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九九身世

此語一出，四下皆靜。

廳堂東北角上，傳來重物落地的一聲悶響，可是卻沒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個男人。

薛九九覺得他一定是瘋了。

說出這話的人，是蕭烨。

他看見衆人驚訝的眼神，只是平靜的微笑着。好像自己剛剛說出來的，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蒼天啊！我以後一定做好孩子好好活着再不想自殺什麽的了，求你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別讓我再卷到這種奇怪的事情裏面了！

薛九九衷心地在心裏祈禱着。

雖然蕭烨這個人，從一出場就表現出了他不是太正常的一面，但是薛九九确實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會把這樣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攬。這事兒已經夠亂的了，想不到蕭烨又要在其中插上一腳。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穿越，導致了這個世界的某些方面發生了崩壞吧。

薛九九這麽想着。

此時只見丞相的面孔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他手中握着的白瓷酒杯，向着蕭烨的頭飛過去。

蕭烨會武，反應本該是極快的。他若是偏一偏頭，丞相不可能打中他。

可是他不閃不避，那白瓷酒杯直直地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血流下來了。

丞相的怒意卻始終不消。又拿起飯碗也向着蕭烨砸過去。

喂喂！那種東西砸過去會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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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一次，蕭烨躲了過去。

他頭上還流着血，卻好像絲毫不在意似的，微笑道：

“老爺子您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如雲不過是你的義女。您把如雲給了我，不就行了？您貴為丞相，難道還怕人說三道四？我可是您的嫡親兒子，砸死了我，小心沒人給您送終。”

“混賬！孽子！亂人倫的畜生！你明明知道！”

丞相一邊罵着，一邊把桌上的東西一件件砸過去。蕭烨左閃右躲，沒有再被他砸中。

廳堂之中，滿地狼藉。

桌上的東西被扔得差不多了，丞相頹然坐回到椅子上。而蕭烨站在門口，向丞相施了一禮，轉身走了。

薛九九權衡片刻，連忙追着蕭烨跑了出去。

在這場騷亂之中，蕭如月雖然也顯得驚訝，卻一直沒有說話。

她的性情本來是非常直爽的，然而此時她卻好像是一個局外人，只是靜靜看着騷亂結束。她叫來了下人，要他們打掃。她自己則攙扶起那樣子已經顯得絕望了的父親，離開了這裏。

再說薛九九，她追着蕭烨走出好遠，一直來到花園之中。她确定沒有人能聽見他們說話之後，才拉住蕭烨，有些無奈地問他：

“你跟着添什麽亂？”

蕭烨卻只是淡淡笑着：

“好妹妹，為什麽不肯叫我兄長了？”

自從上一次，蕭烨幫了她，卻又警告她不許傷害蕭如月之後，她就有些怕他了。從那時候起，她再沒有和蕭烨交談過。即使是在路上遇見，她也要刻意躲着他走。

卻想不到，兩人自那以後第一次交談，竟然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而蕭烨的這一句，實在是問得有些不合時宜。

盡管如此，薛九九還是低下頭，叫了一聲：

“兄長。”

自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起，他倒真是一直都像個兄長一般護着她。

雖然……用的方法有點奇怪。

此時已經是寒冷的冬季，花園之中，也只是一派頹敗的景象。上次她站在這裏看曼陀羅花，好像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看見他的額頭還在流血，就拿出帕子，替他按在頭上。輕聲責備道：

“本來就是沒有的事……兄長何苦攬下來，弄得義父大人那麽生氣。何況兄長從前也說過，不會再幫我了。”

蕭烨卻只是笑：

“你不想嫁太子殿下的吧。要編謊話，總要編得圓些。”

只是……因為這個嗎？

薛九九吃驚地看着蕭烨。

“啊……反正我也讨厭老頭子……我幫你也不過是因為我也有自己的計劃罷了。”

蕭烨這麽說着，接過了她手中的帕子，自己捂住了傷口。繼續說道：

“與其讓你到太子殿下那裏去，還不如把你留在這裏。你在這裏做不了什麽，可你若是做了太子良娣，我卻怕你對殿下不利。”

盡管知道薛九九是敵對一方的人，蕭烨卻毫不隐瞞地将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薛九九了然地點了點頭。蕭烨一向與其父不同，丞相永遠只權衡利弊，在每一方之間搖擺不定。而蕭烨卻極為堅定的站在太子一面。

說起來，丞相那種人，竟然能養出蕭烨這樣的兒子，這也是一件奇事了。

在心裏贊嘆着，不覺脫口而出：

“太子殿下有兄長這樣的友人，真是令人欣羨。”

蕭烨卻微笑着搖頭道：

“是友人嗎……恐怕說不上。太子殿下那個人，無論對誰都很溫文有禮，和藹可親。但是卻很難與人交心。只怕他心中并未當我是友人呢。真要說起來，我對于太子殿下……大概是懷着些思慕吧。太子殿下雖然看起來文弱，實際上卻很強韌，從有些角度來看，可以說是個堪稱完美的人啊。所以會讓人想要義無反顧地跟随呢……倒是你，明明可以好好的做丞相府的小姐，為什麽要和那個二皇子攪在一起啊。”

聽到蕭烨這麽問，薛九九一時語塞。她心裏雖然有些答案，卻不能告訴蕭烨。過了一會兒，才道：

“我又不是義父大人的親生女兒。這世道十分險惡，我總要有個人依傍才是。”

聽她這麽說，蕭烨搖頭道：

“老頭子愛面子，連你都不告訴，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可憐你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本來就不是老頭子的義女，你是他親生的女兒。”

蕭烨的聲音很輕，可他說出的話，竟如雷霆萬鈞。

從前他雖然也說過她是丞相的親生女兒，她卻總不相信，以為是他在開玩笑。然而這一次，他如此鄭重，卻讓她有些相信了。

蕭烨将薛九九的身世娓娓道來。原來她的生母鄭氏，本來就是丞相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然而鄭氏最終卻并沒有嫁給丞相，而是嫁給了刺史薛潛。

因為兩家是親戚，所以薛潛一次進京述職時，攜眷借住在丞相府中。鄭氏容貌極美，丞相性情也十分風流。兩人再相見時，便有了私情。

誰知春風幾度，鄭氏就懷了丞相的女兒，便是薛九九。鄭氏非常小心謹慎，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就連薛潛也把那女孩兒認作是自己的女兒。

自從那一次之後，丞相與鄭氏再沒有相見過。後來丞相思念鄭氏，使了計策，誣薛潛獲罪問了斬，想要把鄭氏接到府中。可是鄭氏知道了，只覺得愧對自己的夫君，便自缢随着薛潛一同去了。薛家一夕之間便散了，鄭氏的兩個女兒，也不知流落到哪裏去了。

自那之後，丞相也再不知道薛家人的消息，更不知自己竟還有那麽一個女兒流落在外。直到後來見了薛九九，發覺她容貌和鄭氏頗有些相像。着意查訪，才知道原來她便是自己的女兒。

至于蕭烨，幼時本來就見過鄭氏，後來又派人悄悄查探過，才把這一切弄得清清楚楚。

蕭烨把這一切都說給了薛九九知道。薛九九聽罷了，沉吟半晌，問道：

“義父大人……他也知道我其實是二皇子派來的？”

即使丞相就是她父親的這件事，似乎已經确定無疑，薛九九也并沒有改變她對他的稱呼。

蕭烨點了點頭，回答她：

“他一直都知道。”

蕭烨的這些話，讓薛九九有些心驚。

對于這一切的事情，丞相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什麽都沒有說過。丞相的行為是出于什麽樣的考量呢？薛九九不知道。他到底算是個慈父，還是為了利益可以把親生女兒都犧牲掉的人呢？薛九九覺得自己很難做出判斷。

唉，事實上，不管怎麽說丞相其實都不是她真正的父親……她真正的父親在另一個世界，而且早就已經去世了。盡管如此，當薛九九意識到，丞相平時是真的在以一種父親的眼光在注視着她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些許的喜悅。然而這種喜悅并非獨立存在着，它與許許多多其他的心情攪和在一起，讓薛九九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樣看待丞相。

就在薛九九混亂糾結的時候，蕭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他拿下了帕子，收了起來：

“已經弄髒了啊，等到我回去讓丫鬟洗了，再還給你吧……小妹。”

薛九九呆愣愣地點頭，蕭烨向着她一笑，吻了一下她的前額：

“再會了，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