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玉嬌今天中午因為接待的事耽誤了, 回家時小寶和阿滿都已經吃上了。

好婆在廚房邊收拾衛生邊等她回來,見她走進來後,忙把提前擀好的面條下進鍋裏。

等蘇玉嬌擦好手臉時,她剛從涼水盆裏把涼面條撈出來, 澆上她自己學着做的炸醬鹵子, 再碼上黃瓜絲和炸花生米, 吃着別提多香了。

夏天來上這麽一碗爽口的炸醬面,簡直人間美味。

好婆是這邊苗寨裏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她往常就沒怎麽吃過面食, 後來知道蘇玉嬌一家都是北方人後,就自己琢磨着練出了一手做面食的好手藝。

蘇玉嬌拌好炸醬面, 合着黃瓜絲挑起一筷子面條送進嘴裏, 這鮮香的味道跟她奶奶做的炸醬面有的一比了。

小寶從小跟着她吃住,母子倆人口味出奇的相似,好婆做的飯菜她喜歡吃,小寶吃的也特別香。

吃完一碗又加了半碗, 最後蘇玉嬌摸着兒子凸起來的小肚子, 強制把他的碗放進了水槽裏,不準他再吃了。

“你喜歡吃, 就讓好婆明天再做一次,吃飽了就好,不能吃撐,不然等會兒肚肚會難受。”蘇玉嬌把兒子抱在懷裏揉肚子, 耐心的教他。

趁着這會兒功夫,好婆把她們房間鋪的涼席拿了出來, 用涼水擦了一遍, 等晾幹後又鋪回了床上。

屋裏的水泥地上潑水的印子還沒幹透, 比外面略微涼爽一些,蘇玉嬌摟着兒子睡了一會兒午覺。

中途沒等她定的鬧鐘響,蘇玉嬌就被身旁的小火爐兒子給熱醒了,她滿頭汗的坐起身,略微煩躁的把腳邊的毛毯一下子踢到了床尾。

這邊的夏天太熱了,蚊蟲也多,必須撐着蚊帳,睡覺時總是被熱醒。

此時此刻,蘇玉嬌特別想念家裏的電風扇,可惜前兩次在市裏商店都沒看到賣的,不然她肯定立馬過去搶一臺回來。

外面太陽正是最曬的時候,好婆為了節約,用家裏的空木桶接了幾桶水放在太陽底下曬,等晚上太陽落山水剛好是溫熱的能用來洗澡。

蘇玉嬌被熱醒出了一身的汗,一摸兒子後背也是一手濕,她幹脆趁着離上班前還有時間,提了一桶水進澡房,先給小寶洗,後面她自己也沖了個涼。

重新換上幹淨衣服後她才覺得心裏的燥熱去了很多。

聽好婆說再過段時間,雨季就要來臨了,到那時,溫度就會降下來很多,如今蘇玉嬌只盼着今年的雨季再來快一點,她現在一點也不介意踩泥巴了,因為熱更難受。

下午上班時,人剛到齊,嚴勝利就把大家召集起來開了個小會。

會議內容自然就是上午曾主任說的,選人去紅太陽農場做考察。

毛嘉敏有些躍躍欲試,幾次想伸手主動報名。

但嚴勝利考量到這次是初次過去考察,考察結果關乎到後續能不能順利合作,所以再三思考下還是選了更有經驗的胡蘭香。

另外他還點名了蘇玉嬌,理由也很簡單,畢竟她是牽線人嘛,哪有要談合作了就直接把人甩一邊的道理。

蘇玉嬌聽他說最多去兩天就回來了,想了想家裏有好婆在,小寶應該不需要太擔心,便點頭應了下來。

其實如果不是這邊路況太差,出一趟門格外費勁,蘇玉嬌還挺想到處轉轉的,這裏山清水秀的風景很不錯,有很多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的自然風光,不多看看都對不起她走過的遙遠路程。

她就當這趟就去學習外加出門采風旅游了。

毛嘉敏是本地人,她倒不是想去出差考察,純粹是知道這回去的是個規模很大的農場,想要去玩,所以她特別羨慕蘇玉嬌。

“沒事,下次肯定還有機會的。”蘇玉嬌頂着她豔羨的小眼神說了句有點拉仇恨的話。

晚上回到家,蘇玉嬌把自己要出差的事跟好婆說了,她聽完一時有些慌亂,怕自己照顧不好。

蘇玉嬌笑着安慰她:“我就去兩天,最多後天下午就回來了,小寶很好帶,你早上把衣服給他找好,他會自己穿的。”

家裏唯一讓蘇玉嬌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寶了,雖然小寶平常很多事都很獨立,他吃飯洗漱類的小事自己都能做,只要旁邊有人看着他就行,但他從出生到現在,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小寶這是還不理解她說的出差是什麽意思,等蘇玉嬌說要離開兩天後他才反應過來,丢下吃飯的勺子就轉身撲進了蘇玉嬌懷裏。

“媽媽,你要去哪裏?不能帶我一起嗎?”小寶癟着嘴,眼睛已經可憐巴巴的望了過來。

蘇玉嬌把兒子抱到腿上坐着,拍了拍他的背解釋:“媽媽是要去工作,這次不能帶小寶去,不會丢下小寶的。”

“是跟爸爸一樣嗎?”

“嗯,跟爸爸差不多吧,但是我很快就回來了,小寶在家乖乖等媽媽好不好?”蘇玉嬌心裏也有點難受,她看着兒子臉上委屈的像是要被人抛棄的表情,一瞬間就想反悔不去了。

小寶雖然比較粘媽媽,但他也是一個堅強的小朋友,眼淚珠子在眼眶裏直打轉,最後還是沒有落下來,而是舉起小手說:“那媽媽跟我拉鈎,要說話算話。”

“好,咱們拉鈎,媽媽肯定會早點回來陪小寶的。”

拉完勾,蘇玉嬌重新把勺子放進他手裏,繼續哄着兒子吃飯。

等吃過飯,蘇玉嬌就回到房間開始收拾東西,這次去他們要在紅太陽農場那邊住一晚,換洗衣服要帶兩身,睡衣也拿一套,洗漱用品啥的也裝一份。

明天一早出發,蘇玉嬌今晚就提前收拾了一個小包放在床頭桌子上,等明天起來後拎着就能走了。

晚上睡覺時,小寶一直摟着她的胳膊不肯放,蘇玉嬌嘆了口氣,忍着熱把兒子摟進懷裏拍着把他哄睡了。

第二天一早,因為要早起趕到市裏去坐車,蘇玉嬌定了個六點的鬧鐘就起來了。

好婆覺淺,聽到她在外面洗漱的聲音也推開門走了出來,知道蘇玉嬌要趕着去坐車,忙洗洗手走進廚房,手腳麻利的烙了幾張蔥花餅出來,餅裏夾着她煎的香噴噴的荷包蛋,還撒了切的碎碎的酸豆角。

她用家裏買點心剩下的油紙包了三張餅放進飯盒,等蘇玉嬌臨出門時給她塞進了随身的斜挎包裏。

蘇玉嬌擦好臉,又換好衣服鞋子,随後走到床邊掀開蚊帳,把兒子抱起來對着他睡意朦胧的臉蛋親了親,跟他說媽媽走了。

等她來到昨天說好的集合地時,發現團部辦公樓前面的空地上已經停了一輛吉普車,嚴勝利和胡蘭香都在那。

曾主任昨天特意跟部隊借的專車,送他們去市裏汽車站,這樣就能坐上最早一班去臨市的客車了。

瞅着時間不早了,人到齊三人就直接上車出發了,蘇玉嬌和胡蘭香兩個女同志坐後排,嚴勝利坐在副駕駛和開車的小戰士熱情的閑聊。

蘇玉嬌先打開杯子喝了兩口早上好婆特意給她沖的雞蛋茶,随後拿出飯盒打開。

香噴噴蔥花餅的味道瞬間布滿整個車廂,嚴勝利說話的嘴巴一停,聞着味扭頭朝後排看了一眼。

“嚴哥早上吃飯了嗎?”蘇玉嬌拿出一個油紙包後,把飯盒往前遞了遞問道。

嚴勝利聞着這香味很想昧着良心的說沒吃,但他媳婦一早起來給他煮的粉,這會兒肚子裏還撐着呢,所以他只能點點頭又搖搖頭示意他不餓。

蘇玉嬌收回手又問旁邊的胡蘭香:“蘭香姐你要不要吃張餅?”

胡蘭香抿抿唇,正想說自己也吃過了,蘇玉嬌直接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了她笑着說:“吃一個吧,剛好我帶的多。”

“那,謝了。”胡蘭香家裏只有她和丈夫,丈夫去訓練起的比她還早,原本她往包裏裝了餅幹準備等半路墊墊就好的,但奈何這餅太香了。

剩下最後一個,等下車時,蘇玉嬌把它給了一早來送他們還沒來得及去食堂吃飯的小戰士。

小戰士一路上車開的又快又穩,等到市裏時也才七點四十多,剛好趕上最早一班八點的客車。

嚴勝利從售票員那裏買了三張票,三人分前後挨着坐下,蘇玉嬌坐在靠裏的車窗旁,身邊依舊是胡蘭香。

上車後胡蘭香也從包裏拿出了幾個柑子,給蘇玉嬌和嚴勝利各塞了倆,一時間,因為吃的關系,兩人又親近不少。

四個半小時的車程後,客車駛進了臨市的客運站,三人剛下車,還不待他們去找人問問紅太陽農場怎麽走。

就見客運站門口站着等接人的魏竹根一邊揮手一邊喊着朝幾人走了過來。

三人出了客運站,坐上魏竹根來接人的牛車,又搖搖晃晃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紅太陽農場。

路上,健談的嚴勝利碰到說話沒個把門的魏竹根,兩人暢聊了一路,嚴勝利都沒怎麽問,就聽魏竹根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他們農場的底子全抖摟了個幹淨。

這導致嚴勝利說到最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鄉太淳樸,他有心眼子都不舍得使出來了。

紅太陽農場坐落在兩座高山中間的一片窪地裏,四周綿延起伏的還有幾座略矮的山頭,這些地都屬于紅太陽農場。

只見翻過一座陡峭的山,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農場那半邊種滿了芭蕉的綠油油山林。

窪地中間是一片片剛剛蓋起來沒多久的低矮茅草屋,經魏竹根介紹說,那裏就是他們農場新建的養殖場。

農場的地多貧瘠,種糧食收成不好,水果又沒有銷路,好在現在養殖場逐漸走上正軌,等這次和部隊的合作一簽,嘿,好日子這不就來了嗎。

魏竹根一激動,揮着鞭子輕輕甩了下牛屁股,大黃牛哞一聲,四蹄加快終于趕到了農場。

農場大門口,王場長正帶着幾位農場的老人等着迎接他們。

還特別隆重的搬出了倉庫裏的大鼓還有銅鑼,在一陣敲敲打打中,兩方人終于握上了手,那場面,就跟領導來視察一樣。

蘇玉嬌略微汗顏的往胡蘭香身後躲了躲,她接過熱情的老鄉遞來的米酒喝了一口,沒想到這酒比張梅釀的辣多了。

她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臉上瞬間就紅了,胡蘭香看她不會喝酒,便伸手拿過她的杯子幫她喝了,還替她跟旁邊熱情的村民解釋:“我這妹妹年紀小,不會喝酒,咱們心意到了就行。”

離開了熱情好客的老鄉的歡迎隊伍,王場長看時間不早了,想先領三人去吃飯。

嚴勝利擺了擺手說:“咱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談合作,還是先談談正事吧。”

王場長比他還迫不及待,如此自然就順着他的意思,先領人去養殖場和皮革加工作坊去參觀。

蘇玉嬌似懂非懂的一路上都跟在嚴勝利和胡蘭香旁邊看,并不插話,倒是胡蘭香,也許是因為那一餅之緣,人看起來溫和許多。

每每趁着嚴勝利和王場長走在前面談事的時候,指着各處設施給她說部隊采購的指标,像帶徒弟那樣,幾乎蘇玉嬌提出的每個問題她都認真的講解了。

采購這行幹的多了,也不光光是要懂那些計劃書,對他們要采購的物品也要有一定的了解,不然啥也不懂,很容易就被人坑了。

蘇玉嬌在這方面就是個純新人,因為自己啥也不懂,有人願意教的時候她還是很樂意聽別人說教的,并且拿出了筆記本認真的記下了胡蘭香說的重點。

其實仔細看下來,就能知道王場長這個人就是一個特別務實的人,農場的情況就和他之前描述過的一樣,規模不算大,但管理的很好,牛欄和豬圈收拾的都很幹淨,即将出欄的牲畜也都達到了采購指标。

皮革加工作坊他們也去看了,總共也才七八個工位,但一看鞣制好的皮子就知道,全都是老手藝人做出來的活,皮子也确實都是好皮子。

就這麽一路看下來,嚴勝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真誠,王場長本人反倒是越發冷靜下來。

他盡職盡責的領着三人四處轉了一圈,期間也沒有為自己為農場說好話,只有當嚴勝利問到管理方面的問題時,他的話才多了起來。

看到最後,魏竹根又來喊他們去吃飯,此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左右了,他們到農場時差不多是十二點多,考察了一個多小時,正好餓了。

魏竹根走在前面帶路,今天這頓午飯就安排在他家,嗐,誰讓王場長都四十多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呢。

他家就在挨着芭蕉林的村邊邊,魏竹根家一共五口人,房子是一棟兩層小竹樓,底下是用碎石子和磚塊壓出來的地坪,吃飯的長矮桌就擺在院子裏。

魏竹根他娘為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拿出了自家珍藏的臘肉臘腸,還專門殺了一只家裏下蛋的雞。

一看這豐盛的飯菜嚴勝利就知道人家是拿出了最高的誠意來招待他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娘,王場長,你們真是太客氣了,是我們叨擾了你們,随便吃點就行了……”

“那咋行呢,你們是客人,這點東西我們都怕拿不出手,還要謝謝你們不嫌棄才是。”魏竹根他娘端上來一大盆雞湯,邊給大家盛飯邊笑道。

飯桌上也有一壇他們自家釀的酒,但嚴勝利他們就只意思意思的倒了半碗沾沾嘴,他們是來辦正事的,哪裏能又吃又喝的就享受起來了。

吃過飯,嚴勝利還留在下面跟王場長談事情,魏竹根媽媽先領着她們兩個女同志上了小竹樓二樓。

他們原本的計劃就是要留宿一晚,但他們一開始是打算考察完就回市裏住招待所的,但剛才吃飯的時候王場長和魏竹根他們都極力挽留,嚴勝利推辭不過,就和胡蘭香商量了一下決定就留下來了。

魏家房間不多,分給兩位女同志的是原本魏竹根妹妹住的房間,屋子不大,但看得出到處都仔細打掃過了,床上鋪的竹席看着也像是新的。

“地方簡陋,兩位,兩位同志多擔待。”魏竹根他娘緊張的用手抓了抓身前的粗布圍裙,讪讪笑道。

蘇玉嬌把帶來的小包放到桌上,回身笑說:“我覺得這裏挺好的,是我們麻煩大娘家了。”

“不麻煩!不麻煩!”婦人連連擺手,随後就先她們一步走下了樓梯。

胡蘭香和蘇玉嬌倆人簡單的休整了下,又下樓來找到嚴勝利,他們下午還要去看制皮工人鞣制皮革的步驟。

一行人再次走出門後,在村道上看見許多農場的鄉親們拿着收割芭蕉的工具正往另一側的芭蕉林走去。

隊伍裏也有幾個看起來跟這邊環境格格不入的年輕男女,蘇玉嬌略瞟了一眼就猜出來,這些可能是下鄉來的知青。

她收回視線後,就轉回頭專心和胡蘭香說話,也就沒發現,那群知青裏頭,有個戴眼鏡的男同志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哎,承書,你看什麽呢?咋啦,那邊有你認識的人嗎?”一個高瘦的年輕男人猛的從後面拍了下呂承書的肩膀。

他沒防備,被拍的直接往前踉跄了兩步才站穩。

呂承書略有些狼狽的扶着眼鏡直起身,再往那邊看去時,蘇玉嬌幾人已經走遠了。

高瘦男人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他後知後覺的拉了一把他的胳膊:“那個,你沒事吧?剛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沒什麽,就是看到一個覺得眼熟的人。”呂承書扭回頭,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亮光一閃而過。

沒想到他居然能在這裏碰到蘇玉嬌,看剛才王場長都小心的陪着他們,再結合他從當地老鄉那裏聽來的消息,他猜,蘇玉嬌這是被家裏人逼着來她那個當兵的丈夫這裏随軍了吧。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洛秋雅那個蠢貨辦不成的事,還是他自己來辦吧。

蘇玉嬌跟着王場長一行走進了制皮加工作坊,一股刺鼻難聞的漚皮子味撲面而來,她不禁皺了皺眉,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胡蘭香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嚴勝利也覺得這味道難聞了點,但他一個男同志,也不是不能忍受。

“玉嬌要是覺得受不了,要不你先去外面等我們吧。”嚴勝利提議道。

蘇玉嬌搖搖頭,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出去了,大不了等待會兒實在受不了再走。

“沒事,我也想去看看。”

胡蘭香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小盒清涼油遞給她:“抹一點在帕子上,就沒這麽難聞了。”

蘇玉嬌聽話的接過滴了兩滴在手帕上,聞着這個味道确實好受不少。

在小作坊裏待了半個小時左右,最後蘇玉嬌實在是受不了那個難聞的味道,還是提前走了出來。

嚴勝利告訴她後面就沒什麽事了,她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提前先回去魏家休息一下。

蘇玉嬌點點頭,出來後就直接原路返回,走到半路剛好碰見了要去山上給牛割草的魏竹根的小妹。

她往遠處碧綠無暇的矮山看了看,想着要不出去走走看看,便問女孩她能不能跟她一起去。

魏竹根的妹妹小名叫阿花,今年才十五歲,她後背背着一個快有她人那麽高的竹筐,聽見蘇玉嬌搭話,她害羞的微紅了臉,但還是點了點頭,主動邀請她一起上山。

果然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要好的多,蘇玉嬌感覺鼻腔裏那一股子刺鼻的味道都被迎面吹來的山風吹跑了,整個人也輕快起來。

紅太陽農場坐落在一處山坳裏,過山風吹的這邊的溫度要比外面的溫度低一些,太陽照在人身上也不算特別熱,尤其是走在山間的小道上時,真是久違的涼爽。

阿花跟蘇玉嬌說前面的矮山林裏有好幾種好吃的漿果,想帶她去摘來嘗嘗,蘇玉嬌本就是出來玩的,便也沒拂小姑娘的好意,跟着她往矮山深處走去。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誰也沒留意身後不知何時跟了個人。

生活在大山裏的人們也許一輩子都不能走出大山,但來自大山的饋贈也格外慷慨,各種蘇玉嬌以前見都沒見過的野果長滿了兩旁的小路。

阿花得意的說:“這條小路只有我經常走,他們都不知道這邊有這麽多野果子呢,那邊還有一種帶毛的圓棗子,吃着酸酸甜甜的,我上次只摘了一半,這次剩下的一半估計也該熟了。”

此時蘇玉嬌手裏已經拿了好幾個用大葉子包着的各種野果子,但其中只有野桑葚她認得出來,其他都叫不上來,紅紅黃黃的瞧着好看,吃着也特別甜。

阿花此時就像個想跟小夥伴分享好東西的小朋友,拉着蘇玉嬌就要去摘圓棗子。

蘇玉嬌被她的描述也勾起了興質,兩人一起爬坡鑽樹叢,漸漸偏離了原來的小路。

身後跟着兩人的呂承書不敢跟太近,又怕走太遠會跟丢,但阿花顧及家裏的客人穿了一身好看的衣服,怕路邊雜亂的樹枝會勾破她的衣服,一路都拿着鐮刀砍掉那些橫生的枝條給她開路,呂承書跟着痕跡一路跟了上去。

等蘇玉嬌倆人終于找到圓棗子時,她們已經走的很深了。

山林裏只有點點光斑撒下,比外面更涼爽一些,不過好在蘇玉嬌怕曬黑,出門時穿了一身長衣長褲,倒也不冷。

阿花指着爬藤上的圓棗子讓蘇玉嬌看,邊說着她已經拿起鐮刀勾着枝條往下拽,蘇玉嬌走過去跟她一起摘圓棗子。

但讓阿花心心念念的圓棗子,蘇玉嬌嘗了卻覺得不太喜歡,主要這種野果吃起來太麻煩了,外面一層毛絨絨的,沾在嘴唇上很癢,裏面的果肉确實甜,沒熟透的還帶着一股子酸味,吃完舌頭微澀,還不如前面摘的一種叫野樹莓的紅果子好吃。

摘完圓棗子,阿花又想起了自己上山來的主要目的,剛好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大片牛草,她讓蘇玉嬌在這等,她去割一筐子就回來。

正好蘇玉嬌走累了,便到旁邊尋了一片平緩的青草地坐了下來,邊吃着野果邊等她。

躲在暗處的呂承書認為這是個好機會,緩緩從樹後走了出來。

蘇玉嬌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看到人的瞬間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感覺這個年輕男人有點來者不善,她立刻重新站了起來,看着呂承書慢慢靠近,她轉身就要去找阿花。

呂承書一看,立馬急了,脫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蘇玉嬌。”呂承書握了握拳,看到蘇玉嬌還沒停下,又替自己解釋了一句說:“那個蘇同志,我是呂承書,我之前聽洛秋雅提起過你。”

誰知蘇玉嬌一聽這話頓時走的更快了,她早就忘了呂承書是誰,但能跟洛秋雅走到一起的也不是啥好人,還是趕緊離遠一點。

此時呂承書也傻眼了,他沒想到蘇玉嬌聽他提起洛秋雅反而走的更快了,這跟她告訴自己的不一樣啊。

洛秋雅不是告訴他,她跟廠長女兒蘇玉嬌是很好的朋友嗎?

“你,我沒有惡意,你別再往前走了,那邊草窩子裏有很多毒蛇的。”呂承書急中生智,随口胡謅了一個借口。

下一秒,卻見蘇玉嬌真的被吓的停下了腳步。

蘇玉嬌驚疑不定的看着面前足有半人高的草叢,她又往遠處看了看,阿花的身影在草叢的遮掩下半隐半現,只要她現在喊一嗓子,她肯定能聽見。

呂承書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急着舉起雙手解釋:“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就是,就是以前偶然見過你一次,又想起你是秋雅的朋友,我才想過來打個招呼的,你不用害怕。”

蘇玉嬌猶豫了下,略有些狐疑的回過頭打量了他幾眼,覺得有些詭異的眼熟,但就是記不起來這人是誰,畢竟自從家裏的危機徹底解除後,她又已經跟陸骁随軍到這邊,她已經很久沒有再刻意回想那個噩夢中發生的事了。

呂承書看她終于不再急着離開,心下略松了口氣,但蘇玉嬌的态度打了他一個猝不及防,剛才的那些計劃都被推翻了。

他原本是想繼續利用洛秋雅的關系來搭上蘇玉嬌,自己來完成之前的那個計劃。

現在的呂承書還當蘇玉嬌是那個抗拒丈夫,一心想和陸骁離婚的任性的廠長千金,想到之前王場長都要對她們一行人讨好陪同,呂承書就想搭上蘇玉嬌,好得到農場大領導的照顧,後面要是能靠着她一舉回城就更好了。

他心裏的算盤打的格外響亮,但呂承書自從洛秋雅被邱正民得手後,就被他使計弄下了鄉,走得太匆忙,都沒來得及再跟洛秋雅見一面。

所以他現在還以為是洛秋雅沒能說服蘇玉嬌,導致自己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下鄉的命運。

但現在老天爺都站在他這一邊,居然讓他在這裏遇到了蘇玉嬌,這就是老天爺送到他面前的機會,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咳,那個,我是秋雅以前的鄰居,我聽她提起過你,她說你們是很好的朋友,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見到了你,一開始我還不敢認……”呂承書裝作關心的樣子開始套近乎。

而蘇玉嬌此時也終于想起來呂承書是誰了,又聽完他的這一段話,當場忍不住鄙夷道:“鄰居?你不是洛秋雅的對象嗎?”

啧,看來這是還想繼續哄她呢。

蘇玉嬌一下子就準确的猜中了呂承書的最終目的,她有些惡心又覺得好笑的很,這人還真是賊心不死。

也是她倒黴,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見他。

呂承書不打你被她一下就拆穿了,神情略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揚起溫和又無奈的笑說:“秋雅是這樣跟你說的嗎?抱歉,她可能是有些誤會了我們之前的關系,我只把她當妹妹。”

“你們兩個是什麽關系都跟我無關,我跟她并不是朋友,也不熟,你也不必來套近乎,識相的就趕緊離開這裏。”蘇玉嬌抱臂警惕的看着他,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是這樣嗎?你們之前是不是……”呂承書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腳下略有些着急的又往前了一步。

蘇玉嬌盯着他的動作,直接警告道:“我這次來這邊是代表部隊來的,跟我一起的同伴都是部隊的人,你确定要找事嗎?”

呂承書立刻停下靠近的動作,面上盡量保持無害的表情,但實際他看着蘇玉嬌油鹽不進的态度,心中實在着急:“那個,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即使你跟洛秋雅有矛盾,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對不起,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之前還以為你也是來這邊下鄉的知青,我是因為突然在陌生的地方見到了熟悉的人,才沒忍住想過來跟你打個招呼的。”

呂承書說完又一次真誠的道歉道:“對不起,如果是我吓到了你,那我跟你道歉。”

看着他虛僞的表演,要不是場合不對,蘇玉嬌簡直都要笑出來了。

這人,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什麽絕世大好人,還是他以為自己是什麽香饽饽,他眼睛裏的算計眼鏡片都快擋不住了好嗎。

真當她是傻的嗎,三言兩語就想套近乎,真不知道是他太自信還是把自己想象的很好騙。

“沒必要,你趕緊滾吧。”蘇玉嬌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眼裏的嫌棄簡直都要凝成實質了。

呂承書嘴角迅速扭曲了下,差點維持不住臉上裝出來的溫柔和善:“蘇同志,我們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認識一下可以嗎?”

蘇玉嬌看他不依不饒不肯罷休的樣子也冷了臉:“不可以,也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跟我認識的,還有,我勸你最好趕緊離開,我丈夫就在這邊當兵,你要是敢做出什麽來,我保證你活不到回去首都的時候。”

“蘇同志,你說話倒也不用這麽難聽……”呂承書的耐心即将告罄,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

蘇玉嬌臉色隐晦的變了下,她迅速回頭去搜尋阿花的身影,卻不想就這麽短短一瞬的功夫,她人就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呂承書此時離她只有五六步的距離,蘇玉嬌即使再鎮定,內心也不由升起了一絲後悔的情緒。

早知道她剛才就不應該跟阿花分開。

蘇玉嬌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呂承書立刻跟進一步,他仿佛已經察覺到了她的色厲內茬,內心裏升起一股詭異的愉悅感。

他再次勾起嘴角,正要再說些什麽時,背後突然被一個鋒利的東西抵住。

蘇玉嬌瞪大了眼,看着他身後突然出現的人,驚訝的張了張嘴。

呂承書面皮一抖,此時他已經感覺出來貼着他後腰的是什麽了,那感覺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娘西批的,老子就算輸了這場比賽也忍不下去了。”臉上抹着油彩,渾身裹滿雜草與樹枝的高大男人惡狠狠的咒罵道。

接着他收了匕首,擡起大腳猛的一腳踹上了呂承書的屁股,那力道比之前高瘦青年拍他的力道重多了,一腳就把呂承書踹趴下了。

“樹”形人一手端木倉,一手把匕首別回腰間,腳下使力踩上呂承書的後背,暗暗使勁,壓的他臉貼着地面擡都擡不起來。

“你是誰?你快放開我?!”呂承書驚恐的喊叫着。

一臉油彩的大漢碾着他的後背轉了幾圈,繼續惡狠狠威脅道:“媽的混賬東西,給老子老實點兒,整天屁事不幹就知道跑過來欺負女同志,媽的老子看見你那副嘴臉,惡心的昨晚的大餅子都要吐出來了。”

接着他又擡頭看向蘇玉嬌說:“妹兒啊,不怕,哥把他打趴下了,等我戰友過來我就把他送警察局去。”

說完他擡起腳又踢了一腳呂承書,這一腳力氣下的有些重,呂承書瞬間像煮熟的蝦子一樣手捂着弓起了腰,某個地方疼的他連喊都喊不出來了。

蘇玉嬌挑了挑眉,她清晰的看見了這位好心的壯漢大哥剛才踢他的位置。

嗯,依這位大哥的力氣,那一腳下去,呂承書就是沒斷子絕孫估計也疼的夠嗆。

“這位大哥,真是太謝謝你了。”蘇玉嬌打量了一眼他僞裝下隐約漏出來的迷彩軍裝,猜測着他的身份:“你是……”

話還沒說出來,就見這位大哥擡起手沖着她身後招了招手,大聲喊着:“哎!這邊!”

“老陸,這次可不能算數啊,我這也不是輸給你的,明天咱們再比一次。”

壯漢大哥突自跟來人抱怨着什麽,蘇玉嬌捕捉到一陣略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她心裏有絲預感。

跟着這位大哥的視線,也轉過了頭。

作者有話說:

大家猜猜是誰呀~ヾ(??▽?)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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