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然進去遇到其他人,不知道這個門有多少女人的指紋可以打開。”

盛世煌抓着她的手按在指紋識別儀上,看着她邪笑,“很多人。不過你放心,你們沒有機會遇到彼此,想進來就進來吧。”

女人進了門,拘束的站在玄關處,雙手緊緊捏着背包的帶子。

“怎麽,來到這兒,還想玩一玩文藝範兒和小清新?”他說着,單手解了西裝紐扣,随手遠遠的扔向沙發。

“你……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呢?我們,我們可以聊聊天啊。”女人說着,卻舉步走過來,站在他面前,擡手為他解着襯衫的扣子。第一顆紐扣太緊,她努力了半天依然不能如願。

“我自己來。”盛世煌推開她的手,輕松的褪掉襯衫。

她只穿了單薄的連衣裙,只要他一個回合,就能毫無遮攔。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迅速起了小疙瘩,她瑟縮着,“我一直懷疑,你或許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

盛世煌伏在她頸邊的唇一停。

她笑了,“那麽,我請你記住,我叫Candy。”

脖頸處發出悶笑聲,“Candy?是什麽,可以吃嗎?”

“……可以,Candy就是給你吃的。”

……

盛世煌對待女人,向來猛烈,毫不溫柔。有的女人喜歡,有的女人并不喜歡。

“請你……請你溫柔一點,好嗎?”

他的唇輕輕落下,極致的溫柔。他懂得一切令女人瘋狂和淪陷的方式。

如願以償的女人低泣着擁抱他,對他說謝謝。

餘溫猶在,Candy雙手熨帖着他的胸膛,擡眉嘆息,“我愛你。”

“……”

他坐起來,倚着床頭,點了一支煙,“愛我什麽?”

“愛你……愛你的……”

“若我是個窮光蛋,你還會愛我嗎?”

“可是我愛的你,剛好很有錢而已。”Candy跟着坐起來,手指扭着被單。

他哼笑一聲,“剛好有錢而已……我還以為我的存在就代表着金錢。”他不曾虧待任何一個跟過他的女人,這些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都不是為了他的錢,可每次拿了他大筆的現金、不知限額的卡片,哪一個沒有進了商場大賣特賣?買到公司的財務助理直皺眉頭?愛他?若以消費額度來計算,那麽她們真的太過愛他。

“我不是為了你的錢,請你相信我。”

“不如我們結婚吧。”盛世煌掐滅煙,吐出煙圈。

“結婚?”她的眼裏滿是激動和興奮。

“嗯。”他輕點頭,淡淡應着,“你願意生個小孩,全天在家做個盡職盡責的母親嗎?”盛世煌看着她由驚喜轉為猶豫的眼神。

“嗯……可以,到時候可以要保姆帶小孩。”

“沒有保姆。”盛世煌并不反對女人出去工作,反而覺得女人在外工作很好,大嫂就是個好例子。他這樣說,也只是試探,相對來看,除了臉蛋連腦子都沒有的女人,似乎也承擔不起相夫教子的偉大任務,“你要一直照顧孩子,直到孩子成年離家。”

盛世煌知道,讓一個正直瘋癫年紀的女孩整日悶在家裏,想必是不願意的,而他也沒有堅定的想法去結婚。

原來人人都同他一樣,沒有做好為人父母的準備。

“我同你開玩笑的。”盛世煌拍拍她的臉,起身光着腳去洗手間,順便踩亮地燈。

“我願意!”

身後急切的聲音響起,盛世煌回頭笑了笑,地燈昏黃的光照着他的臉,有些邪氣,卻更妖冶。

他洗了澡,穿戴整齊,“我走了。”

“這麽晚了,住下吧,明天上班很累的。”

他一笑,“和你在一起怎麽會累呢。”

“那我陪你回去吧。”Candy跟着換鞋。

他溫柔的托起她的下巴,“那裏不适合你,Candy是要住大房子,做闊太太的。”

開着車在大街上繼續游蕩,有時候盛世煌覺得,有房子不如有車來的實惠,這麽多房子,卻依然無家可歸,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考慮買幾輛車當房子更合适。

随便停了車,擡眼望去,竟然是郄楚寧租住的小區門口。

拿出手機,翻到郄楚寧的名字,猶豫良久,撥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13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是盛世煌。”

“我知道。”淡淡的語氣。

他擡眼看了看樓上,郄楚寧的房間并沒有燈光,“你在學校?”

“沒有,我在租住的房子裏。”

“那你下來。”

“現在?”

“對。”

“可是我……”

“趕緊下來!”他的語氣不容置喙,“我就在你樓下。”說完,果斷的挂掉電話。

郄楚寧在床上又躺了幾分鐘,才從熱乎乎的被窩裏爬出來,摸着黑用腳在地上找到棉拖鞋,走到陽臺上,撩開擋風的窗簾向外看,盛世煌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他正從車上下來,從口袋裏拿出煙和火柴,嚓的一下點燃,倚着車門開始抽煙,偶爾向郄楚寧的方向看過來,她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下意識的在他望過來時躲在了窗簾後面。

磨蹭了很久還是下了樓,她不想下去,可是他靜靜抽煙的樣子竟讓人覺得落寞。

盛世煌見她走來,又深吸了一口煙,扔掉煙頭,用腳撚滅,轉身打開車門,等着她坐進去。

“這麽晚來有事嗎?”郄楚寧面無表情的問。

“上車。”

“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她固執的堅持。

他卻不由分說拉開車門,推她坐了進去,關好車門,也從另一側上了車。

郄楚寧在後座懸懸坐穩,用力拉回被車門夾住的衣角,感覺到他進來,吓得倒吸一口氣,“噌”的一下緊貼着車門坐好,使兩人的距離盡可能拉大,“這麽晚來,到底什麽事?”

盛世煌扭頭,她的頭發有些淩亂,身上裹了件很厚的羽絨服,可能是樓道太黑,手裏拿着一只紅色的手電筒。

“這麽早就睡了?” 他答非所問,郄楚寧一笑,“對,早睡早起才健康,我也沒什麽夜生活……你來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盛世煌頭向後仰,靠在頭枕上,不再說話。

“盛總,你為什麽總要為難別人?”

“怎麽了?”他閉着眼睛。

“先不說半夜三更你蠻橫的要人下樓見你……”

“半夜三更?”他慵懶的擡腕看了看,“現在是十點四十分。”

郄楚寧不想在這上面與他争論,“即使作為曾經可能會合作的雙方,我也沒必要私底下與你見面,談合作也輪不到我。”

“……”

“與蘭苑的合作,如果您想終止,大可以私下裏解決,何必要當衆讓人難堪。”

“……我只是說出事實,他承受不來而已。”盛世煌沉默很久,終于開口。

郄楚寧嘆氣,似自言自語,“商人終究是商人。”

“下班時間不談工作好嗎?”盛世煌睜開眼,扭頭看着她。

“不談工作,我更不明白盛總為什麽來了。”

“……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坐着,車裏的溫度有些高,郄楚寧放下手電筒,把羽絨服領口敞開一點,一言不發的看着外面。

“商人,在你眼裏是什麽形象?”他突然問。

“商人……重利輕別離,從古至今向來如此。”她想也不想繼續道,“唯利是圖,冷漠殘酷。當然,古往今來做大事者都是這樣,無毒不丈夫。恐怕這些話都是大商人們說出來的吧。”

盛世煌閉着眼睛靠着頭枕突然笑了,“那麽你有想過他們為什麽會如此嗎?”

“聽你的語氣,好似還要怪別人?”

自然,她不可能理解他的經歷,曾經,冰冷的大房子裏,長長的餐桌,父母外出歸來,他也想撲進父母懷裏撒嬌,不過他們說,男孩子要堅強,不可以落淚。偌大的餐桌,他坐在另一端,遠遠的,看不清父母的臉。有時候保姆準備好一切,坐下來吃飯的只有他一個人,呼出的氣在口裏發出“嚓”的一聲響,似鬼魂的哀嘆,好似很恐怖,不過孤單的過去,他的玩伴竟然是自己呼出的氣息和空氣……其樂融融的是別人家,他除了僞裝冷漠不在乎,還能做什麽?沒有父母的保護,他可以自己築起堅硬的殼,直到,發現金錢也可以帶來快樂和罪惡,那種刺激無與倫比。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

盛世煌一句話徹底堵住了郄楚寧的嘴,他曾經給予的幫助,于他無足輕重,于她,卻似救命之恩。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柔和很多,“反正你今天來也沒什麽事,那……你回去不好嗎?明天都要上班呢。”

“我以為你這樣的女孩生活重心不應該是工作。”

“你是覺得我再怎麽努力也成不了女強人?不必做無用功?”

盛世煌輕輕嘆氣,“你總是誤解我的意思。”

“所以你應該說清楚。”郄楚寧的手機傳來短信音,她拿出來看,是弟弟發來的:老姐,tyrannosauruxrex是什麽意思?

郄楚寧眉頭一皺:T-Rex,霸王龍?

弟弟:老姐你真厲害,居然還記得。我今天複習發現這個單詞,吓了一跳,竟然完全沒有印象,震驚!

郄楚寧笑了笑,囑咐弟弟早些睡,這些單詞都是所謂的超綱詞彙,不知道也沒關系。

“你們兄妹感情很好。”他的語氣肯定。

郄楚寧動作一停,把手機放回口袋, “當然,那是我親弟弟。”

“你很照顧他?”

“相互照顧,小時候是我照顧他,後來自然是弟弟照顧我……我弟弟現在十七歲,很高,像你一樣高。好似從他比我高的時候就是他照顧我了。”

“比如……”盛世煌讓她繼續。

郄楚寧似乎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臉緊貼着車玻璃,靜靜的看着窗外。

盛世煌開口,“我和我大哥,都是他在照顧我。”

“比如……”她繼續看着窗外,把他的話原原本本的還給他。

“比如,小時候父母不在家,他從學校跑回來看我,帶着我到外面找吃的。”

郄楚寧哼的一笑,“那你知道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為了自己剛剛考上大學的姐姐,在做什麽嗎?”

“……”盛世煌沒有開口,閉眼靠着頭枕,他不催她。某些過往一定不是讓她感到愉快的記憶,經歷過的人如果想說,不必問也會傾訴,若不想說,逼問都沒有用。

她仍然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郄楚寧的家并不富裕,溫飽有餘,小康不足,但真正艱難的生活是從十七歲開始,她的生活從此和錢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而弟弟楚然,自然知道家裏發生的事情。那時候家裏最缺少的就是錢。四五年前,舊城改造,整個小鎮都在拆遷,楚然放學後會到工地撿鋼筋鐵絲,拿來換錢。老鄉們都很熱情,念在楚然小小年紀就很懂事,總是把容易撿拾的廢品留給他。郄楚寧記憶最深的一次是寒假回家,家裏沒人,鄰居告訴她楚然可能在工地撿廢品。她匆匆趕來,弟弟正坐在一堆鋼筋旁,灰頭土臉,好似在等什麽人,見到姐姐,站起來興奮的打招呼,要她幫忙送到收購站。原來楚然一直在等一個願意義務伸出援手的好心人。

回到家,楚然把錢開開心心的交給姐姐,聽爸媽說,讀大學需要花很多錢,他已經攢了八百多塊,都在爸媽那裏,姐姐上學可以帶着。雖然有那麽一刻她很憤怒,怒弟弟有時間不學習卻去掙錢,可是如此懂事的弟弟,她又怎麽能狠心責備?

她接受了弟弟的錢,那一天夜裏,郄楚寧哭了很久。在這個平凡普通的家庭,一家人遵循的原則還是“富養女”,若當初不是她堅持,父母一定要她全額繳完四年的學費,不想讓她有一天助學貸款,他們說,女孩子,剛上學就背一身債,總是不太好,自然,是她不聽勸阻,拿錢做了他用。現在雖然有兩萬多的貸款,但等到畢業再還,也不會太有壓力。

如果楚然沒有這麽懂事,她也可以堕落一點,至少可以懶散一些。可是,她不能。有些事情是她不敢想的。

眼淚滲出眼底,郄楚寧瞪了瞪眼睛,想把淚水憋回去。擡手擦了擦眼角,卻發現當自己傷春悲秋之時,盛世煌貌似進入了淺眠狀态。原來每個人的經歷只有自己慨嘆難忘,即使傾訴,也不會有人感同身受,誰都不了解對方的世界。

心裏氣憤,她扭身去開車門,手剛碰到把手,卻被他拉住胳膊,“別走。”他說。

郄楚寧扭回頭,看着他依然閉着眼睛,卻不放開對她的桎梏,心裏氣憤難平,“不走難道在這陪你睡覺?”

盛世煌拉着她的手腕,有些愣怔的看着她,突然笑了。

她一句話出口,也覺不妥,她的意思只是留在這裏,陪着你,看着你睡覺。臉上發熱,心裏又急又氣,狠狠甩開他的手,打開車門沖了出去,發洩似的狠狠甩上車門,砰的一聲響。 盛世煌笑意不減,透過車窗看着她急匆匆進了樓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扭回頭卻發現她的手機滑落在座位裏。

作者有話要說:

☆、14

盛世煌走進樓道,跺了跺腳,聲控燈并沒有亮起,摸索着走了幾步,才想起手機上的手電筒。一路追趕到門口,奇怪的是,大門沒有落鎖,甚至半開着。推門走進來,整個屋子黑咕隆咚,最普通的戶型,被隔成很多房間,他站在狹窄的玄關左右看了看,太多的房門,他一時間有種進了家門依然找不到家門的錯覺,借着手電光向裏走,左手邊最近的房間透出微弱的光。

郄楚寧走的很快,回到卧室便開始換衣服,好似這樣就能抹去剛剛的尴尬。随着手電筒的光照進屋子,她“啊”一聲尖叫,盛世煌想也不想撲過去捂住了她的嘴巴。郄楚寧驚恐的轉着眼睛,擡手拍打他的胳膊。

“別叫,你要吓死誰啊?”他壓低聲音,隔壁的說話聲随即消失,卻并沒有人過來詢問和查看。

見是他,郄楚寧稍微放下心來,防備的身體有些放松。

盛世煌卻笑了,“簡直是女高音的分貝,我的心髒快跳出來了,你摸摸。”說着拉起郄楚寧的手按在胸口。

掌心下是撲通撲通的震動,看來着實吓得不輕,“你進來幹什麽?”她抽回手,壓低聲音質問。

“你的手機。”說着遞過去。

郄楚寧接過,下意識的打開手機翻看信息。

“怎麽,還有什麽秘密不成?”

她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過分,便把手機随意的扔在床上,“謝謝你。”

盛世煌環顧四周,微弱的光是手電筒的照明,此時被扔在床上,“你們怎麽都不開燈?”

“……停電了。”

“怎麽不鎖門?”盛世煌擡手敲了敲房間的牆壁,咚咚的響聲,明顯是木板,“這樣多不安全。”

“這裏住着十一戶呢,有時候他們的朋友會過來,不是人人有鑰匙,來回開門很麻煩。有時候也聽不見敲門聲,所以就半開着。”郄楚寧說着,推了推他。逼仄的房間因他的進入更顯狹窄,兩個人的距離太近。即使他退到牆角,也擠占了除床之外的很大空間,狹窄的過道只容一人側身通過。昏暗的手電光照着窗簾,擴散成一圈圈由明到暗的光暈,照的人直犯困。

他貼着牆壁,“這樣太不安全。”

“大家要的也不是安全,相互隔離開,有一個容身之所,只要可以保護隐私就行。”郄楚寧的房間離門口最近,最初住進來也總是擔心不關門會進來壞人,但時間久了,下班之後又很累,有時明知道大門未鎖也不願起來查看,再者,即使她鎖了門,又會被人敞開着,她也不想反反複複做無用功,索性開着大門反而方便。

“女孩子不能和男人比,看看你住的地方,”盛世煌擡手推了推牆板,“跟布簾子沒太大區別,而且你的房間離門口最近,自然也最危險。”

郄楚寧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她很少晚睡,“沒事,這裏住的人多,相互也算有個照應。”

“那麽,你覺得別人有照應你嗎?剛剛你驚恐的尖叫可換來別人的關照?”盛世煌看着她。

郄楚寧低着頭,“天太晚,可能都睡了……。”

他嗤笑出聲,“你還真會找借口,無論多麽艱難,都能找到最動聽的理由。不過,”他話風一轉,“如果房子失火,會因為都睡了而不起來查看嗎?”

“……聽你這麽說,我才覺得自己不但活的辛苦,做人也挺失敗的。”郄楚寧離開一直靠着取暖的散熱器,轉身坐在床邊,語氣低落,“你知道嗎,已經很久了,很多次,我甚至想死,有時候走在大街上,想着哪一天被車撞死算了,這樣茍且活着有什麽意義,我又不能創造任何價值。你一說,我也發現自己像個可憐的小螞蟻。”

盛世煌發覺自己無意的玩笑話開錯了地方,有些震驚,跟着坐下來,“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意義。”

“不過那麽多次,我依然沒去死……其實死很簡單,一了百了。我只怕我死後,尤其又是橫死,我爸媽會遭人議論,沒有人同情他們,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悲傷和難過,只知道他家有個沒出息的女兒自殺了。還有我弟弟,一直當我是榜樣,如果我這樣做……”

盛世煌擡手扳過她的肩膀,“在我心裏你一直是積極陽光的。”

借着手電筒昏黃的光,郄楚寧擡頭,認真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移開目光,“你說的積極陽光,是指我在生活面前不自量力的掙紮嗎?那我真的很積極,不敢堕落,拼盡全力的活着……可是,”她轉回頭含淚看着他,“可我真的很累了,你說,我才二十一歲,最好的年紀,好似被生活打垮了,難道我活着就是為了讓家人不難過嗎?”

盛世煌嘆口氣,摟她在懷裏,下颏抵着她的發頂,“別想那麽多,只要努力生活,上天一定會給你最好的。”

一室靜谧,郄楚寧以頭抵着他的胸膛,雖知不妥,還是放縱自己,有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一瞬間。

“蚍蜉撼大樹,其實挺可愛。”他說。

郄楚寧自然知道他又在胡亂開導她。

兩個人靜靜相擁,又保持着距離。

整個房間的裝修都是最簡單最低端的配置,她的房間朝西,到了下午會有陽光照進來,但她經常不在,到了晚上,最簡單的白熾燈瓦數很低,也是昏黃的,讓四面通風的房間更顯陰冷,每天回到住地,她的活動範圍基本就是床上,站在地上會感到小腿以下冰涼的冷風。此時,她卻覺得溫暖而踏實,像小時候走丢後被爸爸發現時抱在懷裏的記憶。

隔壁房間響起令人尴尬的聲響和聲音,都是成年人,誰也沒必要對此裝作無所知,卻又裝作聽不見。

擁抱也開始變了味道。

郄楚寧感到他的唇落在發頂時,便輕輕推開了他,并用力咳了一下,隔壁的聲音随即消失。“對不起。”她說。

“為什麽?”

“我不想堕落。”

幾個字或許沒頭沒尾,但他還是聽懂了,“和我在一起就是堕落?”

“不。”

“那又是為什麽?”

“對我而言,接近你就等于堕落。”郄楚寧說着,站起身,繼續倚回散熱器上,拉開彼此的距離,“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請你,不要可憐我。”

盛世煌低頭笑了笑,搖頭,“接近我等于堕落,而我又很善良。郄楚寧,你不覺得你的話前後矛盾嗎?”

她低着頭搖了搖,“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積極努力去争取什麽,從沒有意外飛來的好運,既然如此,何不從開始就斷了念想。不過,只要我積極努力去争取,老天一定會給我想要的。”

“這很好。”他說。

“所以,我寧願選擇讓自己以最辛苦的方式生活,得與不得全看天意,這樣最安心。”

“我明白。”

郄楚寧擡起頭,“時間真的太晚了。”

盛世煌從床邊站起來,笑道,“你知道地震中那只被埋了36天的豬嗎?”

“知道。”郄楚寧不知他為何提這件事。

“你簡直像它一樣堅強。”

“……”

“我走了,”盛世煌突然走近擁她入懷,不待她掙紮,已經松開退後半步,“郄堅強。”走出來,順便帶上大門,确定落了鎖,轉身下樓。在昏暗的房間待了很長時間,下樓時盛世煌已經适應了黑暗,樓道裏遇到晚歸的人,兩個人擦身而過,對方留下一縷香氣。上樓的女人正在打電話,輕輕應着,不時的低笑出聲。

站在車門邊,他擡頭看了看郄楚寧的窗口,沒有任何異常,轉身打開車門上車離去。

郄楚寧在散熱器上倚了很久,才轉身躺在床上,渾身似沒了筋骨,随便扯了被子蓋住自己。

對于盛世煌,她不是沒有感情,可是這個人,那麽好,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就像走在路上,白撿了一大筆錢,總讓人不踏實。這違背了郄楚寧的生存法則——想得到,必須先付出。所以,即使心裏那麽想靠近他,理智還是告訴自己,這個狀況很不對勁。

可是誰又敢否定這不是上帝的恩賜?本該得到的東西不停向外推,難道不是違背命運的安排?

現在的自己,是後悔了嗎?可是,已經說出的話,怎麽好出爾反爾?郄楚寧煩躁的拿起被子蒙住頭,算了,就當本該是這種結果吧。

有時候人并不是覺得辛苦,而是孤單,但往往覺得孤單就是辛苦。大學四年的生活,累、充實,但遠遠談不上辛苦。不過郄楚寧并沒有察覺是自己表達錯了意思。

大門上傳來大力的敲門聲,郄楚寧掀開被子仔細聽了一會,知道不會是來找她的人,但是其他房間也沒有人出來開門,大家都等着她受不了噪音起來去應門。

打開大門,門外的人開口就是抱怨,“鎖什麽門啊,大半夜的。”閃身越過她轉身上了樓。

大家離門口遠,不鎖門也覺得自己是安全的,畢竟門口就住着個單身女子。

愛鎖門的一定是她!

大半夜,為什麽不可以鎖門?

樓道裏的風刮進來,郄楚寧扶着門把手,突然笑了。

大概這就是風中淩亂?

作者有話要說:

☆、15

春節之前,郄楚寧請了一天假提前回家。路邊等紅燈時,想着這是自己第一次領工資,應該給父母和弟弟買個小禮物。再者,或許應該請盛世煌吃頓飯。有時候口中說出的“明天來”,“明天請你吃飯”,“明天如何如何”都是一句客套話,但郄楚寧是當真的,對這件事一直念念不忘。自從上次談不上開始的開始,算不上拒絕的拒絕之後,兩個人還沒有見過面,盛世和蘭苑的合作發展到什麽階段,她也不想打聽。工作難免不順心,但想到連發了三個月的工資,又能馬上回家,心情不由得好起來。

“在想什麽,這麽高興?”盛世煌手搭着車窗邊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郄楚寧扭頭看過來,一愣,笑道,“我發工資了。”

“難怪。”

“而且我從明天開始放假。剛剛在想這次可以請你吃飯,你居然就出現了。”

“真可惜,明天我還要上班,不像你還有個假期。”

郄楚寧笑容隐了下去,“我是被資本家壓榨的黃豆,偶爾也要松松綁,你本身就是資本家,休不休還不是你說了算……既然沒時間,就沒辦法了,不是我不請你。”“……越是假期資本家越辛苦,因為‘黃豆’放假。”

“綠燈啦,走啦。”不等道別,郄楚寧走上人行道,看着他開車前行。明明同路的兩個人,這一次盛世煌沒有邀請她搭順風車。這可能就是他的告別方式,而郄楚寧也有自己的告別方式。

這座城市裏,大部分是外來人口,臨近陰歷新年,工作大都告一段落或者收尾,外地的員工請假,人事主管基本都批了假,待員工各自返家,偌大的公司更顯冷清。

臨近中午,盛世煌回到公司,在辦公室裏頭腦放空呆呆的坐了半天,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吸了吸鼻子,擡手按下電話內線,“高秘書,你進來一下。”

“盛總。”高瓴站在桌前,不茍言笑。

盛世煌兩手十指交叉,手肘搭在桌上,思忖半晌,皺着眉,“公司的供暖壞了嗎?”

“沒有,一切正常。”高秘書心裏暗暗詫異。

盛世煌點了點頭。

盛總您冷啊?

不過做秘書的人察言觀色,體會君心,她自然不會問這種弱智的問題,而是換了一種說法,“盛總體恤員工,很多員工請假,現在公司裏沒幾個人,供暖維持在這個溫度比較适中,不必再增加消耗。”

盛世煌低頭沉默片刻,“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待辦公室門關閉,盛世煌擡手放在唇邊哈了哈,又聽敲門聲。

秘書高瓴進來時,盛世煌揉着眉心,“還有事嗎?”對于這個助手,他有時頗為頭疼,太過敬業,只要他加班,高瓴必定跟随,讓本來只是想躲懶的念頭都被她的存在打消,面對面無表情一向嚴肅的下屬,他也只能嚴肅。

“總裁,這是您訂的午餐。”

“我沒……”即将出口的否定在看見一個淡藍色飯盒時話鋒一轉,“送餐的人呢?”

“她直接交給前臺,已經走了。”高瓴放下飯盒,後退兩步看着他。

盛世煌放下手裏的文件,面無表情的打開,海鮮的清香撲鼻而來,三層的飯盒最上一層放着一把筷子,中間一層幾個小格子分別裝着蘸料和兩個綠色蔬菜,最下一層雪白的月牙餃整齊的擺放着,因為是保溫飯盒,餃子還是熱的。

他一愣,“這個……”

秘書也是一愣,難得沉着臉開玩笑,“這麽用心的午餐,不知是哪家的外賣,日後有機會也嘗一嘗。”剛好是午休時間,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吃飯,盛世煌的午餐可謂第一份兒。

“……我也不大清楚。”

高瓴出去以後,盛世煌站起來去洗了手,略顯虔誠的吃着午餐。

三層的小飯盒,蘸料、配菜和餃子,分量雖然不多,但足夠他吃好。

這是他很久以來吃的最順心可口的一餐,拿紙巾沾了沾唇角,突然一愣,其實他并不确定是誰送來的午餐。

……

高高興興的新年假期,郄楚寧并不覺得開心,每天精神恍恍惚惚,時間漫長的可怕。

小鎮的除夕開始的早,晚上十點多,已經有人燃放煙花,郄楚寧從沙發上站起來,離開無聊的聯歡晚會,拿着手機走到陽臺,通訊錄一遍遍的翻看,一次次的停在同一個地方,卻終究沒有撥出去。

“姐,在這幹嘛呢?”

郄楚寧正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慌忙收好放進睡衣口袋,“沒什麽,晚會太無聊。”

“不會啊,我覺得挺好,剛才那個小品就挺有意思。”

郄楚寧不再說話,雙手手肘撐着護欄,看着遠處稀稀落落的煙花。

“姐,你有心事啊?”

“沒有。”

楚然長長嘆口氣,“得了,你臉上現在寫着的全是‘失戀’兩個字。”

“小孩子家家,別胡說。”郄楚寧臉一熱。

“我哪胡說,即使你不是失戀,那也肯定是感情問題,你別想騙我,”楚然回頭看了看客廳的父母,扭回頭鬼鬼祟祟道,“姐,你跟我說說,我肯定不告訴媽。”

郄楚寧眯着眼睛看着遠處,視野小了,眼淚就不會掉下來,“沒有了……”

楚然不滿,“你什麽都不跟我說,以後我也什麽都不告訴你。”

郄楚寧扭頭看着弟弟,笑得有些勉強,“我做了個選擇。”

“後悔了?”

郄楚寧沒有回答,“……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心裏想要的是什麽。”

“那就是後悔了。”

“沒有。”

楚然切了一聲,“還騙我,鄙視你。”

郄楚寧想了想,“比如有兩個玩具讓你選,A更好更貴,但是你手裏的錢只夠買B,所以你選了B而放棄A,那麽你會後悔嗎?不會,你只會覺得可惜,可惜自己不得不放棄A。”

楚然攤手,“為什麽不等到錢夠了再買A,即使這時候你買了B,你也不喜歡。”

“因為,等到你有了足夠的錢時,那個玩具已經被別人買走了。所以,手裏總要有一個才安心。”

“相同的東西多得是,憑什麽要退而求其次。”

“因為,很多東西都是孤品。”

姐弟兩不再說話,看着樓頂不斷升起的煙花,手機突然傳來清幽的鈴音。

郄楚寧慌忙拿出來,看了一眼,靜音之後回身打開陽臺門,飛快的跑回卧室,拉開被子鑽進去,匆匆接了電話,“喂。”

“是我。”

“我知道。”簡單的三個字,卻覺得心安,聽到那邊沉重的呼吸,“你怎麽了?”

“小感冒。”

“發燒嗎?”郄楚寧掀開被子坐起來。

那邊打了個哈欠,“應該沒有。”

“什麽叫應該,你摸摸額頭,熱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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