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夜晚的健身房裏靜悄悄的, 只有搏擊臺頂部的幾盞燈亮着, 黃湛湛的有些昏暗。臺子旁邊的沙袋被打得砰砰作響, 懸吊着沙袋的鋼索因頻繁的晃動而扭出惱人的吱嘎聲。
汗水濕透了唐喆學身上那件藏青色訓練服的前襟後背, 他每出一拳,汗珠便随着迅猛的動作飛揚至半空。劍眉鋒利皺起,眼中凝滿殺氣, 仿佛打的不是沙袋,而是那個想要他命的混蛋!
啪!
聽到清脆的開關聲響起, 唐喆學猛地頓手扶住搖晃的沙袋,氣喘籲籲地回身望向來人。趙平生朝他笑笑, 邊往他那邊走, 邊解開制服上衣的扣子。脫下制服上衣揚手扔到搏擊臺上,趙平生立于唐喆學身側, 朝他的手擡了擡下巴。
“借護帶用用,沒準備。”
唐喆學甩去頭上的汗珠,拆開護帶一圈圈繞下。沒戴拳套, 打的手都木了, 這會有點兒抖。然而再怎麽練也不可能把血肉之軀練成鋼筋鐵骨,一顆子彈就能要他的命。
沒有恐懼,有的,只是無盡的憤怒。毒蜂要殺他,要讓林冬再一次陷入絕境,他絕不能讓那個混蛋得逞!
活動活動筋骨,趙平生摘下眼鏡折好, 讓唐喆學幫自己拿着,爾後纏好護帶拉開架勢,凝神屏息,“砰!”的一拳狠狠擊中沙袋。唐喆學看的出來,趙平生和他一樣,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洩。接下來的時間裏,除了拳頭砸在沙袋上的砰砰聲和金屬摩擦産生的吱呀聲,空氣裏只剩下愈加粗重的呼吸聲。
畢竟不再年輕了,肺部還有舊傷,趙平生沒打一會,衣領邊緣便被洇出了水痕。他退後幾步靠到搏擊臺邊上,弓身撐住膝蓋粗喘了一陣,無奈地自嘲道:“唉,不服老不行啊……”
拎了瓶礦泉水過來,唐喆學遞到他眼前,“喝口水,趙副隊。”
順着臺子靠坐到地板上,趙平生接過水瓶擰開蓋,仰臉灌了幾口。他跟陳飛暫時住市局招待,那裏防護到位,無需擔心生命安全。林冬懷疑槍手就是毒蜂,上面還沒給消息确認這個推測。不過他相信林冬,也相信毒蜂失手之後,不會就此銷聲匿跡。
邊解護帶,他邊問唐喆學:“小唐,大晚上不睡覺,你跑這幹嘛來?”
“您不也來了麽?”唐喆學撐着臺子做俯卧撐。心情焦躁,得把力氣都用光了,疲憊到極致才能入睡。
趙平生側過頭,盯着唐喆學看了一會,問:“吓一跳吧?”
“沒有,我還好,我心大。”
“謝謝你啊,要不是你,老陳這回——”趙平生咬了咬牙根,釋出口長氣,“你不光是救了他一命,也救了我啊。”
“嗨,換誰都一樣,我當時不就正好站陳隊旁邊麽。”唐喆學故作輕松地笑笑。
幹了近三十年警察,又是研究心理學的,趙平生能輕而易舉地聽出他言語中試圖隐藏的情緒。仔細想了想,他旁敲側擊地問:“跟着林隊做事,不輕松吧?”
唐喆學停下動作,起身彎腰抄起瓶水,說:“能學到真東西就成,幹什麽輕松啊,您說是吧。”
“他給你看過毒蜂的警告麽?”
抵在唇邊的瓶口猛然頓住,唐喆學遲疑着點了下頭。希望趙平生沒看出點什麽,否則真報給上頭說槍手的目标不止陳飛一個人,林冬必然會知道。只有他很确切的知道自己當時也在子彈射程內,即便是陳飛也沒意識到這一點,畢竟沒看到槍瞄在哪了。
趙平生眉頭微皺,好心提醒他:“要不跟上面打聲招呼吧,先把你調去其他部門。”
“除了懸案組我哪也不去。”唐喆學促聲道。說完忽覺自己态度有些生硬,趕忙岔開話題,“對了,有懷疑對象了沒?”
“嗨,老陳幹三十多年警察了,得罪過的人不計其數。”趙平生的語氣略有惆悵,“不過有能力雇的起像毒蜂這樣的職業殺手,幕後主謀一定是身家不菲,這樣範圍就縮小很多……我跟老陳考慮的是,可能和金山有關。”
“金山?喬軍麽?”唐喆學知道這人,緝毒處頭號目标,然而迄今為止,沒有任何證據能把他跟毒品聯系在一起。聽說和譚曉光的加入脫不開關系,這哥們以前是緝毒警,犯了事坐了牢,出來之後投靠了喬軍。如何規避警方的偵察,他比誰都明白。
趙平生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根據莊羽的線人提供的可靠消息,喬軍不是真正的金山,不過是個傀儡。考慮到保密紀律,有些事不能跟其他部門的人明說,只能挑挑揀揀:“我說的是老金山,就是當年被陳飛擊斃的那個毒枭,莊羽那邊給的消息是老金山有個兒子,好像子承父業了,所以……”
“所以他兒子回來報仇了?”
“有這個可能。”
“真他媽的……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還不消停。”
“殺父之仇啊,多少年也得報。”
趙平生敲敲肩,無奈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打沙袋時用力過猛,舊傷隐隐作痛。當年若不是他替陳飛擋下金山的子彈,陳飛早就躺進烈士陵園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那一槍,他跟陳飛不定到不到的了一塊去呢。
話說回來,他來打沙袋不光是因為陳飛遭槍擊的事,重點是羅衛東去招待所看陳飛了。人家老哥倆在那憶往昔,拍大腿摸胳膊看得他憋氣,出來打一頓沙袋散散火。
就沖這個也不能比陳飛早死,他琢磨着,攢口氣好好活,把老婆看住喽!
同一時間。
冰塊清脆地撞擊着玻璃杯內壁,紅棕色的液體緩緩注入杯中。偌大的房間內,只有吧臺上方的射燈亮着,兩米開外的地方幾乎全都被籠罩在黑暗之中。警笛聲遠遠響起,立于窗邊的人警惕側頭,觀察窗外的動靜。
“沒想到你會失手。”酒杯遞到面前,說話的人面帶笑意,眼神卻是冷漠,“看來你真的老了。”
對方回過頭,沒接酒杯,抱以同樣的冷漠态度回應:“單駿桐,你只比我小兩歲。”
“可我看起來比你年輕十歲不止,我早就說過,別去幹那些力氣活,老的快。”微弱的光線柔柔地罩在那男生女相的臉上,單駿桐擺出副玩世不恭的笑臉,“我還是喜歡聽你喊我‘少爺’,毒蜂,就像咱們小時候那樣。”
“我現在叫張卓,你別順嘴喊錯了。”張卓眉頭微皺。
“你每回都是摸黑來,誰能看見咱倆在一起?”單駿桐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杯子裏的威士忌。他眼前的這個人,不喝烈酒,不抽煙,不沾毒,随時随地保持清醒的頭腦。他欣賞這樣的人,但是太無趣了,好像除了計劃如何殺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毒蜂多花費一點兒心思。
不過這本來也是毒蜂存活于世的理由,他從小被訓練的目的,就是要制造一臺殺人的機器。
張卓的視線落到單駿桐頸間的紅痕之上,冷嗤道:“上次喬軍突然半夜跑來看到我在,氣成什麽樣你忘了?”
“他那個人啊,嫉妒心太重,成不了大事。”單駿桐撇下嘴角,輕輕歪過頭,靠到張卓的肩膀上,“說正經的,你必須得殺了陳飛,他欠我爸一條命。”
不動聲色地躲開他,張卓拿起放在咖啡臺上的擺件假意觀察:“不好做,現在一天有幾十個警察明裏暗裏保護他,我一露頭就會被抓到。”
“你怕了?”單駿桐擡起執杯的手,伸出食指沿着張卓的背緩緩下滑。
隔着兩層衣料,指尖的硬度觸感分明。張卓微微眯起眼,放下擺件,猛然回身從單駿桐手裏抄走酒杯。他的速度快到單駿桐連反應都來不及做出,回神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沒人能抓到我,我也不會活着讓警察抓到。”将杯子置于咖啡臺上,張卓擡手扣住單駿桐的頸側,拇指輕輕撫過抽動着的喉結,眼神和語氣一并沉了下去:“單駿桐,我已經不是你爸養的狗了,你想要的話,求我。”
單駿桐笑了起來,白皙的頸子在對方手中微微顫動。突然間他止住笑意,扣住張卓的手腕緩緩靠近對方,直到彼此間近得幾乎嘴唇相觸:“你從來都不是我爸養的狗,而是我養的,記住了,不管到什麽時候,你永遠都是我養的狗。”
空氣凝固了一瞬,緊跟着他眼前一晃,整個人被掼到了沙發之上。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他産生了本能的反抗,揚手捶向張卓的臉側。然而這種程度的進攻于職業殺手來說跟幼兒園小孩差不多,瞬間便被壓制,全身上下除了嘴唇之外沒地方能動了。
手腕被扭住,單駿桐難耐地皺起眉頭,剛才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瞬間被疼痛驅散:“你瘋了你!放開我!”
“喬軍不老管我叫瘋狗麽?我今天就瘋給他看。”
話音未落,張卓垂頭照着單駿桐頸上的紅痕狠咬下去。
TBC
作者有話要說: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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