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羅巷,錫城一個貧民聚集的巷子。

污水橫流的地面,兩旁擁擠的平房,女人們蹲在雜物堆砌的路邊摘菜洗衣,小孩圍着她們追逐打鬧。

青銘按照之前打探到的線索,向着巷子深處一間平房走去。

突然,一個佝偻脊背的中年男子從旁邊斜了出來。

“公子,買書嗎?”

幾本破破爛爛的《岚山夜話》在男子手中攤開。

“從第一卷 到第四卷都有,最近坊間最流行的話本小說。我這賣的可比書局便宜多了。”

青銘挑了挑眉,做出一個明确拒絕的手勢,“不要。”繞開男子大步向前走去。

林開氣喘籲籲的跑進巷子。

推開自家大門,拍拍胸口撫平自己的呼吸,跨步進屋。

還未坐定,一陣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林開一陣緊張,扒着門縫看出去,一個身形挺拔、神情清冷的年輕男子立在門外。

“請問林開可住在此處?在下有事求教,煩請開門。”似是能感應到門內的動靜,男子時機恰當的開口道。

林開還在猶豫,一張十兩的銀票自門縫處塞了進來。

想必是件美事,林開打開了門。

引青銘進到屋內,二人圍着屋內茶爐相對而坐。

林開搓了搓手,他生得油頭粉面,如不是這粗布麻衣,倒也有點玉面相公的感覺。

“不知公子為何事而來?”

一枚青玉遞至眼前,青玉水頭剔透,雕為長命鎖狀,一面刻有一個“祁”字,一面刻着“長命百歲”。

“在下想知道,閣下是從何處得到這枚青玉的。”

“你……問這做什麽?”

一錠銀子被擺上了桌角,卻沒有回答。

“呵呵……”林開眼珠轉了一轉,“這本是我家的傳家寶,只因家道中落,才在半月前不得已拿去典當。”他說完擡眼看了看青銘,卻在後者眼中看到一絲如猛獸目光般的敏銳,一閃而過,卻讓他心中一顫。

又一錠銀子被擺上了桌角,來人意思很明顯,讓他說真話。

林開卻偏偏裝作不懂,伸手拿了銀子,“公子還有何要問?”

青銘勾了一下嘴角,對于這個反應似乎并不意外。

“在下還想知道,如果被人發現,閣下這妙手空空的秘密被人知道,是不是還能這麽悠閑的坐在這兒烹茶待客。”

“你——胡說什麽!”似是被人戳到痛點,林開拔高聲線,差點跳了起來。

“林小哥雙手白皙、柔弱無骨,右手食指、中指尤為修長,正是修習妙手空空之道的特征。你家中陳設簡陋,牆中卻藏有暗門,不知打開之後是否能尋得最近城中失竊物件一二呢?”

說着,青銘起身向房間右側走去,林開上前便攔,卻被青銘一個小擒拿抓住手腕一翻,按着肩膀壓在了桌邊。

“疼疼疼疼疼!少俠有話好好說!”

“在下并無惡意,對閣下的生存之道也不感興趣,只想知道這青玉閣下是從何處竊得。”

林開這才感到,這是個惹不起的人,先禮後兵已是給了他最大的面子。

“誰……誰說這青玉是我偷的,這是我朋友送的!啊——” 青銘手下力道加了一分,引得林開一聲慘叫。林開的胳膊被斜着別在身後,随着這份力道,衣袖滑下,手臂上露出一片疤痕。

“說假話你不信,真話你也不信,你幹脆殺了我吧!”林開伸了脖子把眼一閉。

青銘看着林開的無賴模樣,略一沉思,放開了他。

“剛才多有得罪,還請閣下明示。”

“切——”林開揉着自己的肩膀,“這個朋友你現在想見也見不着了……”

“為什麽?!”

到了青銘面上一閃而過的驚慌,林開暗自樂了樂。

“沒有為什麽,因為他剛被抓進了大牢!”

“……”

“他叫李朗。”

“什麽!”

“你認識他?”

得到一個面無表情的回應,林開哼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剛聽說,他今天被抓進大牢了。看你不像本地人,一定不知道岚山先生吧……”

青銘沒有打斷林開,聽他把李朗入獄的原因說完,又聽他說他剛去大牢打探了,今天縣老爺公務繁忙,還沒來得及提審李朗,只是先行關押了。這才接着問道,“這青玉價值不菲,李朗又為何會送給你?”

“他小的時候和他娘流浪到錫城,”林開揉好了肩膀,再度坐下,給自己道了杯茶,喝了一口接着說道,“那時候,我家還算個大戶人家,看他娘倆可憐,便收留了他們,給他娘一個幫傭的工作糊口……”

“那他娘現在何處?”

林開擡眼開了一下青銘,對他的突然打斷狡黠一笑,“你這麽關心李朗娘倆,莫不是李朗他爹?”

“你!”青銘被嗆得面色一愠。

“不對不對,你看起來也就二十一二年紀,當然不是他爹,估計是他爹派來尋他娘倆的吧。”林開從善如流的改口道。

“你不需要知道這麽多。”

“是,是。他娘來到錫城的時候,腦子就不太清醒了,經常木木讷讷,也不太說話,對李朗倒是照顧有加。我家找大夫給她瞧過,說是受過什麽撞擊,撞壞了腦子。後來李朗長到七歲,他娘就病逝了。”

“……”青銘神色一暗,“李朗的娘過世以後,他還留在你們家中麽?”

“沒有,錫城有個專門收養孤兒的慈濟院,李朗的娘過世以後,他便被送到了那裏。小時候我和他翻牆爬樹,玩得很好,時而會去那裏找他玩。”

“你還沒說青玉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我不是一開始說了麽,後來我家道中落,又沾惹了一些不好習性,前幾年過得不是很好。”林開低頭看着手中的杯子,微微轉動杯口,看不到他的神情,“李朗念及我家以前有恩于他母子,所以就把青玉給了我,讓我以備不時之需,算是報恩吧。前段時間,我在賭坊輸了一大筆銀子,一時周轉不開,這才當了這塊青玉,被你找到。”

來這裏之前,青銘做了一些打探,前年臘月錫城劉大善人布施,長羅巷每人憑出生紙,未滿十六周歲者和年滿六十周歲者,均能領到大米一袋。街坊鄰居還有人記得,這個林開當時就領到了大米。

按照祁老爺給的線索,小少爺出生在十八年前的初春,且不說幾經變故,身邊是否還留有出生紙,就算留有,劉大善人布施之時,小少爺也已年滿十六周歲。所以青銘才推斷,林開是小少爺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一番問話下來,目标基本鎖定了李朗。

沒想到二夫人多年以前便已過世,小少爺年幼寄人籬下,七歲喪母被送去孤兒院,這麽多年定是吃了不少苦頭,想到剛才他在街上被人追打的樣子,青銘只怪自己當時為何沒有出手相助,一陣自責懊悔湧上心頭。只要再驗明那個胎記,便帶小少爺離開,認錯責罰随他處置,青銘心中已有了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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