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銘,這個哨子就給我吧。”李朗已經把哨子攥在手裏,大有絕不松手的意思。

青銘看在眼裏,咬了咬牙,單膝跪下,“請小少爺恕罪,引蝶哨用于危險求助、暗衛調度,事關重大,不能随意給您。”

“……”李朗沒想到會被這麽直接的拒絕,“那如果丢了哨子會怎樣?”

“如果被外人撿到利用,暗衛受扒皮抽筋之刑。”

“……如果是給我呢?如果我不亂吹呢?”

“……也不行。”暗堂會定期更換引蝶和哨子的種類,換代時如果交不出舊哨,即使有合理緣由,也要受罰五十鞭刑。受罰事小,但如果他說出小少爺,難保不會傳到大少爺耳中,這樣,他心中的堅持就白費了。

“好吧,還給……阿嚏,阿嚏!”李朗依依不舍的交出哨子,突然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

“屬下該死,小少爺您請稍等片刻,屬下馬上就去生火。”

李朗還沒來得及說話,青銘便開始在附近收集幹燥的落葉斷枝,他沒有離開很遠,就在李朗可以看到的範圍內,不一會兒,便抱了一小堆生火的材料回來,放到李朗坐着的附近,沒有火石火折,便用內力催燃引火,把火堆生了起來。

青銘又持續吹了一會兒哨子,然後對李朗說,“小少爺,待會若有暗衛尋來,您便對他們說您是晚間在山莊附近散步迷路至此,不慎落水丢了鞋襪。”

李朗知道青銘在教他為今晚的發現打掩護,便記下這番說辭,“可是我的鞋襪……”

“交給屬下來解決,待會屬下會隐去身形,保護您到其他暗衛尋來,然後屬下就先行一步回到山莊,幫您收去鞋襪。仆人膽小,很少有人敢主動靠近池塘鬧鬼的院子,應該還來得及。”

“好。”

“……”青銘躊躇了一下,“待會請小少爺勿要說出屬下,一來是方便後續查探,二來……”

“嗯?”李朗奇怪,旋即明白了過來,“二來你也不想讓我大哥、也就是你的大少爺知道你今天救了我!”

“屬下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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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該死!”李朗攥起拳頭一下站了起來,他指着青銘道,“你……你就這麽怕我大哥知道你和我有接觸,這麽想和我撇的一幹二淨嗎?如果想獻忠心,今天又為何來找我?為何……為何……”後面的話他沒有問出,轉而質問道,“青銘,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戲耍我你很開心嗎?”

“屬下沒有戲耍您……”青銘改為跪姿,垂着眼睛,無力的搖頭。

“青銘,我告訴你,我讨厭你!我很讨厭你!”李朗喊出心中的憤懑,不再看他,重新坐下別過身子。

火堆劈啪作響,一時間二人靜默無言。

一聲壓抑的低咳傳入李朗耳中,繼而又再無聲音。李朗終是按耐不住,回過頭去,青銘仍舊保持着跪姿,深深低着頭,他明明自己也渾身濕透,卻跪在上風口,幫李朗擋着風。

李朗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青銘靠近,突然,青銘擡起頭,伸出一根手指貼到自己唇上,朝李朗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李朗這才看清他的臉色不再慘白,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嘴唇也幹裂失水。沒等李朗反應過來,青銘便向後一躍,身形淩空一翻,隐沒在了樹林之中。

李朗一時愣住,片刻之後,兩條黑影咻的出現在他身邊。

“什麽人?!”李朗一驚。

“屬下赤離(玄章)拜見小少爺。”二人齊聲答道。

“你們是天鴻山莊的暗衛?”李朗問,不由向身旁的樹林看了看。

“是!”

李朗依照剛才的說辭解釋了自己為什麽失蹤,一個暗衛奇怪的問,“小少爺,為何不見剛才吹響引蝶哨的暗衛?”

“嗯?什麽暗衛?我從水裏爬上來,就一直一個人在這裏,想等力氣恢複了再找回山莊的路,還好你們及時趕到。”李朗心裏有氣,但還是按青銘的期望裝起了傻。

兩個暗衛對視了一下,把疑問藏進肚子,提問那人便接着道,“那請容屬下背您回到山莊。”

“好。”李朗趴上這人的背,随兩個暗衛離開。

黑暗中,青銘低了下頭,掩去受傷的眼神,原來,小少爺只是不願意自己背他……

這心情被他快速收起,因為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縱起輕功急急趕回山莊,奔至鬧鬼的池塘時,正巧看到一個仆人點着燈籠在院門外觀望,他抛了塊石子打中院外花壇,仆人轉身去看,再回頭望向院內,池塘邊空空蕩蕩,只剩池水翻滾,他吓得趕忙逃離了院子。

這邊,青銘回到東院,見大少爺的主廂房仍然暗着,便悄悄回到了自己屋內。

一夜雞飛狗跳,李朗被他爹訓了一頓,讓他以後不要亂跑。引蝶哨的事情似乎不了了之。

第二日,李朗在山莊閑逛起來,他繞着他爹的主院打轉,看到一個掃地的老仆,便上前攀談起來。

“您說這池塘啊,半個月前沒有翻修過,一般三個月會請人來換水、掏污泥。最近一次換水是一個月前。”眼前的小少爺白淨俊俏、明眸秀眉,咧嘴一笑尤為可愛,老仆回話回得也笑呵呵的。

“這池塘不是活水嗎?為什麽要請人來換水?”李朗不由奇怪。

“錯啦錯啦,這池塘是死水,水榭那邊才是活水。”

“你确定沒有記錯?”

“老仆是看着這個山莊一步步建起來的,怎麽會記錯呢。”

“那,這換水的工作都是你們自己做嗎?”

“基本都是自己做。只是一個月前那次,因為大少爺出事,孫管家說要好好整理一下池塘,讓老爺看了舒心,所以專門從外面請了工人來做,當時掏出不少污泥,池塘裏的荷花也重新換了品種。說是夏天會開得特別好看呢。”

“哦……”李朗點了點頭,謝過老仆,便向水榭走去。

水榭位于山莊正中央,蜿蜒在供主人小聚休憩的花園之中。而祁天鴻的主院在山莊中央偏南,池塘與水榭的實際距離相隔并不太遠,如果活水是從東邊引入山莊,那麽從池塘側面向北打通,接入水脈并不是難事。李朗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心中有了些數。

他順道打聽了水榭連接的水脈源頭,原來是跨過山莊東邊山頭,靠近戴城的森林裏,一條名為戴川的大河。自己前去查探估計每個兩三日沒法來回,這條線索只好先放在一邊。

這日傍晚,前來施法的木清道人到達山莊,祁天鴻設雅宴款待,孫管家也在邊席作陪。

李朗則在自己院中匆匆用了晚飯,甩開衆人,閃身去了偏院。

孫管家的住處在偏院自成一個小院,李朗白天便已打探清楚。

傍晚光線昏暗,院中空無一人。李朗先看了看房門的鎖,估摸着自己沒有本事打開,又繞着屋子轉了一圈,發現屋子的後牆和圍牆之間有一段距離,中間種植了一排竹子。屋子的後窗微微開了一條縫,似乎是用來透氣。

李朗扭身便往後牆夾縫裏鑽,尋找刁鑽角度避免被竹子卡住,費了就牛二虎之力終于擠到後窗旁邊,他用力壓彎竹子,把後窗開大了一些,貼着窗框一點點爬了進去。

翻入管家卧房,房間幹淨整潔,他把能夠打開的櫥櫃全部細細翻找了一邊,除了衣服被褥、一些壓箱底的書卷畫軸,并未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面對上鎖的箱子,李朗試着拔下固定發髻的發簪往裏倒弄,無果而終。

如果青銘在這裏一定有辦法,他不由想。發現自己在想青銘,他又開始狠狠搖頭。

一陣風自後窗吹進,吹亂了他的頭發,他覺得褲腳也被風微微刮起,很輕的擦了一下腳面。哪裏不太對勁,李朗使勁想,他突然想起之前閑聊時,青銘曾經教他,一些藏有暗格的牆壁,因為磚縫略大,因此會有微微的氣流透出,這是尋找機關的一個方法。

他尋着腳邊的氣流,往牆角走去,一塊塊磚拍過,果然在一處地方聽到了空響,趕忙連扣帶拽,折騰半天,終于扒下一塊薄磚,小小的暗格裏藏了幾封信件和一個賬本。李朗快速看了一下信件,不由激動起來。他接着去看那賬本,卻發現是三到六年前山莊北方地區的賬目記錄,似乎和這件事情沒有什麽關系。然而既然放在暗格,必然關系着什麽秘密。于是,李朗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所有東西揣入懷中,恢複了牆壁,故技重施翻出屋子。

晚上,木清道人在祁天鴻的寝房院內布場施法。

祁家父子三人和管家悉數在場。

祁天鴻滿臉虔誠期待,李朗心中只當看戲,祁昀軒和他爹一樣面色嚴肅,卻在眼神嘴角中透出一股不屑。

衆人各懷心思,靜待醜時到來。

另一邊,一個修長敏捷的身影不知何時飛身出了山莊,縱起輕功一路穿山越嶺,他的衣袂在草木清風中翻飛,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直直奔向戴川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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