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對, 先給林玥辦好羁押手續, 等我回去再審, 麻煩你了, 陳隊。”
挂上電話,林冬将手機遞還給苗紅,捂着左臂抽了陣氣。打的時候腎上腺素飙升, 沒覺着傷得有多重,等精神放松下來, 疼的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了。喘氣就疼,鎖骨、肋骨八成都裂了, 不過這點傷不至于死人, 他選擇先把屋子搜查完了再去醫院。
唐喆學之前擰不開把手的北屋依然鎖着,問林玥要鑰匙, 她連理都不理。苗紅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擡腿踹門,哐哐兩腳, 給門鎖踹崩了。親眼所見, 林冬算是明白羅家楠為什麽總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德行了,什麽師傅帶什麽徒弟,上梁不正下梁歪。
推門進去,打開燈,林冬感覺看到個拍電影的服裝陳列室。面積大約十平米的屋子裏,左手邊的兩排衣架占走了大半位置,上面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男女服裝;架子下面整整齊齊碼了排鞋, 男女款皆有;右手邊是個長條化妝臺,臺子上并排碼放着十款假發,長短形态顏色各不相同,也是男女都有。
最裏面角落放着個櫃子,林冬走過去,拉開櫃門,上下看看,眼神微凝。他從兜裏拽出手帕,抖開,彎腰從櫃子下面的一個隔斷裏墊着手帕拿出把槍,轉身出屋,将它拎到林玥眼前。
他盡可能心平氣和地問:“你現在又多了條非法持有槍支罪,有什麽想說的?”
林玥什麽也沒說,将頭偏向一邊,眼中悄然閃過絲不屑。林冬并不指望現在能從她嘴裏撬出東西來,襲警和非持板上釘釘,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将槍交給同事拍照封存,他返回到房間裏,一件一件地扒拉架子上的衣服。能找到林玥襲擊齊震宇和唐喆學那天穿的那身的話,至少這件案子可以告破了。
翻過幾件衣服,他忽然頓住手,往回扒拉了兩件,從架子上取下件男款黑色及膝長風衣。他翻來覆去地看,看着看着忽然整個人像是被什麽釘在地上一樣,攥在衣架上的手指驟然收緊。那長久隐藏在鏡片之下、此時毫無遮擋的烏眸之中,怒火無聲翻騰。
把衣服挂回架子上,他再次來到林玥面前,垂眼望着蹲在地上的人,語調冰冷地說:“寄照片給我的人,是你。”
一直沉默着的人揚起臉,與林冬的視線短兵相接。她居然笑了,像是得到了一份至高的贊譽,得意洋洋地挑釁着怒意翻騰的對手。
“你怕了。”她對他說,“恐懼将永遠伴随着你,直到死亡的降臨。”
林冬聽了,微微弓下身,貼近對方的耳側,以一種近乎威脅的語氣研磨對方的神經——
“那就得看,咱倆誰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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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回家睡宿踏實覺,方局剛躺下,被子還沒蓋上,電話催命般響起。夫人見怪不怪,老生常談地叮囑一番別忘了吃降壓降糖的藥,然後給老伴兒裹嚴實了,送出家門。
然而剛進車裏,方局就把圍巾扯了下去。聽陳飛剛在電話裏說逮着林玥了,他這火兒騰地就竄了起來。誰下的命令?以什麽罪名逮的?抓捕方案呢?為什麽緝拿如此重要的嫌疑人,他這個做局長的,居然事前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她無故襲警,林冬和苗紅就把她抓了。”陳飛的動靜聽着就像是在忽悠,“事實清楚,證據确鑿,抓捕流程規範,您甭操心,他們都是熟手了,都按規矩來的啊。”
狗屁!老頭兒就差對着話筒罵娘了。但凡“按規矩來”四個字從手底下這幫人嘴裏說出來,那準保是讓他把臉伸廳長跟前挨大嘴巴的節奏。專案組的領導們天天跟盯賊似的盯着他們辦這案子,結果一點預兆沒有,人抓了,還是襲警這種八竿子打不着的罪名。他身為專案組負責人,要怎麽做這個報告!?
眼下看來,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大概是明兒早晨開會之前他被茶葉梗噎死。此時此刻,老方同志終于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老夥計老戰友老哥們、前任市局局長齊耀祖同志為什麽一到退休年齡立馬拍屁股走人,絲毫不貪戀在無數人看來金光閃耀的局長寶座了。
燙屁股,誰愛坐誰他媽坐去!
風風火火趕到局裏,方局在停車場裏擡頭一瞧,審訊室那一排窗戶全都黑着燈,立馬殺進重案組辦公室。看見陳飛,劈頭蓋臉地問:“老陳,人呢?關哪了?”
陳飛氣定神閑地答道:“送醫院了,苗紅跟他們着呢,處理完了就押回來審。”
“還給打傷了!?”方局腦門上亮出更耀眼的光芒。
“啊,襲警嘛,哪有不還手站那讓她打的道理,您說是吧?”陳飛眯起眼,覺着該找付墨鏡戴上。
“誰動的手?苗紅?林冬?”
“林冬。”
“他沒事吧?”
“沒,在現場收尾呢。”
方局腦門蹦起根青筋:“怎麽就襲警了?他送上門去讓人打是怎麽着?”
“坐,您坐,聽我慢慢說。”陳飛把方局按椅子上坐下,摸出煙來分給對方一根,點上,慢慢悠悠地描述事情經過:“是這樣,林冬看唐喆學遇襲的監控視頻發現了點線索,上門去詢問,然後那個林玥呢,說看他要掏槍,就這麽着,動的手。”
“那林冬是不是要掏槍?”方局皺眉猛嘬了口煙,抽吧,反正照這樣下去,也活不到得癌症的歲數。
陳飛笑着噴出口煙:“嗨,他連槍都沒帶,有什麽可掏的……我接完苗紅電話立刻去了趟懸案組辦公室,槍在林冬抽屜裏躺着呢。”
方局這才一口氣喘順了,緩緩呼出口煙說:“得,明白了,這是我徒弟給那女的設的局啊。”
“要麽說呢,名師出高徒嘛。”陳飛從來不是愛拍上級馬屁的人,但今兒情況特殊,不讓領導舒舒心,怕不是得背過去。
別說方局了,他接完苗紅的電話也空白了一陣,等問清楚情況,提起來的心才算落回肚子裏。要說這林冬也是夠膽肥的,誰都不打招呼,只身一人硬闖虎穴。看過齊震宇案交通監控的人都知道,林玥的身手絕對夠資格吊打特警大隊的擒拿格鬥教官。大虧人抓住了,這要中間出點差錯,林冬怕不是連命都得搭上。
擡起執煙的手,方局隔空點了點陳飛,沒把罵人的話說出口。思慮片刻,他忽然想起什麽,又問:“他有沒有做掏槍的動作?盯梢的設備拍到什麽沒?這可是你們當初要裝的,所有視頻資料都要移交給檢察院,別回頭讓人逮着你們做局的證據。”
陳飛眼珠子一挪,含糊道:“機器沒電了,正換電池呢那邊打起來了。”
方局一時不知道該誇人還是罵人,瞪着眼幹運了半天氣,末了他回手把煙掐了,起身重重拍了把陳飛的肩膀——
“刀尖上翻跟頭,你們可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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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骨折,肩部軟組織腫脹淤青。急診外科的醫生看過X光片,建議林冬再去拍個CT或者MRI,以确認肋骨是否也存在骨折。林冬沒去,出診療室直奔神外病區。到了唐喆學的病房外,他摘下吊胳膊用的懸帶,進屋後随手塞進了櫃子裏。固定肋骨的胸腹帶有衣服遮着,無所謂,而且那個如果不綁着的話,确實是喘氣都疼。
夜已深沉,唐喆學睡得正香,猛然被開門關門聲吵醒,蹭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聽到黑暗中傳來林冬的聲音:“是我,剛忙完,過來陪你待會。”
伸手夠過放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唐喆學眯着還不太适應光線的眼睛看了看,皺眉道:“快四點了……幹嘛去了折騰到這個鐘點?”
林冬走到床邊坐下,猶豫了兩秒,傾身靠進對方懷裏。他自認不是個愛撒嬌的人,但眼下這一刻,卻無比想要分享對方的體溫。林玥确實看穿他了。他怕,怕失去這份溫暖,怕那天晚一秒開槍,再面對的就是唐喆學冰冷的屍體。他怕,怕得恨不能用剛搜出來的那把槍,不顧一切地将近在咫尺的威脅清除掉。
但是他抓到她了,而她犯下的罪孽,足以将她送上死刑注射臺。
“怎麽了?一來就撒嬌。”頭回見林冬主動示弱,唐喆學心癢難耐,可眼下除了抱一抱,什麽也幹不了。他收手攏住對方的肩,卻不想聽到懷裏的“嘶”了一聲,不由得心頭一跳,緊張地問:“受傷啦?”
“沒什麽,抻了下胳膊而已。”林冬皺眉忍痛,好在屋裏黑,唐喆學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诶,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咋?你有了?”唐喆學剛說完肩上就挨了一拳,忙笑着捉住對方的手,輕輕攏回懷裏。林冬說的輕巧,可他确信,肯定不是抻了一下胳膊那麽簡單。
林冬仰起臉,望向愛人的眼中凝起微弱的亮光,“說正經的,我……把林玥抓了,這一次,她死都出不去了。”
“你怎麽辦到的?”唐喆學愕然,逐漸适應黑暗的視線裏映出林冬的輪廓,然後他發現了異樣,“你的眼鏡呢?”
“摔壞了,明天去配副新的。”林冬盡可能的在不牽動傷處的情況下動作,鼻尖輕輕摩挲過對方幹燥柔軟的嘴唇,“睡醒了再說吧,好麽?我真的累了。”
盡管滿心都是想要探尋事情經過的好奇,但聽着對方略顯沙啞的嗓音,看着那遍布倦意的臉龐,唐喆學按下心中的疑惑,抱着懷裏的人輕輕仰躺下去。他往床另外一邊錯了錯身,給林冬留出足夠整個躺上來的空間。下巴抵着額頭,嘴唇擦過垂落的白色發絲,與心愛的人相擁,分享對方的體溫,幸福感和滿足感悄然填滿心房。
“睡吧,我在呢。”
像以往一樣,他再一次重複了這句話。
TBC
作者有話要說:嗯,暴風雨前的寧靜【快劃掉!】
方局您老保重啊!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感謝在2020-01-30 16:39:35~2020-01-31 01:41: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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