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9

這個點，正是周邊幾個高校的學生出來覓食的時候，街巷熱鬧非凡，各色-誘人香味流于鼻端，小情侶打鬧亂轉，兩人避着人群在街上走。

幾家水果店挨着，到第一家水果店，宋伊步子微歪，江霖生以為她是去這一家，直接往裏拐，宋伊趕緊拉着袖子把人拉回來，“不去這家，水果不好吃，沒看都沒人去。”

江霖生透過玻璃牆看裏面擺在架子上的水果，壞不壞看不出來，但裏面的客人确實寥寥無幾。

到第二家，摩肩接踵都是買水果的，宋伊丢下江霖生自己進去，江霖生想跟，宋伊明令要求他不許跟。

她将自己喜歡的幾樣水果各買兩份，分開裝袋子，出來後遞給他一份，“喏，送你吃。”

江霖生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沒動，正想說他不要。

宋伊拿過來他的手，直接掰開放進去。

她滑膩無骨的小手摸上去的時候，江霖生下意識就想躲。

因為這幾年幹活，就算他年齡不大，手也是又糙又大的，現在天冷，手上更是起了幹皮，感覺他手背的幹皮倒刺都能勾花她綢緞般細軟的手。

她似乎早就料到他會躲，抓得緊緊的，冰滑的手心貼着他的手背，江霖生整只手、整條手臂、連帶着整個身體都僵住了，等她松開，他恢複自然的時候，袋子已經挂在他手指上。

宋伊說：“就一兜水果，又沒什麽東西，總不能這點東西都不願意要吧？”

江霖生手指蜷了蜷，收下了。

他另一只手伸出來，“我給你拿。”

宋伊不客氣地遞給他，“謝謝了。”

回去路上，宋伊低頭好幾次看他勾着塑料袋的手。

她每看一次，江霖生手指都會抽搐一樣緊蜷一次，想背到身後。

初高中那麽多年都沒的自卑心，全積聚在泉底，只等這一刻的噴薄而出。

想歸想，手老老實實垂在腿側提水果，沒動。

宋伊說：“你沒抹過護手霜嗎？”

“……男生一般不抹。”他低聲說。

“夏天沒事，冬天還是得抹抹，不然一直幹下去容易皲裂。”

到一家潮流生活館，宋伊說：“進去看看。”

江霖生腳步遲疑了下，但她只是說進去看看，還是跟進去。

宋伊對這裏熟門熟路，目的性極強地直接到護膚品專區，找到護手霜品類，把上面擺的幾種各看一遍，問身後明顯對粉粉嫩嫩的環境哪哪都不自在的江霖生：“你喜歡什麽味兒的？”

他聲腔僵硬：“我不用這個。”

“又不是專門給你買，我的快用完了，要買新的，捎帶着給你。”

宋伊轉頭看他，唇角淺揚，眼角上勾，因着兩人前後站的位置角度問題，看他的臉是偏轉斜擡的，有種嬌嗔的味兒。

“真不要啊？”她聲嬌嬌的，拖着調問。

江霖生注視她望向自己的勾人的眼，喉結不自覺滑了滑，目光沉澈堅定，嗓音卻是低輕的：“要。”

宋伊高興了，“那你要什麽味的？”

“都可以。”

宋伊挑了個自己喜歡的牛油果味，拿兩支，去收銀臺付款。

出去後，将其中一支斜插進江霖生外衣口袋裏，他老實站着讓她放進去。

老實聽話的樣，宋伊整張臉都洋溢着開心。

這才對嘛，給他東西就安心受着，有什麽可推三阻四的。

進校門穿過大路，到分叉路口，宋伊住的西苑和江霖生的北苑不同路，她往西邊拐，他還得繼續往前走去北苑。

宋伊把水果從他手裏勾過來，“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

她拎着沉甸甸的一袋水果拐彎進竹林小道，江霖生站在原地，手抄進兜裏，握上那支還沒他手長的護手霜。

小道兩旁竹葉婆娑，路燈明亮，照着她嬌麗的身影，漸漸遠去。

江霖生推門進宿舍，舍友孫鵬睡靠近門邊的床，現在正坐在桌邊做題，聽見開門聲轉頭看他，“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不是去兼職了？”

“換班了，明天再去。”

江霖生和他睡同一側，往裏走，把水果放自己桌上，對面床上的張存峰正抱着電腦玩游戲，摘下耳機稀罕瞅他：“哎江霖生，你竟然會買水果。”

江霖生準備掏護手霜的手停下，轉頭看他，又看一眼桌上的一大袋水果，“嗯。”

張存峰對着袋子裏的水果挑挑下巴，“那盒火龍果，給我一個呗。”

江霖生不動。

跟張存峰鄰床的柯正申也正坐在床上，電腦放在架起的小桌上玩游戲，他沒戴耳機，聞言對着電腦嗤一聲：“想吃不會自己買去，霖生好不容易買一回，先讓你吃了啊？”

“再說了，平時也沒見你的東西讓他吃一口啊。”

張存峰臉上沒面子，嘴上不服輸叭叭：“他哪舍得買水果，肯定是哪個女的送他的，一個宿舍的，給我吃一個怎麽了。”

“送的那也是他的，再說了，你之前不是說那是他買的？現在又說不是了？”柯正申擡頭看他，故意問。

張存峰直接對江霖生說：“今天我就要那個火龍果，你給不給？”

柯正申也說：“霖生，不給。”

張存峰：“給不給？”

柯正申：“不給。”

江霖生：“不給。”

張存峰那句“給不給”卡在喉間，非常震驚他竟然真會拒絕他，眼睛瞪起來吃驚又怨恨，很快恢複正常，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自己給自己臺階下，“不給就不給呗。”

戴上耳機，接着玩游戲：“沖沖沖！快沖！殺殺殺！殺了他！殺了他啊！”

柯正申笑着給江霖生豎個大拇指。。

孫鵬身體從椅子裏探出來去看他桌上那袋水果，芒果火龍果草莓車厘子都是不便宜的，不像是他會花錢買的，但要是平時一些追求者送的他又不會接。

他好奇：“霖生，那真是你自己買的啊？”

江霖生搖頭：“不是。”

“邱爽送的？”

邱爽是最近追江霖生很猛的一個女生，美院的，聽說是之前在南苑餐廳見過他，現在幾乎每天放學都在學院門口堵他，還跟着去班裏上過課。

江霖生皺皺眉，不太想聽見這個名字，“不是。”

“那是誰？”

“一個朋友。”

他不想說，孫鵬“哦”一聲收回身體，接着寫題。

江霖生坐到椅子上，掏出兜裏那支護手霜，綠色的，牛油果味。

他打開，放在鼻端嗅了嗅，一種他說不上來的果香氣，淡淡的，還有點清涼。

擰上放抽屜裏，他打開袋子，一盒盒掏出水果。

她選的兩袋一樣，都是她喜歡的。

護手霜也是，都是她自己喜歡的。

江霖生打開張存峰想要的火龍果，先吃這個。

張存峰聞見火龍果的香甜味，低頭瞥瞥他，努了努天生泛紫的嘴。

睡前洗漱完，江霖生習慣性直接上床，一腳都踩上床梯了，又突然想起什麽下來。

拉開抽屜，拿出那支護手霜，旋開，在手背上擠出3毫米的長度，手背相貼，緩緩推開。

柯正申洗漱完從他桌邊路過，看見他桌上綠油油的護手霜，“你買了？我就說你該買一支抹抹，不然再這麽下去，你的手就該崩口子了。”

“我看看什麽樣的。”他伸手去拿。

江霖生立刻抓走挪開，不讓他碰。

柯正申笑一聲，他聽見晚上江霖生和孫鵬的說的話了，好奇調侃：“這是不是也是給你買水果的人一塊送的？不是邱爽，那是誰？而且你還收了，朋友我可不信，我的給你你都不要。”

他下巴點點桌上的水果，又點點他手裏的護手霜，笑帶深意：“都是女生喜歡吃的和用的，女的？”

江霖生點頭：“嗯。”

“你喜歡的？”

江霖生唇角有了點笑意。

柯正申撞撞他肩膀，為他高興，“行啊。”

他拿着江霖生的手看一眼，“你的手太糙了，這麽抹不行，拿個東西套上，好得快，你這有一次性手套沒有？”

“沒有。”

“我那有，我給你拿過來。”

柯正申回自己桌前，找到之前吃小龍蝦外賣剩下的手套，吃了好幾次小龍蝦了，多餘的手套都沒扔，快攢一大把了，他全拿江霖生桌上。

抽兩個出來，遞給他，“套上，捂着，捂一夜，明天你的手肯定和今天不一樣，捂一個星期試試，應該就差不多好了。”

江霖生聽他的套上手套。

他們這沒皮筋束着手套根，柯正申想個點子，找個一次性口罩出來，拆掉口罩兩頭的挂繩，兩頭打結，束在他手腕上壓住手套根。

“可以了，這樣捂一夜，明天你的手就能大變樣。”

“謝謝。”

“沒事。”

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滑得厲害，江霖生握緊床梯上的杆子，小心上去。

躺到床上，手放在被子裏，手套在一次性塑料手套裏悶得無法呼吸，前二十分鐘一直不舒服，往常習慣沾床就睡，今天怎麽都聚不起來睡意。

時間一長好像也習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醒就下床摘掉手套，手套內起了霧，悶出一層汗，手上那些死皮都軟趴趴的，好像确實比以前滑了點。

江霖生雙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雙手相搓，腦中胡思亂想，不知想到哪，忽然就低低笑了。

昨晚姜雨欣回到宿舍的時候宋伊已經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才來得及和她說上話。

宿舍另兩個人好學，天天早五晚十，這時候已經去自習室學習去了，整個宿舍就剩她們倆。

姜雨欣見宋伊醒了，和她說話：“伊人，昨天見了姜湯，感覺怎麽樣？”

宋伊側身看她，剛醒，聲音還哝哝的，“姜湯啊……”

姜雨欣揪心等她下文。

宋伊唇角勾了笑，眼神飄忽亂轉，想了想，還是說：“算了，萬一把人霍霍了。”

姜雨欣悄悄松口氣。

說到底，雖然她和宋伊關系不錯，知道她的一貫風格，平時不會亂說，指指點點什麽的，但到底不想她弟也成了她的入幕之賓之一。

何況以姜湯對她的癡迷程度，她真不知道他以後會幹出什麽瘋狂事，就此打住是最好不過了。

拿到宋伊的意思，姜雨欣給從大早上就開始騷擾不斷的姜湯發消息。

那邊哀嚎不斷，她說沒辦法，今天中午請他吃頓大餐補償補償，或者帶他去酒吧喝一頓，一醉解千愁，忘掉前塵煩憂。

姜湯要求她請客。

姜雨欣保證她請客，讓他随便喝。

宋伊擱心裏笑一聲，懶洋洋坐起來，拿兩個抱枕墊背後，摸出手機，先過一遍通知欄消息。

觸及張秋萍老師的微信，點進去，來個任務。

她截圖，點開q-q新聞組小群，去裏面通知：「下周一下午2:30有個任務，誰想去跟我說一聲@全體成員」

「圖片」

發完她就穿衣服下床洗漱去了。

和姜雨欣在食堂吃完早飯出來，姜雨欣說她要去看看姜湯，宋伊自己一個人走，邊回宿舍，邊低頭掃手機消息。

q-q新聞組群裏沒一個回複的。

周一課多，宋伊見怪不怪，扒拉一遍群成員課表，去找周一下午沒課的幾個人，挨個問。

先問大二，再問大一，都問一遍。

一個個都說下午有事。

被拒絕是常有的，不論是真有事還是真不想出任務，特別是過了實習期，每周沒有太大的任務量，誰都想偷個懶。

宋伊不多問，挨個看下去，到最後，竟然是江霖生說他可以去。

她把這幾個人的截圖甩給高漣。

「瞧瞧，當初最不想留的一個竟然是唯一一個不推脫任務願意去的」

高漣：「我就說多留一個吧？現在不是用上了」

宋伊：「他去了能幹什麽？他能寫篇像樣的稿子嗎？」

高漣：「你別這麽想，最起碼他去了，你就不用去了，不然你這個大三的老學姐還得親自出馬」

宋伊：「請把“老”字去了」

高漣：「好好好，去了，我大三年輕貌美無敵漂亮的伊人妹妹」

宋伊：「那……讓他去？他自己一個人出過任務嗎？」

高漣：「肯定出過啊，之前他師父帶着他出好幾次了」

宋伊：「行，那就他去，大不了最後我花時間修改」

宋伊給江霖生發消息：「好，你去」

他應的很快。

但太快了。

周一下午，宋伊去圖書館借書，碰到個對胃口的男生，正聊天聊得舒适投入，突然收到江霖生迷路的消息。

掃興。

宋伊讓他打開學校地圖導航自己找過去。

江霖生說他路癡，不會看地圖。

好不容易有個看對眼的，被幾次打擾，宋伊不高興問他：「那你想怎麽樣？」

江霖生：「你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