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身上覺不覺得冷？你沒去醫院嗎？”
盛世煌沉默半天，“剛從醫院回來。”
郄楚寧哦了一聲，一時間沒了話題，卻不想挂斷電話，靜靜聽着他的呼吸。
“年夜飯吃了嗎？”他問。
“還沒有，我爸媽還在看聯歡晚會，要等着看完趙大叔的小品才開始做飯。”
盛世煌輕笑，“讓我猜猜，你家人都在做什麽，你爸媽在看電視？”
“這是我剛剛說過的。”
“你弟弟呢？他也在客廳，可能剛剛在陽臺看煙花。”
“你怎麽知道？”
盛世煌不答，繼續自己的話題，“你呢，剛剛可能和弟弟在陽臺談話，現在……在卧室？”
郄楚寧裹着被子四處看了看，“你……你不在這裏吧？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盛世煌笑，心情很好，“猜的。”
“不信！”
“要不，你也猜猜我。”
“猜你什麽？”
“說說我現在在做什麽。”盛世煌坐進沙發，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不斷換臺，想找到央視的晚會。
“你……當然是在家啊，難道現在還在辦公？”
電視根本沒有影像，盛世煌站起來走到電視機前查看，半天沒發現問題，索性關了電視，“你當我是工作狂？除夕還要加班？”
“那你總不會在看電視吧？”
盛世煌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為什麽不能？”
“好違和的感覺。”
“确實。”盛世煌笑了笑，連電視機都覺得違和，所以罷工了。
“那我真猜不出你在做什麽了。”
“不認真，我都猜得出你。”盛世煌心情大好。
“你只要按照最普通的人家猜我就好了，一猜一個準。你就不一樣，我不知道你這樣的人除夕夜會做什麽，比如豪門盛宴啊，夏威夷度假啊，誰猜得準。”
盛世煌再次在沙發上坐下來，笑容淡去，“郄楚寧。”
“嗯？”
“我是你選擇題裏的……”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來，郄楚寧趕緊鑽進被子，“你說什麽，我聽不清，再說一遍。”鞭炮似乎在和她作對，嘩啦啦此起彼伏。
直到外面平息，郄楚寧按了一下手機，發現對方早已結束了通話，她嘆口氣，有些可惜，但心情好了很多，聽到門外弟弟喊她下樓放煙花，穿上衣服高高興興的跑了出去。
“按照最平凡的家庭猜測她”，郄楚寧，殊不知你的平凡正是他向往的？
盛世煌按了下手機，已經是淩晨，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房子，清冷的廚房，空空的冰箱，她自然猜不出。
從小到大，盛世煌看中的東西，一定會主動出擊得手，唯獨除卻郄楚寧。
他的生活中越來越多她的影子，他對她呢？是不是可有可無？
再次滑動手機，輕觸郄楚寧的名字，發了一條信息。
半個小時過去，沒有回信。他自嘲的笑了笑，關機。
作者有話要說：
☆、16
短暫的假期很快結束，郄楚寧返回濱海市。
上班第一天，公司裏的女同事紛紛抱怨自己吃胖了三五斤，讨論着怎麽減肥。所有人都到了，卻唯獨不見經理。上午休息時間，兩個同事竊竊私語，這次與盛世跨谷大橋項目的合作雖然告吹，蘭經理也受了奚落，不過他觊觎盛世新建的某大型住宅小區項目，精裝修的戶型，自然少不了室內設計，此領域正是蘭苑所擅長。聽說盛世的總裁最近病了，蘭經理想借此拉近彼此距離。
郄楚寧拿着杯子從飲水機接滿了開水，轉身回了辦公間。
晚上下班本想回出租屋，卻被室友一個電話打發去了醫院。室友近來身體不适，醫院開的藥基本用完，需要的特效藥只有求實制藥集團才有，并且在集團下設醫院有賣。郄楚寧走了兩站地到醫院，說出室友的名字，在取藥處拿了藥，站在原地看藥盒上的說明。
“護士，盛世煌的藥準備好了嗎？”
郄楚寧飛快扭頭，看向窗口。那是一個年輕漂亮柔弱的女子，看年紀二十多歲，長長的卷發，身上穿着一件墨綠色的長裙。郄楚寧不由得向前走了幾步，靠近她。
“我看看，”護士接過藥單，拿出一個小籃子，逐一念出名稱，“齊了。”
那女子說了謝謝，拎着小籃子轉身離開，穿過候診大廳，向住院部大樓走去。
郄楚寧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三樓，最裏間的病房。
郄楚寧遠遠看着，直到關門聲響過之後很久，才緩慢的走過去。
隔着病房門的玻璃床，她看見裏面躺着的盛世煌，似乎在熟睡，臉色蒼白消瘦。那名女子在床頭放好藥籃，轉身回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郄楚寧猛然縮回身。自己這是在幹什麽？明知不對，卻還是想再看一眼。
那女子安安靜靜的坐着，突然眉頭一皺，好似很痛苦，瞬間眉頭舒展，微笑了起來，擡手撫着小腹，那裏是明顯的凸起。
郄楚寧腳步虛浮，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的醫院，又分毫不差的坐上正确的公交回了學校。
她有些難受，想哭，卻哭不出來。其實她與盛世煌，清清白白，只是朋友，連親密無間都談不上。他有他自己的家庭，也有他的幸福。
不過，既然他有家庭，為何又來招惹她？她不相信毫無關系毫無好感的男女會在除夕互通電話，不依不舍。可是之後盛世煌一直關機，她以為他有事要忙，打過一次不通也就不再嘗試第二次。
既然有家庭，為何要與她有瓜葛？若這是他的欲擒故縱，火候是否欠佳？太無聊的人才會拿感情當玩物。
郄楚寧不斷開導自己，這樣也好，讓她斷了欲罷不能的念想。不過，終究還是放不下，那麽，還能做朋友就好。
生活再次變得無聊而瑣碎，畢業季，一輪又一輪的答辯，接連不斷的請假回學校辦理畢業手續，離校手續……。租來的房子自上次停電一直沒有通電，聽說是房子已經有了高價購買的下家，斷電只是房主驅趕租客的一種方式。公司、學校、房子，郄楚寧焦頭爛額，好在有同學在南區找到工作，租了房子，邀請郄楚寧一起居住，也好分擔房租。她想也不想的同意，總算解決了一個問題。
盛世煌遠比她順利的多，除卻突如其來的重感冒，再無其他煩心事，溫泉項目籌備順利，新樓盤動工在即。
這段時間，一直是Cherry陪在身邊，端茶倒水堪稱賢惠。
“你能不能回家去？”盛世煌看着眼前晃來晃去的Cherry，皺眉。
“為什麽要回去，回去也是我一個人。”Cherry彎腰整理茶幾上淩亂的紙質文件。
“你男人呢？”盛世煌語氣不善。
Cherry卻不惱，“他出差了。”
盛世煌一聲嗤笑，“他出什麽差。”
“別總瞧不起人，過一兩年，我們就能把借你的錢還上了。”Cherry說着，滿臉幸福。
盛世煌看着她，“以前你一天可以花掉20萬，現在一個月賺10萬，甘心嗎？”
Cherry放下抹布，一手扶着腰，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笑道，“10萬20萬無所謂，只要自己覺得有意義，就是一塊錢也值得，”她搖搖頭，“這個你當然不能理解，你手裏的錢可能就是一個符號。”
“你就能理解？”盛世煌反問。
“我雖然年紀不大，但經歷不比你少，甚至比你還要跌宕起伏，但是我不恨那些過去，正因為有了過去的經歷，我對現在的平淡生活才加倍珍惜。在你眼裏，我老公可能沒什麽出息，争點小錢，發點小財，但我覺得足夠，因為他愛我，愛我們的孩子，你不知道他出差在外有多惦記……”
“停停停……”盛世煌擡手示意，“我不想聽你們的事。”
Cherry笑了笑，便不再說，低頭撫摸着小腹。
盛世煌看過去，随着她的動作，目光變得柔和了些，“Cherry，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活的很絕望？”
Cherry擡頭，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她的小腹。
她搖頭，“如果還能知道絕望就好了，那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行走的屍體，三年五年的，僵屍一樣，你給我錢，我就去花，只有這樣，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對不起。”
“不怪你，因為我們是同類，但你比我要殘忍。還記得元旦那天的晚餐嗎？你說讨厭人騙我，其實我和我老公在一起時，我根本就不曾想到過你，不覺得自己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是對你的背叛和欺騙，因為你我的生活裏根本沒有彼此。或許你覺得我是在報複你，沒有，其實我很感謝你，我爸爸入獄，公司倒了，而我，什麽都不會，那種時候若有黑心人拉我去賣，我也就去了，堕落到底。可是你把我帶回來，因為我的不上進，你打過我幾次？”
盛世煌搓了搓臉，“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都說父債子還，但是你父親，對你們兄弟向來如此，我一個外人，在你的保護下活的周全，挺感謝你的。現在這種生活，小富即安，就是我想要的。”
盛世煌看着她，“你現在真像個賢妻良母。”
“本來就是。”
“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歡過平凡的日子。”
“這個不好說，不管平凡還是傳奇，只要一生安穩，與愛人相伴，”Cherry見盛世煌不說話，便道，“我猜你可能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是你沒有接觸過的類型，你的魅力、金錢、地位，統統征服不了她，然後你也有些無所适從？”
“……”盛世煌沉默。
“要不要我教教你？”
盛世煌擡頭看了Cherry一眼。
她一笑，“我還是要說元旦那天的事，其實那天我卑微而小心，是想，我要走了，應該和你說清楚，對你，我還是有些愧疚。但是你那天，好像個暴君啊，我真是吓得要死。”
盛世煌後悔不已，“我是太暴力了些。”
“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覺得都是由你掌控。覺得力量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卻從不用心去看。”
“你這是在變相指責我嗎？”盛世煌無奈的笑。
“不，我是在提醒你，等你哪天遇到真心喜歡的女孩子，有的你苦頭吃。”
盛世煌笑了笑，“希望到時候我會像你一樣大徹大悟。”
“愛情這個東西，你相信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覺得是假的就是假的，全看你怎麽想，”Cherry話鋒一轉，“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什麽？”
“你自己是什麽樣子，就覺得世界是什麽樣子。”
盛世煌的笑容淡淡的，沉默良久，“好了，太晚了，趕緊去睡。聽說媽媽熬夜生的寶寶也愛熬夜。”
Cherry笑說着他也知道些育兒經，便起身回了卧室。
盛世煌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撥了郄楚寧的電話，無人接聽。自嘲的笑笑，這叫什麽，出師未捷？
而此時的郄楚寧，就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手機屏幕上跳動的他的名字，她不能接，如果接了，可能自己就在向第三者的道路邁進。
做第三者無關乎愛情，只關乎道德！
作者有話要說：
☆、17
玉蘭花開的時候，郄楚寧提前結束了在蘭苑的實習。
當她再次從經理手中接過實習工資，經理卻硬拉着她的手，郄楚寧用力掙脫，腳跟不穩向後退了兩步。那一瞬間，她意識到自己就此失業了。
午休時獨自外出，帶好屬于自己的物品，離開了蘭苑。
校園裏，玉蘭花開的正盛，淡淡的粉色，清幽的花香，同學們閑來無事出去賞花寫生，邀郄楚寧同去，她坐在林蔭路的木椅上笑着搖搖頭，看着同學們走遠，身體疲憊的要命。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命格不好，一路走來近22年，記憶裏似乎沒有值得歡呼的事。
郄楚寧對找工作有些倦怠，又開始了低端的打工方式。不必動腦，每天把收銀臺開開關關無數次，看着屏幕找零，簡單、機械、麻木。
下班時在換衣間換回自己的衣服，拖着站的有些腫脹的雙腿回學校。過了馬路，旁邊是個KFC，門外招攬生意的廣告牌畫着巨大的漢堡。郄楚寧餓的要命，想進去祭一祭自己的五髒廟，卻又收回了腳步。一個漢堡十八塊，也就是她站一個半小時才能買個漢堡。對得起自己的胃，卻對不起自己站的麻木的雙腿，還是不吃了吧。
她深知沒有錢讓人瞧不起，是舅舅一家，是同學丢了錢第一個賴到她頭上，她也知道什麽叫審問，什麽叫屈打成招，叫天不應只能承認。然而這麽些年，無論是家裏，還是她自己，金錢只夠維持生計。
飛快的轉身離開KFC，嗓子發疼嘆了口氣。低血糖症狀有些嚴重，額上虛汗滲出，坐在花壇邊手扶膝蓋歇了歇。攤開手，掌心都是汗。這是郄楚寧的愛好，寂寞疲憊的時候，總是喜歡偷偷看自己掌心的紋路，別人說，她的掌紋，說明有一份純潔長久的愛情。她會偷笑，期待她的純潔愛情。不過這也只是精神寄托，自我安慰罷了。
晚上做完了家教，獨自回學校，路上行人還很多。人多，就是安全的——她不是一個人在走夜路。現在的郄楚寧覺得活着是個負擔，如果哪天真遇上什麽意外，自己倒是解脫了。不過這麽多年，她一直很安全。
路過盛世集團大廈，郄楚寧擡頭仰望。這幾乎成了這幾個月的習慣。不知道他在哪一層。這樣想着，心裏卻倍感罪惡，覺得自己是個觊觎有主之物的小偷。
盛世煌出來時，郄楚寧正低下仰的有些發酸的脖子。
兩個人都是一愣。
最近兩個月，盛世煌偶有電話打來，郄楚寧一直沒有接。人都不傻，他也沒必要死纏爛打。
“我……我只是路過。”她結結巴巴，局促的樣子好似偷了肉被人發現的貓兒。
盛世煌略一點頭，從她身邊走過。
郄楚寧呆愣，依然背對着他。
“走吧。”他說。
她驚訝回頭，忘了眼底湧出的淚水。
她知道自己應該遠離他，可是又那麽想靠近他。如此強烈的渴望，就像凍僵的人看見了火光，急切的想靠近一點，再近一點。然後她告訴自己，沒關系，等周身溫暖過來，蘇醒過來，她就離開，絕不貪戀更多。
坐進車裏，盛世煌扭頭看了看她，發動了車子，“還沒吃飯吧？”
郄楚寧點點頭，眼淚差點流下來。晚上十點，只有他知道，她可能還沒有吃晚飯。
“哭什麽。”盛世煌語氣不善。
“沒有，我……鼻子有點堵。”
他沒有揭穿她的謊言，把車開進主幹道，“想吃什麽？”
“嗯……去吃漢堡行嗎？”路邊一閃而過的紅色招牌。
盛世煌瞟了一眼，車輪打轉，“倒是挺好養活。”
……
她吃完一個漢堡，擡手去拿另一個，盛世煌看的肚子直泛酸水，“你這麽能吃，不怕長胖？女孩子不都希望自己瘦瘦的嗎？”
她艱難咽下，笑，“減肥的人基本都是養尊處優的，我沒有多餘的脂肪用來減肥，我要努力工作”
“工作很辛苦？”
“……挺好的。”
“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郄楚寧低着頭，認真吃飯。
“最近是不是不在蘭苑上班了？”
“……嗯。”
“為什麽？”
“……太安逸了，想換換。”郄楚寧随便應付過去。
盛世煌以手支着下巴，看着她狼吞虎咽，“需要我幫忙嗎？”
她嘴裏塞下最後一塊漢堡，笑着搖頭，“我現在有事可做，是通過學生會聯系到的，雖然辛苦，可是每一份都是我該得的。再者，通過學校聯系的工作，都比較安全。”
盛世煌皺眉，學生會外聯部并不陌生。曾經他也是負責這個部分，聯系了兼職，從中賺取提成可以達到三成或者四成。
原來那時候自己就是個“資本家”，盛世煌從沒像此刻一樣狠狠剖析自己，“……半夜才回學校，你覺得安全嗎？”
“我身上沒錢。搶劫我的賊估計會被氣哭。”
盛世煌攥了攥拳，“你以為安不安全只是錢？”
郄楚寧擦了擦嘴，有點酒足飯飽的滿足，“還行。我的命比較硬。”
盛世煌徹底無語，咬了咬牙，平穩了氣息，“住學校太遠，既然你的工作大部分都在這個區域，我可以幫你在附近找個地方住。”
“真的？”郄楚寧驚訝道。
他點頭，“條件還不錯，就是小了點，一室一廳，一個人住還是足夠的。”
她有些失望的垮下肩膀，“哦。”
“怎麽？覺得不好嗎？”
她搖頭，“是太好了。在這個地段，先不說很難租到一室一廳的房子，即使租了，房租大概在三千五左右。”她遺憾的笑笑。
盛世煌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需要，我可以先幫你墊付。”
“不用了。”
“……”她的拒絕他早有預料。
“謝謝你。”
“……”
郄楚寧嘆口氣，振作的笑笑，“你知道有一個笑話嗎。如果你不想和一個人做朋友，那麽就借錢給他，或者向他借錢。”
盛世煌呵了一聲，“歪理。”
“真的。關系越好的人越不要有金錢關系。比如我，如果萬不得已需要借錢，我寧願向陌生人借。”
“你也可以把我當陌生人。”
她搖搖頭，“我不想。”
“我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誤會。”
郄楚寧低着頭，擡頭時，目光晶亮，“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只是想幫助我。你有很多錢，對你來說，即使幫我付十年的房租，可能也只是你銀行卡上極其微小的零頭，我還不還可能也沒關系，我謝謝你的慷慨……可是，對我來說，你的大恩，我會覺得終生無以為報。”
“你不必有負擔，只是一個小忙。”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心心念念的大恩大德，在你眼裏只是個小忙。我不希望到最後，你無所謂，而我念念不忘，多麽的不平等……那樣，我會覺得你在可憐我，我自己也很可憐。”
“……”
看出盛世煌似乎有些不高興，郄楚寧輕松的笑笑，“我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可是好人沒好運。所以我害怕一切突如其來的幸運，遇上你是我的幸運，而我……還不想太快失去這個幸運。”
“幸運之神一定會眷顧你。”盛世煌從不相信鬼神，此時的這句話，卻發自肺腑，又有些心疼。
“謝謝。我也這麽覺得。謝謝你幫助我。”
“可你總是拒絕。”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輕易動用你這張王牌。只要你在，我危機時刻都會安心，就像槍口之下的人看着子彈朝自己胸口打來，帶着對死的絕望和對生的渴望，突然記起，啊！原來我穿着防彈衣，不怕。”
看着她捂住胸口略顯誇張的表演，盛世煌開懷的笑了，“謝謝誇獎。”
她也跟着笑起來，眼裏水波蕩漾，“不要輕易滿足我自己通過努力可以實現的願望，得到的太容易會讓我不在意。所以，不要輕易幫助我。我……不想不在乎你。因為你對……因為你真的很重要。”
盛世煌認真看着她，溫柔的笑，“那麽，如果以後有需要，一定記得找我幫忙。”
“嗯！你是我最後一張王牌。”
他一愣，随即笑起來，看着她的眼睛。
近午夜時，兩個人走出KFC。
車停的有些遠，走在稍顯冷靜的馬路邊，能聽到她的鞋底在地面踏出的噠噠聲。
盛世煌一直沒有說話，郄楚寧扭頭仰望他的側臉。
注意到她的目光，盛世煌扭頭俯看着她。
得到目光的回應，郄楚寧傻兮兮的給了他一個笑容。
他扭回頭，繼續前行。
車上，兩個人一路無話，送郄楚寧回學校。
如以前的規矩，盛世煌在大門外停了車，她道謝之後下車。
“楚寧！”
“嗯？”她應聲回頭，看着他打開車門下車，緩緩朝自己走來。
行至近前，盛世煌低頭看着她。
而她也擡頭盯着他，以為他有事交代。
直到他慢慢的朝她低下頭。
那一刻，她狂跳的心髒，幾乎要漲破胸腔。
他慢慢的，一頓一停的低下頭來，試探着，停在她的唇前。
她屏住呼吸，等了太久，幾乎要背過氣去，而他的唇距離她仍有一段距離，她擡眼可以看到他的鼻子。
她需要解脫。
踮起腳尖貼上他的唇又火速離開，轉身飛跑進了校園。
緊張、雀躍。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腳步輕快的像草原上奔跑的小鹿。
在樹影的掩飾下，她偷偷回頭看大門外，路燈下的人依然保持着微微傾身的姿态，良久，緩緩站直，轉身上車離開。
郄楚寧抿唇而笑，看着車尾燈亮起，熄滅。心裏的雀躍如那燈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18
盛世的設計大賽終于落下了帷幕。比賽結果在盛世集團的網頁上會做7天公示。
郄楚寧是第二名。雖然未能獲得最高獎金，這個名次足矣，若盛世履行承諾，她有機會進入盛景工作。
不過，公示期間第一名的作品因被舉報複制痕跡太重而撤銷了評比資格，郄楚寧自動晉級第一名。那幾天當她經常查看的盛世集團網站出現這一重要通知時，她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
盛世煌打來電話道賀，郄楚寧聽得心不在焉。
幾天之後，她主動打來電話，說起自己得了五萬塊獎金。盛世煌聽出她的興奮，随意問了一句，“你準備怎麽花？”
她笑，“我弟弟考大學了，九月份會來濱海，我不想讓他貸款，給他存夠了學費。”
她的成就感通過手機傳到他的耳邊。
“是麽？”
“嗯，當然還剩一些，不過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
“謝謝你。”
“為什麽？”他問。
“謝謝盛世舉辦這次比賽，我才能……”
“還有其他事嗎？”
“……哦，沒有了。你……忙吧。”
聽着耳邊明顯的失落和嘟嘟的忙音，盛世煌有一種報複後的小小快感，又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和郁悶。
放下手機推開座椅站了起來，行至落地窗前，看着樓下渺小的人形來來往往。大多數人，都像郄楚寧一樣奔波生存，因一點額外收入而興奮不已。或許，他沒理由也沒有權利生她的氣。
手機傳來叮咚的信息聲，盛世煌沒有理會。叮咚聲再次響起，他轉回身拿起手機皺着眉翻看。
“還是真心感謝盛世舉辦的這次比賽”
感謝，她對他，只會感謝。
“我給你買了禮物，本想請你吃飯時送給你，不過你好像很忙的樣子。禮物我放在前臺了，希望你能收下。嚴格說來，是用你給的獎金，請別嫌棄。”
盛世煌匆匆走近落地窗，眯着眼睛在樓下的人群中搜索，已經不見了郄楚寧的蹤影。
自他坐在這個樓層，坐進這把椅子，再沒有人送過他禮物。在別人眼裏，他什麽都不缺。
看着秘書放在辦公桌上的禮物，盛世煌緩緩打開，裏面是個長方形的盒子，他猜測着揭開謎底，一支墨玉色的鋼筆靜置其中。
眉頭舒展，笑了。
色如墨玉，筆帽一端是一顆潔白的五角星，拿起鋼筆，他以拇指撫了撫，清涼，溫潤。
他不熟練的發了短信：這麽浪費，你還有錢請我吃晚飯嗎？
信息回的飛快：別太奢侈，還是夠的。
他：既然請我吃飯，那麽，你來接我下班吧！
她：好！
站在窗前看着她從馬路對面飛奔而來，他轉身匆匆下樓，遇上送文件的高瓴，他扔下一句，“明天再說。”
大廈入口，她收住腳步，喘着氣問，“你想吃什麽？”
“真是直奔主題……走吧。”
“本來就是請你吃飯嘛。”
餐廳是盛世煌選的，店面不大，深居巷中，卻清新雅致。
小包間裏，盛世煌看着她，挑眉問道，“為什麽這樣看我？”
“好看。”
平生第一次，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對了，既然你已經不在蘭苑工作，現在又獲了獎，有沒有興趣到盛世工作？”
郄楚寧收回笑容，“想是想過。可是到現在盛世還沒有發出通知。”
“你對盛世這麽沒信心？”他問。
“……我對自己沒信心。這次運氣太好，覺得不真實。”
“我說過，幸運之神會眷顧你的，你看，這不是來了？”
郄楚寧笑了笑，“是你眷顧我吧？”
盛世煌皺了皺眉，“你以為整個活動是由我操控的？”看她不回答，他又道，“覺得是我要給你一等獎？”
“……”她低頭不語。
盛世煌沉聲道，“郄楚寧，你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不信任我。”
“我沒有，真的。”她急了，擡起頭，“我只是一下得了一等獎有些暈了頭，畢竟這樣的事從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盛世煌冷冷的看着她。
“難道我真的有設計天賦？後來我想了想，你是盛世的大boss，若想幫助我，易如反掌。假如真的是你……”郄楚寧低下聲音，漸漸沒了底氣。
“你以為我……”
怕他說出傷人的話，郄楚寧開口打斷了他，“這說明你對我好！我們交情不錯。”
沉默。
他緩緩開口，“郄楚寧，你的腦袋到底是什麽構造。”
“你不生氣吧？”
“還行。”他随意應付，回歸剛才的話題，“工作有什麽打算？”
“若有機會，自然會去盛世。”
盛世煌點點頭，“這是你夢寐以求的工作？”
“是啊，”她答的幹脆，“能進入盛世旗下，幾乎是我們所有設計系畢業生的夢想。”
“那就安心等着簽約吧。不過不要荒廢了設計和你的靈感，盛世不養吃白飯的。”
“一定。”
……
盛世煌看她吃的認真，“畢業之後打算住在哪裏？”
“與同學合租。”
“在哪裏？”他咬牙問道。
“城南區清溪灣附近。”
盛世煌一聲嗤笑，“你怎麽不直接租到J省去？” 過了清溪河就是J省的地界。
“J省太遠……”郄楚寧說完，才發覺他在挖苦人，“我同學在城南區上班，那裏離她上班的地方很近。”
“以後你在中心城區上班，清溪灣離你多遠？”
“……”
“除卻步行半個小時搭乘地鐵，中途轉站需要十分鐘，上下班你需要花費四個小時。郄楚寧，你的時間都用來趕路了嗎？能不能分些出來多做做設計？”
“我會努力的，不會因為住得遠不認真工作。”
“我不是你的老板，別一副員工對待上級的态度！”
“……”郄楚寧吓得大氣不敢出，一頓飯的時間，他似乎喜怒無常太多次。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吃着碗裏的東西，盛世煌嘆口氣，“還是在盛世附近住吧，上次和你說的一室一廳的房子還記得嗎？”
郄楚寧停下筷子，點頭，“記得。可是房租……”
他打斷她，“不必擔心房租，錢不是用來攢的。盛世給你的工資夠用。”
“可是……我還沒有簽約呢。”名不正言不順，很難有底氣。
“就這樣決定吧。”他說。
怎樣決定？她不敢問。
“這周末有時間我帶你過去看看，先在那裏住下。盛世的工作沒有着落，也只能怪我太自滿，若真如此……不收你房租就是。”
她說，“我怕這樣你會吃虧。”
盛世煌挑眉，“你怎麽能斷定我會吃虧？或許我要的是長遠的回報。”
“你對我的設計這麽有信心？”有信心一定能簽約，并且為盛世創造效益？
他一愣，呵笑一聲，“當然，我的眼光什麽時候出過錯。”
……
這是郄楚寧的天堂。
站在小客廳的落地窗前，樓下是熙熙攘攘的馬路，路邊加裝的消音設備以及過高的樓層，并沒有臨街的嘈雜。
七月，畢業離校，離開住了四年的學校轉戰此處，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住多久，或許應該給個期限，也好有個心理準備，比如大學宿舍就是四年，時間到了就會離開。那麽這裏呢？每次想起，總忐忑不安，她想問問盛世煌關于租住的期限，又怕惹他不高興。郄楚寧不傻，她知道這個小房子是他的，當初住進來時，屋子裏還是他的味道，現在時間久了，漸漸淡了。她也明白，這裏雖不是華宅美地，卻是他情有獨鐘的住所，現在卻出讓給她。
她不敢想兩個人的關系，每天深夜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像個初次得手的小偷，罪惡又歡喜。
拿到畢業證那天盛景打來電話，郄楚寧順利簽約，開始了正式的社會人生涯。盛景并不由盛世煌直接管理，她有些失望的同時又松了口氣。那天去盛世總部培訓，一樓大廳遇上有事匆匆外出的盛世煌，他看着她發青的眼眶，問是不是最近睡的不好。一句話已經引來幾雙好奇的眼睛，郄楚寧飛快回了一句是被資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