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家議事廳裏。
“此次取得昆侖山脈玉石開采權,我們可是向當地官府公關許久,機會來之不易。衆所周知,昆侖山脈進出不易,祁家如若注資,運輸玉石的道路一旦修成,勢必加速開采到買賣的利益運轉,保守估計,年入可達……”
聽着蘇老爺滔滔不絕的介紹,李朗暗暗打了個哈欠,眼神無意間向門外一瞟,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他心思一轉,便坐不再住,趁廳中雙方讨論的空隙,找了個借口告退。
李朗快走到正廳所在的院子口時,果然再次看到了穆含煙,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衣裙,仍舊綴滿花結,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晃蕩很是可愛。
穆含煙此時正對着一人說話,那人的身影恰巧被門框擋住,李朗偷偷放慢腳步,靠近門框,卻沒有立刻出門。
“你就陪我玩一會兒嘛,讓其他四人在門口守着不就行了。他們這種商議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你放心,你回來的時候我保證他們還沒出來。”
“穆小姐,青銘正在當值,不能遠離主人身邊,請恕青銘無法相陪。”青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李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門邊兩個暗衛的側臉,其中一人向他這邊看了過來,他瞪眼擺手一陣示意,那人識趣的轉回頭,看向青銘的表情露出一絲同情。
“去年你在花園那邊救了不小心落水的我,當時我都沒來得及怎麽謝你,你們就回祁家了。這次好不容易又見到你,我就想和你說說感謝的話嘛,你一直和其他幾個人杵在這裏,讓我怎麽好意思說嘛……”穆含煙聲音裏帶了些嬌羞。
“穆小姐,上次青銘擅自行動救你,已經被大少爺……”這時,門外另一個暗衛的聲音響起。
“辛炎!”青銘打斷那人的話,對穆含煙道,“穆小姐,區區小事不足挂齒,您還記得青銘,青銘感激不盡,只是在下确實職責在身,無法相陪,還請恕罪。”
“咳——”一聲幹咳響起,李朗從門內邁了出來,“青銘,既然穆小姐誠意相邀,你就陪她去玩一會好了。”
“主人(小少爺)——”衆暗衛向李朗行禮。
“祁昀朗,你怎麽出來了?”穆含煙問,眼神在李朗今日的打扮上從頭到腳多看了幾眼。
李朗對她俏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哥和蘇伯伯他們議事,我聽得有些乏味,所以出來透透氣。正好聽到你在邀請青銘去玩,不如帶上我一起吧,青銘總歸是要貼身保護我的,這樣他也玩得放心點。你們要說悄悄話的話,我就在一邊等着呗。”
“主人……”青銘面露窘迫。
李朗并未看他,只是盯着穆含煙看,眼波流轉,頗有些動人。
穆含煙被他一盯,面上竟有些發紅,她微微側開臉道,“那好吧,我就帶你們在院子裏逛逛。今日姨夫請了雜耍班子,在晚宴上為你們表演,咱們可以去雜耍班子那邊先看看。應該很好玩。”
穆含煙帶着李朗、青銘二人穿過蘇家花園,向雜役偏院走去。
“我聽管家說,雜耍班子剛才已經來了,在偏院休息準備。這個班子近期剛到梁城,據說之前一直在全國巡演,表演的節目新奇出挑,場場爆滿。姨夫花了大價錢請他們來的呢。”穆含煙拍着手興奮道。
“看來蘇伯伯為了促成這次合作,花了不少心思呢。”李朗和穆含煙并肩走着,青銘跟在兩人一步之後。
走到楊柳茂密的地方,李朗伸手替穆含煙撥開了一條擋道的柳枝。穆含煙看了看他,嘴角微翹,道,“是啊,姨夫很看好這樁生意的。”
他們走到花園的池塘邊,穆含煙指着水面道,“去年我就是掉進這個池塘,還好青銘把我救起。我當時正在水裏掙紮,突然就被他拉出水面,一瞬間有種劫後餘生、重建天日的感覺。”她說着,轉身對青銘道,“青銘,真的謝謝你!不然啊,今天你們說不定就見不到我了呢。”她目光掃過青銘的眉眼,沉靜而英俊,和當時的印象重疊,讓她心中湧起些激動。
“小姐言重。”青銘禮貌回應。
“青銘也從水裏救過我……”李朗小聲嘟囔了一句。
“嗯?什麽?”穆含煙問。
“沒什麽。”李朗有些心不在焉,“哎,別動——”他突然靠近穆含煙,一下把兩人距離拉得頗近,并且伸手去碰她的頭發。
穆含煙反射性的縮了縮脖子,那擋住她的身影又退後了去。
“一片柳絮。”李朗手中捏着一撮白色絨毛,遞給她看,同時露出一個略帶捉弄的笑容。
看着那如同春風拂過桃花般的笑眼,穆含煙有些羞赧的偏了偏頭,“哦,謝謝。”
李朗的目光這時卻飄到青銘身上,見他微微低着頭,沒有看向這邊,也看不清是什麽表情,樹影在他身上投出明明暗暗的光影,飄蕩的柳枝拂過,青銘站得筆直一動未動,可李朗看在眼裏,心中卻感到一種孤單。
“快走了,穿過花園很快就到了。”這時,穆含煙催促道。
李朗收回目光,三人繼續向偏院走去。
“嘿哈!嘿哈!”
還沒進到偏院,就遠遠聽到院中傳來練功的聲音。
穆含煙蹦蹦跳跳往前跑了幾步,李朗二人跟上,一進偏院,就看到院中攤了幾口木箱,有人在整理箱子中的東西,有盆盆碗碗、鐵圈木樁,也有演出的衣服鞋子。幾個看起來差不多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院中壓腿拉伸。院中一來人,便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公子、小姐好,請問有什麽事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前來招呼,他看起來個頭不高,卻很精壯,頭上纏着一塊藏青色的頭巾。
“沒什麽事,我們提前過來看看。”穆含煙把手背到身後,擺出一副主人模樣,往院中踱了幾步。
雜耍班子平日跑江湖,察言觀色的本領都是有的,看走在前面的兩人打扮,也能猜出定是在蘇府有些地位的人。
頭巾男忙不疊的招呼,“好嘞,您看,咱們已經在排練準備中了,今晚保證呈上精彩節目。”
“嗯。”穆含煙點點頭,她走到一疊碗盆旁,問,“你們還自己帶了吃飯的碗盆?”
“這個是咱們吃飯用的家夥,但不是吃飯用的。”頭巾男笑着說,成功引起穆含煙的興趣,他接着道,“這個是雜技‘抛碗碟’用的。”說着拿起一個碗向旁邊一抛,一旁一個少女擡起一只腳準确接住,接着腿往上擡,一直靠到耳邊,那碗如同粘在她腳上,被穩穩頂起。
“哈哈,好厲害!”穆含煙笑着拍手。
李朗則在一旁看起別的東西,一副躺在木箱中的畫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幅畫被框在木框裏,畫的是暮色下的河灘,一個衣裙單薄、身段婀娜的女子,在河灘邊起舞,遠處是晚霞山巅。奇特的是,這幅畫不似一般水墨工筆,顏色柔潤明麗,好似用彩漆厚薄有致的刷在上面,畫張紙質也比一般宣紙要厚實。
李朗伸手去拿那副畫,想看得更仔細些,一個清麗的女聲從旁邊傳來:“這是西域的水粉畫,今晚我會表演‘邊舞邊畫’。”
李朗放下畫一看,一個好看的女子走到了他面前,約莫二十多歲的樣子,個子在女子中算比較高的,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深邃,紅唇豐潤,睫毛很長。雖然身着普通的素色衣裙,卻掩飾不了她美豔的氣質。
“趙大姐——”頭巾男這時也走了過來,像李朗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雜耍班的領班趙大姐。”
“公子你好,奴家名叫趙情。”女子紅唇微翹,向李朗微微施了個禮,“這裏四下雜亂,咱們還在收拾排練,讓公子見笑了。”
“哪裏哪裏——”也許是女子的美太過侵略性,李朗被她看得有些緊張。他扭頭看了下青銘,發現青銘竟直勾勾的盯着女子在看。
“青銘——”李朗叫了他一聲,心裏有些氣悶。
“主人?”青銘立刻收回目光,向李朗投去詢問的目光。
“穆小姐,我看咱們就先別打擾雜耍班子排練了,要麽再去別處逛逛吧。”李朗沒有回應青銘,而是扭頭向一邊的穆含煙說道。
“好呀。”穆含煙邊答應邊走了過來,突然“阿嚏”了一聲,她揉着鼻子對趙情道,“你身上是什麽味道,怎麽有些刺鼻。”
“是雄黃吧。”李朗道,“我也聞到了。這院子裏好多人身上都有。莫不是你們雜耍班子有白天喝雄黃酒的習慣嗎?”
“讓公子小姐見笑了。”趙情道,指了指頭巾男道,“吳哥晚上表演的節目是西域的‘舞蛇’,他不怕蛇,我們總歸有些擔心,所以有些人身上帶了雄黃粉,避蛇之用。”
“啊,你們帶了蛇進來!”穆含煙吓得捂上了嘴。
“小姐莫怕,”吳哥道,“咱帶進來表演的蛇都是把毒牙拔掉的。剛才進蘇府的時候,你們的幾個護院都仔細檢查過了,絕對沒有問題。只是班子裏幾個人帶雄黃粉成習慣了,說了也沒用,真是膽忒小。”
“吳哥,你是在嘲笑我嗎?”趙情故作責難道。
“哎呦喂,我的大姐,我哪兒敢呀。”吳哥誇張的哀嚎,把大家都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