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日一早,李朗自馬車中醒來,渾身清爽,顯然已經被收拾過了。
馬車簾子外,是青銘靠坐的身影。
“青銘。”他掀開簾子。
“小少爺早。”青銘朝他微微笑道,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呃……我昨晚後來好像睡着了,是你把我抱回來的嗎?”李朗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明明青銘是承歡的那方,他卻自顧自睡着了。
“是,您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青銘,你的傷……沒事吧?”李朗想到昨晚弄傷了青銘,一陣自責心痛。
“已經無礙了。”
“你……昨晚一直坐在馬車外面,沒有休息嗎?”
“屬下已經休息過了。”青銘深深看了李朗一眼。
兩人向着山莊出發。
李朗一路和青銘一起坐在趕車位,忍不住拉着他的一只手玩弄,時而捏捏他修長的手指,摩挲他指腹上的薄繭,時而和自己的手扣握在一起,青銘任他拉着,單手趕車。
李朗路上找着民間傳說、話本故事說來逗青銘開心,俗套的故事被他眉飛色舞一說,憑添不少樂趣,青銘一直聽得很認真,偶爾捧場的和他讨論讨論情節。
臨近傍晚,馬車翻過山頭,在盤山大道上又走了一段,便到達了天鴻山莊。
山莊位于都城郊外蒼雲山脈的半山腰,石塊堆砌起高門和圍牆,“天鴻山莊”四個大字在門頭赫然醒目。
青銘出示了玄鐵腰牌,說明情況,一個門衛便牽過二人所乘的馬車,放二人步行進入,另有一個門衛入內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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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內牆邊花草樹木繁茂,生機盎然,院落寬敞大氣。李朗跟着青銘一路向裏,穿過一進的院子,一個身着棕色葛布長袍的人迎面而來。
“見過孫管家。”青銘向來人深深鞠躬施禮。
那是一個約莫接近五十歲的微胖男子,唇上留着兩撇胡子,長相有些喜慶,卻透着一股精明。
他看了看李朗問,“這便是小少爺嗎?”
“正是。”青銘道,同時向後退了一步,讓孫管家走近李朗。
“我領小少爺進去,你便回暗堂複命吧。”孫管家沒看青銘,走到李朗身邊,沖他露出一個拉近距離的笑容。
“青銘不一起嗎?”李朗回頭看青銘,青銘卻低着頭,沒有看他。
“暗衛出任務回來要先複命。”孫管家解釋道,“老爺得到通報,已經在正廳等着您了,快随老仆一起進去吧。”
“屬下告退。”青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朗還在猶豫,孫管家又笑着催了一句,“快吧,小少爺。”
“哦。”他跟着孫管家向裏走去,轉頭再看,青銘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空蕩蕩的院落在他身後。
跟着孫管家穿過一段水榭亭廊,又來到一處寬闊的院落。幾級臺階之上,青瓦紅柱的廳堂便呈現在眼前。
“老爺,小少爺來了。”孫管家引李朗入內。
廳內一人本在來回踱步,手中盤着珠串,聞聲,便将珠串戴回手腕,走向門口。那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身着錦衣,身形健碩,雖然兩鬓有些花白,眼角已有皺紋,但走路腳下生風,兩眼炯炯有神。
李朗心想,這便是我爹嗎?
那人也把李朗打量在眼中,略瘦的身形透着一股機靈勁,個子不矮,眉眼生得好看,尤其那雙微微上翹的桃花眼,讓他想到了午夜夢回時李娘的眼睛。
“朗兒……”祁天鴻一時激動,上前扶住李朗的肩膀。
“……”李朗張了張嘴,本想應景的喚聲“爹”,話到嘴邊,卻啞了聲音,雖然想了千百遍與爹相認的樣子,但事到臨頭,他更多感受到的是難為情。
“老爺——”孫管家在旁邊微微使了個眼色。
祁天鴻收回雙手,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緒,拍拍李朗的肩道,“好孩子,一路過來辛苦了。”
“不辛苦,是青銘帶我回來的,一路都挺開心的。”李朗忙道。
“那個暗衛?哼!”祁天鴻皺了一下眉,轉而又和顏悅色的對李朗道,“孩子,你娘和你後來的遭遇,我已從前幾日的飛鴿傳書大致了解了。我對不起李娘,沒有來得及接她回來過好日子。”
“……”李朗見他面上露出悲切的神色,出口安慰道,“我娘已經過世多年了,知道你……您這麽惦念着她,她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說着,還伸手拍了拍祁天鴻的手臂。
祁天鴻看着李朗手上的動作,不由笑了笑,“好孩子,”他稍微頓了一下,道,“我記得你小時候,腰後面有一塊梅花妝的胎記,能給我看看嗎?”
“……”李朗了然,原來還是要驗明一下正身,他不由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脫口就認爹,也是理解,大戶人家,認子這種事情,總是得嚴謹才行。
李朗點了點頭,直接解開上衣,胸口佩戴的青玉露出,祁天鴻看到點了點頭。李朗把衣服褪至腰間,祁天鴻看到他的胎記,伸手碰了碰,那手帶着熱度,李朗不由縮了縮身子,“癢……哈……”
“這孩子……”祁天鴻的聲音帶上了寵溺。李朗剛轉身正對他,就被抱了個滿懷,“郎兒,你總算回到爹的身邊了!”這次的擁抱結實緊致,把李朗勒得有點喘不過氣,他被那人的情緒感染,終于輕聲叫道,“爹……”
青銘一回到暗堂便被押入了刑堂。
他在刑堂深處的一個刑房內一動不動的跪着,靜候對他的審判。
兩個施刑人在房內一起等着,一人忍不住對他道,“青銘,你說你,這次戴罪尋回小少爺,本來就算死罪難逃,說不定活罪能免,你偏偏路上耽誤,超出一個月的複命時間。你也知道暗堂的規矩,數罪并罰,定不會給你痛快了。”
青銘低着頭沒有說話,那人覺得無趣,便也不再出聲。
月上枝頭,月光從刑房頂的小窗照下,投出一道凄涼的光束。
刑房內幾個火把燃燒跳動,将牆壁周遭的各式刑具照得陰森恐怖。
一個監刑者走進刑房,向屋內人道,“老爺已經和小少爺父子相認。青銘此次尋回小少爺,但延誤複命時間,功過相抵。之前保護大少爺失職一罪,按規矩——處刑殺。”
“青銘領罪。”跪着的人伏身叩首,他的手在那一瞬緊緊握了下拳,旋即認命的松開。
兩個施刑人站了起來,褪下青銘的上衣,在他身上幾處大穴紮下銀針,封住他的內力。然後把人拉到牆邊,用鐵鏈鎖住他的四肢和脖子,捆在十字木架上。
兩人挑選了鞭子,便開始了第一輪的行刑。
這晚,祁老爺和李朗單獨用了晚飯。
他問了李朗這些年的生活,說了自己和李朗的娘相識相處的經過。
兩人一直聊到深夜。
“我的名字是你起的?”李朗聽他爹說到這事,有些吃驚。
“是啊,爹在你滿月的時候才離開,那時已經給你起好名字了,你是‘昀’字輩,爹幫你取名‘昀朗’。”
李朗想,當年他娘木木呆呆,只記得自己姓“李”,又喚他“朗兒”,所以他便一直用着“李朗”的名字至今。
“朗兒,”正想着,又聽他爹道,“今天晚了,改明兒,爹帶你認認山莊的幾個管事。爹有三個關門弟子,分別主管山莊的武事。大弟子秦嚴,主管暗堂,主要負責暗衛的選拔、訓練和管理;二弟子韓白江,主管藥堂,負責山莊的醫藥方面;三弟子殷九山,主管武堂,山莊目前還有一些武館,會招一些前來習武強身的弟子。不過你爹已經退隐江湖了,教授弟子的事情,基本已作為一種營收,直接放手給殷九山負責。另外就是孫管家孫有倫,他這些年幫着我打理山莊生意,是管賬的一把好手。”
李朗聽得有些雲裏霧裏,勉強點頭表示了解,祁天鴻見狀,哈哈一笑,“這些爹都會帶你慢慢熟悉的,你想要學文習武,爹也會請來名師教你,把你這些年吃的苦都給你補上。”
李朗心想,這些年雖不說活得榮華富貴,但也随性自在,現在一堆事情要他慢慢熟悉,真不知哪邊才是真的苦。
他心中一直挂着一件事,此時撓了撓頭,便對他爹開口,“爹,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麽?”他爹摸了摸他的腦袋,等着他說。
“我……”雖然覺得一來就和大哥争人确有不妥,但是他還是想試試,“我想要青銘當我的貼身暗衛。”
“什麽?”祁天鴻吃了一驚,随即面上露出一點愠色,“是那個暗衛求你的?”
“哦,不不不。”李朗趕快擺手,怕他爹誤會,“我就是這次從錫城過來,一路受他照顧,覺得很是投緣,所以,想問問爹能不能把他調配給我……”
“一路照顧,那是山莊暗衛應該做的!”祁天鴻拂了下衣袖,“你要是想要貼身暗衛,爹明天就帶你去暗堂挑選,你喜歡哪個,就讓哪個認你為主。只是這青銘,已經認你大哥為主,暗堂自成立以來,貼身暗衛就沒有易主的先例,何況你大哥也沒說不要他,‘君子不奪人所好’,朗兒這你應該聽過吧?”他覺得李朗還是有點太心無城府了,看來今後還得多多教他。這青銘未必能活過今晚,此事不提也罷,日後找了新的暗衛伺候朗兒,他估計也很快會忘了此事。
“……”李朗見他爹一口否決,一時想不出下文,便問,“我大哥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大哥前幾日已經醒過來了。明日,你便可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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