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發現

給劉通一家診完脈後,學爾就擔憂這是一場疫病的開始。因此當時她雖是讓翠奴和知愠幫她搬動病人,卻讓他們屏住呼吸,唯恐是呼吸道傳播。

謹慎起見,她甚至仿造了一個粗糙的口罩替他們喂藥,之後便開始研究這場疫病的源頭以及傳染方式。

劉通病得較重,他的幾個徒弟因為年少力強,病情較輕,中途便醒轉了。

知道學爾是大夫,他們便熱情的讓幾人住在府上,說是這裏本就面積大,平素也住不滿人。

想着在這裏還能就近照顧病患,學爾便同意了。

此事重大,她猶豫良久,還是決定要去趟官府,以期獲得官方的支持。

她握着拳站起身,子奚舉起茶杯笑道:“姐姐早些回來。”卻是問都不問一句她去哪。

她咳了聲,假意道:“我就去旁邊走走,很快回來。”

思邪嗯了聲,低頭卷着書看;有君則拿着刀刻小像,聞言頭也沒擡,只揮了揮小刀權作告別;知愠則愛惜的擦着寶刀,只朝她點了下頭;至于翠奴,她拿着樹枝在捅樹上的鳥窩。

哎~失落,為什麽他們一點都不關心她!

但當她垂着肩膀離開後,思邪觑了眼她的背影,望向子奚,“不勸勸她?”

“碰壁後她自然會回來。”子奚悠哉的籠起雙手。

有君其實心中亦是同樣想法,嘴上卻杠道:“呦!你們這麽确定她不會成功?”

“自然,”知愠擡起頭,手還在摩挲刀柄,“此地知府豪橫,如今又是事故頻發之際,怎會理她一個無名小卒。”

即使知道她去了多半沒有什麽好結果,他們卻一個都沒有勸阻她,因為那是她想要做的事。

學爾直接去了當地的知府,卻見大門洞開,裏面的人進進出出,個個忙得焦頭爛額。

當地的縣太爺愁眉苦臉的抓着頭發,只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被自己抓禿了。

因為今年北方蝗災,南方少不得要支援米糧,南疆當然也不例外,然而誰能想到,上繳沒多久,南疆就開始旱了呢?

這場大旱導致河流露出了河床,大量良田幹裂,糧食自然種不活,米糧的價錢便水漲船高。

當地的豪紳見奇貨可居,借機屯糧,引得糧價越來越高,百姓們怨聲載道,差點揭竿而起,他不得不開放糧倉穩定糧價。但是随之而來的一場大澇,糧食又開始缺了,他只能向各地“借糧”,然而這辦法并不好使。

要知道北方素來有“糧倉”之稱,今年北方損失慘重,全國各地的糧食都随之緊張,就算勻也只能勻一點給他。

他正頭痛間,洪澇又來了,死了不少百姓的同時又批量制造出一大幫流民,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安置他們。

因而當小吏回報,有人來找他談論城中怪病的事,他直接揮了揮手,“不論是誰,都一邊去!沒見我正忙着嘛!”

學爾本就沒有報太大希望,便轉道去了醫館,希望能與這裏的大夫互相分享些經驗和調查結果。

但是這些大夫本就繁忙,先不論有沒有空,有空的一聽她是個外鄉人,便先提起防備心,還有幾個大夫雖是見了她一面,但一聽她的言論,卻也覺得她是危言聳聽,“不過是普通的風寒,怎麽會是瘟疫呢?休要胡言亂語!”

接連碰了幾個軟釘子,她一件事都沒幹成,只好回到劉通家裏,決定先解決眼前幾個病患再說。

因為條件受限,幾個人又情況反複,她開的藥方在最開始并沒有什麽用處,她便知道全靠醫書只怕是不行了。

她全沒遇到過這種狀況,只能摸着石頭過河,接連改了幾個藥方,卻也是時好時壞,她只能一一記錄在案。

沒想到南疆的疫病迅速失控,像是在一夜間突然爆發。病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那些醫館的大夫們都先後染上了重病,知縣這才意識到這不是鬧着玩的,連忙上報了朝廷。

此時城中已有過半的百姓染上怪病,學爾第二次去找了縣令。這次說明來意後,衙役的表現可謂是天差地別了,非倒沒有人再阻攔她,知縣還親自過來迎接。

“神醫來了,請,請!”

“神醫,我?”學爾狐疑的指指自己,随即擺了擺手,“我不是。”

知縣卻像是沒聽到似的,近乎熱情的把她請到上座,未語淚先流,“神醫啊,前幾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這幾日全城的大夫都倒得差不多了,你還好端端的,不是神醫是什麽?”

他期期艾艾的問,“我兒昨日身上也出現了黑斑,神醫可有救治之法?”

她肅容道:“我現在尚未找到對症的藥劑,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知縣卻一臉喜色,“好啊,好啊!只要你肯醫便好!”畢竟如今城中除了她,再沒有能站着說話的大夫了。

她由此向知縣提了兩個要求,一個設立專門的醫館,專醫此病;另一個是盡快焚燒因此病死的百姓屍體,知縣自然一口答應。

醫館好辦,現在大夫都成了病人,知縣索性統一征收使用。

因為城中疫病橫行,學爾作為大夫天天要與病患接觸,便減少了與思邪他們的見面,更讓他們如無必要不要出門,這對愛鬧的有君來說,無疑是艱難的任務。

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低落憔悴起來,因此但凡遇到采買或是跑腿的任務,他都是第一個舉起手,積極引應,“我、我、我!我去!”

而一旦有了出門放風的機會,他若是不在外面待夠本是不會輕易回來的。

這日他在外面買了藥材,正在四處閑逛,便聽到一句“孟之峰”,登時醒覺,側耳細聽。

“聽聞他的夫人之前病重,這次怎麽不送去醫館?”路人活動了下手指,細細盤算,“這可已經半個月了。”

“嗨,無稽之談!我剛還瞧見他夫人來買菜呢,若真是病重,怎會恢複的如此之快?”

“怎麽可能,我上次明明瞧見她手上出現黑斑了啊……”

“你個老東西,八成不是眼花就是記錯了!”

有君眉宇一挑,忽然覺得事有蹊跷,“請問孟之峰家在何處?”

路人雖有些奇怪,但還是指明了方向,他拱了拱手,“多謝!”

有君很快找到了孟宅,他悄無聲息的飛上檐頂,伏低身子觀察。

那劉通已經年逾古稀,同為巫蠱大拿,他本以為孟之峰也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想不到其人卻要年輕不少,大約四十上下。

孟之峰身無武功,因而并未察覺到有人正在窺視,此時端坐在院中看書。未過一會,一個黃發垂髫的孩子從屋裏跑了出來,一下子抱住他的腿,笑嘻嘻的喚:“爹!”

然後一個少婦從屋中走了出來,“這皮猴子,背個詩竟還這般推三阻四!”

孟之峰連忙起身,“夫人息怒,你身子還未恢複呢,”随後他拎起孩子的後領,“你怎麽又惹你娘生氣?”

有君眼珠一轉,立時去了廚房翻看,沒多久便翻出一些未用完的藥包。他小心的望了眼四周,倒了少許放進袋裏,然後腳步無聲的離去。

這藥他後腳便送到了學爾面前,她有些好奇的拿到鼻前,湊近一聞,幾乎是立時分辨出裏面的草藥,“這是?”

“孟之峰的夫人似乎曾經患過此病,卻被治好了。”

學爾點了下頭,随即皺眉,“我聞味道有幾處跟我開的是一樣的,的确是針對這疫病開的,不是用于風寒。”

有君高興的拍了一掌,“好!既然對症,這藥我拿的不全,等晚上我再去探一探!”

“哎?”學爾的臉上微帶疲憊,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為什麽要夜探,直接問他不是更好?”

“好問題,”有君笑道,“一切等我今日去探了再說。”

他覺得此事透着幾分古怪,孟之峰既然在此地受人尊敬,其夫人又是這樣被人治好的,為什麽孟不把這救命的藥方公之于衆?

這天夜裏,他趁夜摸進了孟家,借着月光在廚房翻了半天才找到藥包,正要推門離開,斜刺裏卻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

他當下全身一凜,上身往後一矮甩脫肩上的手,随即腳底一滑,正要遛走,未曾想那人卻粘人的緊,下一秒另一只手又搭上他另一邊肩膀。

他只好回身對敵,啪啪與對方對了幾掌,且打且逃,卻是越打越熟悉,越逃越心驚。随着“噗”的一聲,他被人定在原地,忙擡起眸,“師父?”

月色于此時照亮了對方的臉,不是建木又是誰。

建木冷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呃,意外,師父你怎麽會在這裏?”他立時反客為主的追問。

建木眯起眸,解了他的穴道,“跟我來。”

有君抓了抓後腦,一頭霧水的跟在建木身後,兩人走到了孟家的書房。

孟之峰正在裏面等候,見到建木後滿臉喜色,“大師,你終于來了。”他下意識瞄了一眼有君,卻不敢多瞧。

建木從懷中拿出藥包,“這是最後一劑,用完後應是無虞。”

“謝謝大師!”孟之峰長揖一禮,“若不是你們,內子只怕早便走了。”

“不必多言,交代你做的事如何?”

孟之峰恭謹道:“我已派人去散布訊息,近日歸依伽耶神的信衆不少,”他急切的擡起頭,“敢問大師,這神藥何時可以派發給他們?”

“再過兩日便可。”雪中送炭方能顯示炭的珍貴,救人亦是如此。

有君眸光幾變,待到随着建木從孟宅出來,才敢發聲詢問,“師父,這場疫病?”

“閣主的計劃不容有失,不許多嘴多舌。”建木沉下臉打斷,“你們這幾日都在這裏?”

“……是。”有君惴惴的擡了眼皮,生怕建木問起原因,又很快心虛的垂下。

建木望了眼有君,随即突道:“有君,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

“啊?”有君被吓得猛然擡頭。

建木背過手,“閣主現下有其他事要忙,自然不會注意到一些小事。但若是你們阻礙了他的計劃,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有君的背脊一時僵冷,建木又道,“你們幾人中,閣主有意培養你接替他,你意下如何?”

有君垂下頭,額上冒出層層冷汗,“我……”

“不着急,”建木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

有君如蒙大赦,卻忽覺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建木冰冷的眸望過來,“他們若是問起,你便說你什麽都沒有發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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