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早起兩人一起晨跑了五公裏, 回來洗澡收拾屋子準備食材。唐喆學看出林冬有些緊張, 還不時的走神, 蒜拍完, 沒剝皮就鏟進了不鏽鋼托盤裏。他怕林冬心神不寧切着手,于是主動包攬下動刀的活計,然而事實證明, 他完全不是塊做飯的料。

給唐喆學的手指頭上包完第二個創口貼,林冬誠懇地表示, 不想看他再受血光之災。唐喆學心生不滿,不是因為自己主動幫忙被嫌棄了, 而是他切了手指頭, 林冬沒幫他嘬血。

電影裏不都這麽演的?是吧。

一邊切着豆幹,林冬一邊聽他背後碎碎念, 忍不住吐槽道:“第一,你滿手的蒜味,第二, 你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切個手指頭而已,少在那叽歪——嘶!別鬧!”

唐喆學朝林冬的後脖頸子上吹了口氣,結果下一秒就被菜刀豎到眼前。這點威脅根本不算什麽,他依然執拗地攬住了對方的腰,還把下巴擱在人家的肩膀上蹭來蹭去。竈臺的兩個火眼上都炖着東西,小火慢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香氣漸濃。蒸汽被大功率抽油煙機吸起,淼淼而上。外面下着小雨,這幾天倒春寒,外冷內熱,窗戶上凝起薄薄的水霧。

耐不住糾纏,林冬側頭親了他一口,命令道:“把香菇遞給我。”

伸胳膊夠過泡發香菇的瓷盆,唐喆學用沒受傷的右手撈出香菇,攥了把水放到案板上,轉臉就要倒掉泡香菇用的水。

“別倒!”林冬見狀叫了一聲,“那是原湯,提香就靠它了。”

唐喆學頓住手,疑惑道:“不是這湯裏都是渣子啊……”

“放那靜止一會就好,”林冬無奈皺眉,給香菇去柄展平,細細切成絲,“行了你別在這添亂了,把拿回來的那幾份卷宗都過一遍,晚上讨論。”

“組長,今天休假诶。”唐喆學覺得手疼,腦袋疼。

“你來懸案組之前,我一天假都沒休過,腦子不轉就廢了。”

“我還要考在職研究生呢,這幾天書看得頭都大了,能不能讓我喘口氣?”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

“別別別!別說教!我去!我去!我現在就去!”

唐喆學轉臉逃出廚房。關于讀書用功方面的事情,跟博士沒理可講,他早就深刻地領悟到了這一點。當然林冬是為他好,學歷上去了,上面提拔起來也痛快。俗話說不想穿白襯衫的警察不是好警察,很多老警察幹一輩子只能幹到兩杠三花,和學歷有很大的關系。就像林冬說過的,他很清楚這條路該怎麽走,只不過他沒機會了,辦案之餘,便把精力全都用在了培養唐喆學身上。

沒放床的那間卧室被改造成了書房,電腦桌轉椅書櫃都是他們一起挑選組裝的。組裝家具時,林冬連圖紙都不用看,板子零件拿在手裏,立刻就知道該怎麽裝。一個人生活慣了,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什麽都得會。

從書房裏抱出摞卷宗扔到客廳茶幾上,唐喆學坐到正對着廚房門的位置上,翻開卷宗。這個位置他一挑眼就能看到林冬系着圍裙忙碌的背影。看累了卷宗看看自己的愛人,能夠有效地緩解疲勞。

手頭的案子正好都結了,經過王慶娟的事,林冬決定把當年那個器官缺失的浮屍案拿出來重新調查。關聯案件有縣公安局招待所的煤堆屍塊案,和祈銘父母當年的兇殺案。煤堆屍塊案的主調工作不在本地市局,而是在屍塊源頭地的刑偵大隊手上。此案在當地成立了專案組,從這邊抽調了重案組的許傑和喬大偉過去,調查信息基本可同步獲知。

而祈銘父母的案子,和毒蜂有關。唐喆學明白林冬的想法。假設祈銘父親去做線人的、十三年前的那起浮屍案和煤堆屍塊案的上線為同一個組織,那麽只要抓到相關人員,一定能查出當初雇傭的殺手信息。只是從明面上看,除了器官販賣,這三個案子并沒有任何關聯。而且時間跨度長達二十餘年,很難說它們是否真的有內在的聯系。

但從王慶娟他們那起案子的線索來看,林冬的堅持是有道理的。這種暴利生意不是幾個社會閑散人員就能幹的。首先要擁有雄厚的資金來打通各個關鍵環節,其次,客戶網絡、賣方誠信度都需要長時間的經營,所以必然是個龐大的犯罪組織。通過國際刑警組織提供的資料,可以确認其整個銷售網絡遍布全球。而他們這裏由于是較早開埠的口岸,經濟發達,醫療水平高,交通條件便利,境外買家持旅游或商務簽證進入後,很快就能接受移植手術。

根據把宋冰拉下水的老鄉交待,他們這波人不過是底層的小喽啰,上面還有個代理人,提供物流、醫療、資金和場地,聯絡買家等方面的支持。可惜他提供不出對方的真實身份信息,那人從不露面,只通過電話聯系。手機號更換頻繁,有些號主身份雖然真實有效,但查來查去,都是些身份證資料被竊取、或者自行販賣的無關人員。

難歸難,可還得查。不抓到毒蜂,林冬一輩子都得活在噩夢裏。

十一點整,門鈴響起,唐喆學起身去開門。聽到門口傳來說話聲,林冬頓住手上的活兒,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深吸一口氣,轉臉走出廚房站到門廊上,沖來人溫和地笑笑。

張卓很客氣地拎了一堆水果來,進屋放到鞋櫃邊。唐喆學聽林冬說,張卓本來是不想來的,覺得不好意思打擾他們。是林冬一直堅持,對方才答應。他看起來過的不錯,精精神神的。聽說是給某工廠當保安,比在快遞公司做分揀員輕松。

客氣了一番“以後來別帶東西”,唐喆學将人讓進客廳,在沙發上落座。張卓有些拘謹,目光四下游移了一番,落到唐喆學放在茶幾上的卷宗之上。唐喆學剛才正在看祈銘父母的案子,現場照片正面朝上,雖然是複印件,可黑色的血和蒼白的屍體依舊觸目驚心。

注意到張卓目光微滞,林冬趕緊彎腰給卷宗合上,責怪地看了唐喆學一眼,轉身抱進書房。張卓沒對此發表任何意見,不過看表情是有點別扭。

“麻煩你們了,還惦記着請我來家吃飯。”他接過唐喆學遞到面前的茶水,點頭致謝,然後朝廚房那邊看去,問:“需要我幫忙麽?”

林冬從書房裏出來,回手帶上門,對他說:“不用,還剩一個菜,馬上就好。”

又對唐喆學說:“盛飯吧,你們先吃。”

“成,”唐喆學應道,轉臉問張卓:“大哥,你喝啤的還是白的?”

他這一聲“大哥”叫的過于順嘴,以至于林冬聽了,渾身不自在。雖說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稱呼,可放在他和張卓,或者說林陽之間,卻顯得無比陌生。

張卓說:“我晚上還得值班,啤酒就行。”

唐喆學開冰箱拿啤酒,張卓站起身,拖着微跛的步子過去接下,轉手放到小餐桌上。桌上已經擺了五菜一湯,肉末蒸蛋、香菇炖豬腳、絲瓜炒竹蛏、苦瓜煎蛋、鱿魚醬油水和龍骨石橄榄湯。湯碗騰騰地冒着熱氣,清甜的草藥味香飄滿屋。

張卓由衷地贊道:“真香啊,我好多年沒吃過家裏做的飯菜了,都是在外面解決。”

廚房裏的人聽了,緊緊抿住嘴唇。這些都是林陽以前愛吃的菜,林冬從小就看母親日複一日地做着。然而他總覺得自己做不出母親的味道,調料、工序全都一致,可就是缺點什麽。也許是媽媽對孩子的思念吧。他曾經看到過,母親對着竈臺發愣,眼淚無聲地滑落,滴進沸騰的湯鍋裏。

“組長!魚好了吧?”

唐喆學端着飯碗,看蒸鍋的鍋蓋被蒸汽頂的噗噗作響,出聲提醒林冬。

林冬猝然回神,打開蓋子給清蒸石斑灑上蔥絲辣椒絲和豉油,澆熱油出鍋。最後一道菜上桌,林冬坐到張卓對面的椅子上,平靜地望着對方。張卓也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爾後叩開啤酒聽的拉環,向他舉起。

“承蒙款待,謝謝。”

林冬沒動,始終注視着張卓的眼睛。确實,他們的眼睛都像母親。母親有四分之一的南洋血統,眉眼深邃,臉型小巧精致,年輕時是個大美人。然而思念與悔恨加速了她的衰老,那天生麗質的容顏,只有在年代久遠的照片上才能看到。

唐喆學見張卓被尴尬地晾在那,趕緊叩開聽啤酒遞到林冬手裏:“組長,組長?”

“抱歉,我剛走神了。”林冬接過啤酒,輕輕舉起。繞在嘴邊的話,終是在一種複雜到無以描述的心情中傾吐出來:“張大哥,我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想告訴你……你,是我的親哥哥,有DNA鑒定報告作證。”

張卓明顯呼吸一滞,眼中閃爍出極大的疑惑。片刻後他緩緩放下手,将啤酒聽置于桌上,手指微蜷,捏得啤酒聽吱咯作響。唐喆學沒想到林冬這麽快就把事情說出來了,還以為起碼得熱熱乎乎吃完飯,循序漸進地來。

“哪來的……DNA報告?”

他聽張卓語調低沉地問。

TBC

作者有話要說:EMMMMMMMMM,那幾道菜其實是我愛吃的2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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