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躲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廟外雨聲淅瀝。
“好大的雨。”一白面書生用包袱擋着頭奔進了破廟。
“咚咚咚。咚咚咚。”
白面小生彈了彈被雨水打濕的衣衫,輕手輕腳的走近還在禮佛的小和尚。
“小生唐突了。外面雨勢甚大,還望大師收留。”白面小生看着小和尚沒有應答又走近了一步,補充道:“雨停了,小生一定離開,絕不打擾大師靜修。”看着小和尚依舊沒有作答,白面小生很是不爽,語調也不再客氣,拔高了聲線:“大師,”白面小生直接走到小和尚的正面才發現小和尚的眼睑一直耷拉着。
難道是睡着了?卻又清清楚楚的聽着“咚咚咚”。一聲不慢,一聲不快,非常有律。白面小生帶着疑惑蹲在小和尚的前面,伸出手掌從小和尚的面前一晃而過。
“施主有事嗎?”原來不是啞巴,白面小生帶着竊喜傲慢着“大師專心致志呀。”小和尚又沉默了。白面小生氣得死勁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哎呦。”下手過重了些。
白面小生惡狠狠的看着小和尚熟視無睹,将安撫大腿的手直接推向了小和尚。
沒有防備的小和尚被白面小生一推,倒在了地上,卻又爬了起來,向着沒有人的地方,掌心相對躬身,“施主,不知小和尚哪裏得罪了施主,讓你這麽責罰小和尚?”
看出蹊跷的白面小生慢慢的走近小和尚,小和尚憑着感覺才轉身向着白面小生的方向躬身:“還望施主海涵。”
“你是瞎子?”白面小生準确的看清了小和尚的眼睑有往裏凹陷的傾向。可是小和尚又靜默了。難道是自己說話太直白?白面小生咳嗽了一聲,又軟了語氣:“是在下唐突了,還望大師不要介意。”小和尚依舊一副泥塑定在了那裏。白面小生按下的怒火又灼燒起來。竟敢三番五次的無視我的以禮相待。白面小生正想沖着小和尚又是一推,沉寂很久的小和尚才開了金口:“小和尚耳不能聽,眼不能識,若是哪裏得罪了施主,還望施主包涵。”說完,小和尚又向着白面小生躬身。白面小生才解了心結,蔑視着小和尚,原來不僅瞎了還聾了。
打定主意的白面小生不再掩飾自己的竊喜,自己在廟堂裏溜達了一圈。陳年的□□開始脫落,赤紅的漆料也開始剝落,再看看正中央供奉的佛主泥塑,白面小生遞了個白眼:“荒謬。”回首,小和尚還癡癡的站着。
白面小生也不再溫文爾雅的行走,叉着腰,繞着小和尚打圈,仔仔細細的打量着這個又聾又瞎的廢人。不能交流,怎麽魅惑,怎麽取心?發愁的白面小生歪着腦袋審視着眼前的這個難題。
呆滞久的小和尚終于挪動着步子準确的回到蒲墊,向着佛主躬身才跪下,摸索着木魚槌。
緬懷着同情心的白面小生拾起了木魚槌遞給小和尚。
“謝謝施主。”小和尚接過木魚槌正襟危跪,繼續“咚咚咚。咚咚咚”。廟外的雨也一直下着。
應該怎樣才能讓這個才來這裏苦修的小和尚心甘情願的送上心肝。白面小生看在一旁,重新拟定着自己的計劃。
夕陽才淹沒在山頭裏,小和尚就起了身閑庭若步的向着後院走去。
“施主。”小和尚端着清水粥遞向白面小生。睡得迷迷糊糊的白面小生被小和尚這麽一叫才醒了神,木讷的端過缺了角的陶琬。待數清碗底炸開的米粒,白面小生皺起清秀的眉頭:“這麽清,也叫粥?你是欺負我們妖怪沒喝過粥嘛。哼,我就是沒喝過,但是我又不是沒見過,比員外們施的粥還要吝啬。”白面小生唾棄着:“小氣的和尚。”白面小生“哼”完就咕隆咕隆的喝完了清水粥。
小和尚卻不囫囵吞棗,慢悠悠的抿完一碗。
白面小生闊老爺似的将破碗遞給收碗的小和尚,又依偎着冰冷冷的牆睡下了。門外,雨勢不大了,但是稀稀落落的,好不讓人舒心。
白面小生醒來時,已經躺在了炕上。黑漆漆的屋子卻沒能阻礙白面小生透亮的雙眼掃視着屋子。最後,目光落在了同炕而眠的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呼吸均勻。靠近了,白面小生還發現小和尚的右耳垂上長着一顆小黑痣。“這裏長顆痣,真像那些小姐丫鬟耳朵上吊着的耳花。”再細瞧小和尚,“樣子長得倒還俊俏,就是毀在兩個窟窿眼。哎。”悲天憫人的白面小生又平躺,“你都這樣了,讓我怎麽下手。”轉而一想,“生成這樣,早死早超生。”白面小生定了氣,坐起,兩道寒光定在小和尚的胸膛。“偷了就偷了。我全當做件善事。”
慢慢伸出的五指開始變得細長尖銳,鋒利的指尖沖向小和尚的胸膛,千鈞一發之際,小和尚伸了個懶腰,正好擋開了白面小生行兇的手臂,接着又沉沉的睡去。
白面小生握緊五指,漆黑的眸子泛起層層寒意,又準備一舉拿下卻被窗外的“咕咕”聲打斷。
白面小生聽出了異樣,單薄的身子一閃,就竄出了屋子。小和尚嘴角挂起一絲詭異的笑。
“怎麽回事?”白面小生幾步就躍上了樹杈。樹幹上搖擺的兩節枯骨上頂着一顆頭顱,口腔咋巴咋巴,幾顆牙齒摩擦出聲:“你個不知好歹的,要不是我及時喚你出來,你怕早跟我一樣。”白面小生側目頭顱,“真是一把老骨頭。”
“不要看不上我這副老骨頭,也許,你的下場連副骨頭都不剩。”
對頭顱說的話白面小生嗤之以鼻,又躍下大樹,奔向破廟。樹上,只見一顆頭顱頂着月光白白搖晃着:“不懂事的孩子。”
“不懂事的是你吧。”
一聲天外飛音吓得頭顱左顧右盼,一個激靈,“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天外飛音停了,只見一顆還殘留着幾顆牙齒的頭顱從樹上落下,随之散落而下的還有兩節枯骨。兩個眼眶空洞洞的注視着破廟。
白面小生潛回了房間,小和尚還睡着。幾經折騰,白面小生已經沒了下手的興致。反正小和尚跑不掉,白面小生安心的上炕睡了。
“啊。”白面小生爽快的伸了懶腰,看着空空的床榻,“咚咚咚”聲不絕于耳。理順了烏絲,白面小生走進廟堂。
小和尚依舊一本正經的敲着木魚,白面小生靠着柱子看着小和尚的從容淡定。
這間破廟之前是一個老和尚在守着。可是幾年前老得不行了,在東風獵獵聲中去了。大家還高興着可以分點東西了。這不,老頭顱就拾了兩根大骨當腿使。想着當時大家急迫的情形,白面小生偷笑着。
“施主可是餓了?”大煞風景的小和尚。
白面小生還沒回答,小和尚就走向了廚房。白面小生了無興致的靠着牆腳坐下。
這個小和尚,什麽時候來的?不記得了。這麽偏僻的破廟都還有人願意來苦修,真是沒事找事幹。也好,閑來無事,找個樂子打發打發時間。只是,這個小和尚死了,下一個要等到什麽時候?白面小生感慨着這裏的窮山惡水,不結人緣。
“施主。”小和尚雙手奉上清水粥,白面小生厭惡的接了過來。小和尚又安心的跪在佛主前敲響木魚。“咚咚咚。咚咚咚。”伴着清脆的木魚聲,白面小生喝完了清晨的第一碗水。
把碗放在地上,白面小生瞅着小和尚的背影,小小的身子卻堅硬挺拔。敲響的木魚聲沉穩不浮躁。比之前的老和尚要用心多了。
白面小生閑的無事走到小和尚的背後,伸出了食指在小和尚的背上寫下了“法號”。
“有色。”
“呵。這法號好。”來了興致的白面小生繼續寫着“怎麽到了這裏”。
“随緣。”
小和尚簡單的答語讓白面小生越發覺得有意思。一寫一答的戲碼上演來開。
“之前”。
“不記得了。”
“多久到”。
“不知道。”
“辨別”。
“感覺。”
“天生”。寫完,白面小生呆呆的看着小和尚的背影。
這個問題小和尚回答得有些遲疑,“不是。”
“誰”。
“師傅說,因果循環。是誰不重要。”
“哼。無聊。”白面小生沒了興致又找了個角落坐下,停下的木魚聲又“咚咚咚”響起。
百無聊賴,白面小生聽着聽着又乏了。
“快來,快來。看這裏,我發現的。”
是誰,在說什麽?發現了什麽?這個清脆的聲音,有些熟悉。白面小生朦朦胧胧的撐開眼,白白的亮光射得自己看不明白。
“快點,快點。”又是哪個嬌滴滴的聲音。
白面小生護住自己的眼才看清四周不過是一處樹叢,環視一周,白面小生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前方兩個影子動來動去,還有那個聲音:“快點,不然回去晚了又要被哥哥罵了。”
是要去看什麽?白面小生搖晃着自己的身子跟了上去。
“哇嗚。師兄,好看吧。”
白面小生尋着聲音走近了灌木叢。蒼天大樹把日光全擋在了外面。淡淡的香,陰陰的冷。白面小生哆嗦着踩進雜草荊棘。
“師兄,怎麽我們之前沒發現。”聲音越來越清了。
“師兄,我們摘一點帶回去吧。”
摘什麽,回哪兒?
“師兄,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師兄是誰?
穿過叢林,依稀看見兩個并肩而立的人影。白面小生正想再靠近一步,突然從亘古傳來了“咚咚咚。咚咚咚”。
“啊。”突然從夢境跳回現實,白面小生沁出了一身冷汗。
看看小和尚依舊端端正正的敲着木魚。白面小生攤開手心,粘稠的觸感,不安的感覺。再看看小和尚,虔誠如故。
白面小生起身走出破廟。放眼,天湛藍幹淨,雨已經停了。回頭看着小和尚挺直的背,白面小生眯起了眼。事出有因,白面小生決定再呆一個晚上。
白面小生幾步踏上破廟旁的大樹上,靠着樹幹又開始小憩。
作者有話要說:
O(∩_∩)O~親們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