從不會以前輩的身份教育他,他們的關系雖說是上下級,但相處時對彼此的态度總是平等的。

而林冬剛才那番話,有點他爸他媽教他怎麽在職場混的意思。

見他拉直勾起的嘴角,林冬換上平和的語調問:“怎麽,不願意聽啦?”

“沒沒沒,你說的都對。”唐喆學假裝不在意。

林冬朝前後門看看,确認沒人在附近後擡手幫唐喆學收正領帶,按住他的胸口抿了抿嘴說:“以前不管你,是因為沒想着能有以後,現在……既然我沒機會穿白襯衫了,我希望你能有,而我恰好知道這條路該怎麽走,所以……你別嫌我管的寬。”

一句抵一萬,大概說的就是眼下這種情況。從被林冬按着的地方開始,熱意向周身蔓延,唐喆學很快就覺得腦子有點發飄。都說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有個——呃,總之就那麽個意思。既然林冬都跟他提以後了,這四舍五入就等于是跟他求婚了,對不?

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他一把握住林冬的手,微微靠近對方的耳側:“組長,你這是下定決心要做我的賢內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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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嘴角挂笑,語氣卻是犀利——

“閉嘴,不然我翻臉了。”

中午一點,一堆人在法醫辦公室聚齊。厲勤在爆破組幹了七年,這案子他當初參與過前期調查,後來省廳那邊派人過來接手,他們就撤了出來。不過初版的□□分析報告是他寫的,對此案印象深刻。

看卷宗太慢,林冬請厲勤做口頭陳述:“厲副隊,麻煩你給大家介紹一下情況。”

厲勤清清嗓子說:“在李永鋒案裏,經過現場勘驗,我們确認計時器是連接在尾燈線路上,發動機點火,計時器啓動倒計時,這也是安裝者唯一不會觸發車輛報警器的接線方式。而受限于車尾燈的線路長度,計時器當時肯定是被放置在車體後端,爆炸發生後得以有部分殘留。在莊組長他們那個案子裏,炸彈威力小,所以計時器大部留存。根據其相同的制作者簽名,我們确認兩起案子中所使用的炸彈出自同一人之手。”

“這個玩意還有簽名啊?”黃智偉問。

“簽名是我們對制作手法的統稱,其中包括排線規律、主板上的電容電阻排列方式,以及零配件的品牌、生産商等等,這些都可以供我們來做出判斷。”厲勤稍作停頓,又打了個比方:“就像畫家畫畫,作家寫書,各人有各人的風格。”

高仁插話道:“就好像連環殺手總會使用相同或者類似的手段來殺人,形成自己獨特的手法。”

厲勤點了下頭,又聽祈銘問:“被炸毀的車輛周圍,沒有發現任何殘肢?”

他剛看快速過了遍林冬拿來的卷宗,這屋裏要說看東西最快的人,非他莫屬。

厲勤說:“炸彈被安裝在駕駛座正下方的位置,以達到對死者軀體最大的破壞程度。”

祈銘追問:“大到足夠把一個人炸得只留下幾顆牙齒和半片頭蓋骨?什麽型號的炸彈?”

“軍用級別的,從爆炸中心開始算起,五百米之內的房屋玻璃盡數被震碎。”厲勤想了想,繼續說:“說實話,半輛車都炸沒了,能找着牙齒實屬萬幸。我剛進爆破組的時候,出過一個化工廠爆炸案的現場。氣壓罐炸了,操作工當場被炸死,我到那的時候只看到一個血了呼啦的人形拍在牆上,屍骨無存。”

祈銘沉思片刻,搖搖頭:“炸死一個人,需要威力如此之大的炸藥麽?我倒覺得像是毀屍滅跡。”

“是啊祈老師,你說的沒錯,所以組長才懷疑他是詐死。”唐喆學接下話,“根據口供,當時死者的妻子顏绮麗一口咬定就只有她老公一個人住在別墅裏,而牙齒也和牙醫記錄相吻合,所以很快就确定了開車的人是李永鋒。”

祈銘皺眉:“不是還剩半片頭蓋骨麽?沒做燒骨DNA分析?”

“死者身份不存疑的話,确實沒必要走那個流程。”林冬擡擡手,把大家發散的思維拉回來,“按照我的推測,如果李永鋒是詐死,那麽他妻子顏绮麗一定是知情的……但是我現在沒有證據向她施壓以獲得口供,更沒辦法查出炸彈是哪來的,那緝毒三組受傷同僚們的血就白流了。”

黃智偉問:“林隊,您需要什麽樣的證據?”

林冬環顧一圈,堅定道:“再炸一輛車,還原案發現場,也許能找到線索。”

衆人面面相觑,過了一會,高仁幹巴巴地說:“林隊,別的都好說,上哪找屍體去啊?停屍房裏都是帶編號的,不能随便炸。”

“這不有現成的麽?”

林冬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立在辦公室門口、被高仁擺成擡手打招呼姿勢的骷髅架子。

“小骨頭你不要怪我啊,不是我不保護你,實在是為了破案需要。”

高仁差不多是一邊哭一邊往骷髅架子上縫帶皮五花肉。從他來法醫辦實習的第一天起,就給這具當擺設用的骷髅骨架起了個名字。隔段時間,除塵去污,修修補補,抛光打蠟,當寵物一樣的照顧着。

感情深厚,實難割舍。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們組長不是說了麽,回頭補你一新的。”唐喆學在旁邊好言相勸。回想當初,他不但被小骨頭吓掉了半條命,還喝了一肚子指骨泡出來的去污水。把這玩意炸了,他真是一點兒不心疼。

高仁抽抽鼻子,瞪了他一眼:“小骨頭當标本的年頭都比你歲數大了,你就不知道尊重下老人家麽?”

唐喆學皺皺眉,笑問:“小骨頭如果現在還活着,得多大了?”

“一百多了吧,”高仁仰臉想了想,“聽韓老師說,小骨頭死的時候都快九十了。”

“韓老師是?”

“以前的市局法醫,祈老師就是接替他的工作。”

“哦,沒見過。”

“有時候他會過來幫忙,你待久了就能見到他了。”

唐喆學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其實我以前除了工作上的事從來不和法醫打交道,就我們分局那個法醫辦公室,我的天吶,進去跟進鬼屋一樣,架子上擺滿了福爾馬林泡的标本。”

“習慣就好了。”高仁低下頭,繼續幹活。用帶皮五花替代人體組織,縫在骨架上不需要很細致的針腳,但他還是盡可能的讓小骨頭看起來體面一些。

視線落在高仁自然上翹的嘴角上,唐喆學想起上午跟會議室裏看到熊貓一樣的呂袁橋,八卦之血不禁冒了個泡:“高仁,你沒談女朋友嘛?”

高仁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幹法醫的不好找,我前女友就是因為我要來市局實習才和我分的。”

“哦……那呂袁橋也沒談?”唐喆學繼續試探。

手上的動作停頓下來,高仁擡起頭,眨巴眨巴眼說:“沒有。”

唐喆學順嘴說道:“也是,我看他挺受警花們歡迎的,這要不是單身誰會沒事主動幫他打飯啊。”

噗呲——

高仁一針勾破了豬皮,眯起眼,自帶笑容的娃娃臉此時略顯陰沉:“誰主動幫他打飯了?”

背後一緊,唐喆學腦子轉得飛快:“……紅……紅姐……”

“哦,那是他師傅。”

眼瞅着高仁的臉多雲轉晴,唐喆學的八卦之血卻沸騰不起來了。是不能老跟着羅家楠混了,嘴特麽越來越松。他趕緊假裝跟個沒事人似的往別處随便看着,忽然看到自己送給高仁的那顆榴蓮。果肉都吃了,就剩個半個殼放在一張空桌子上。

“榴蓮皮你怎麽不扔啊?”他問。

高仁嘿嘿一樂:“風幹呢,前幾天在網上看着張圖,拿榴蓮皮做拖鞋,我想試試。”

唐喆學瞪大了眼——拿那玩意做拖鞋不就是做個刑具麽?給誰穿啊?

他爸以前說“法醫都有病”的時候,他還沒覺得怎麽着,現在想想,好像真是那麽回事。

TBC

作者有話要說:唔……脫缰,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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