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檢讨

在學校裏，每天中午的必備功課就是睡午覺，大概就是1點到2點這一段時間。哪怕是在高二十三班，中午也是要睡覺的，但也有的不睡，比如後面那幾排，全都掏出手機在開黑。

如果說在好一點的班上，中午被同學罵的原因一般是翻書的聲音太大聲，那對于他們來說，那就是開黑的聲音太大聲，因為總有那麽一兩個人嘴裏會止不住地口吐芬芳。

剛在打團的時候，教室的門突然就開了，吱嘎一聲，彭老頭就探了半個身子進來，頭頂的風扇将他那不怎麽多的頭發吹了起來，露出半截油亮的額頭。

贲曉幾個人趕忙把手機甩回抽屜裏，趴在桌子上裝睡。

“別裝了，起來跟我走一趟。”彭老頭撩開贲曉蓋在腦袋上的衣服，壓低了聲音說道。

贲曉揉了揉眼睛，裝作一副睡眼朦胧的樣子擡起頭，問道：“什麽事啊？”

“我也不清楚，肖主任找你。”彭老頭說道。

“老肖？”要知道被教導主任找，那可不是什麽好事，後面一堆人都對着贲曉露出了憐憫的眼神，那樣子，就好像贲曉去的不是辦公室而是刑場，當然，對于他們來說，辦公室和刑場的意思也差不到太多。

“肖主任好。”贲曉把衣服老老實實地穿好，規規矩矩地站在老肖的面前。

“贲曉啊，你來了。”要是老肖的臉是黑的，那贲曉還不會怎麽在意。關鍵是，現在大中午地把人給叫來，還滿臉挂着油膩膩的笑，贲曉一身的雞皮疙瘩嚓地一下就冒起來了。

沒好事，恐怕今天上的還真是刑場。

“別緊張，不是什麽壞事。”老肖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的，我們學校最近在整頓校風校紀，領導視察也比較多，這件事在市上也引起了不少的重視。下個星期就是校運會了，開幕式上也會有領導視察，所以我們呢，就新加了一個環節。”

老肖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紙，慢慢地打開，說道：“這個環節呢，我們想來想去，還是你來最合适？”

“贲曉去？幹什麽？”贲曉沒問，倒是彭老頭先問起來了。

“沒什麽，就是做個演講，幾分鐘的事。你看，我稿子都給你寫好了，你也不用背，到時候照着念就行了。”

那張紙上最多不過五六百來字，贲曉心裏越想越不靠譜，什麽稿子能讓他這樣的學生去念，關鍵是在全校師生還有領導的面前，不是學校瘋了，就是這紙上沒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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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老頭也察覺到了，說道：“什麽稿子，我看看，你也不事先和我說說，這種事肯定應該先問我這個班主任啊。”

“問你沒用，得讓贲曉同學做決定。”老肖把演講稿遞給彭老頭，繼續對着贲曉說道：“只要你答應去念這篇稿子，我保證，以後只要你在學校不過分，我們是不會再找你麻煩的了。這頭發你想不剪就不剪，只是到時候去演講的時候還是得剪一下。”

條件越好越誘人，那說明這事就越不是好事，贲曉望向彭老頭，只見老頭子的臉色也不大好，他點了點那張紙，說道：“這寫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贲曉什麽時候是這種人了？”

“老彭，你別說話，這事得贲曉自己決定。”老肖說道，再次看向贲曉：“贲曉啊，你知道的，很多你在學校裏的事，我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是我們認真起來，你這畢業證能不能拿到，那就不一定了哈。你要想清楚，高中可不是義務教育，學校是有資格開除學生的。”

“贲曉，你先回教室，這事我和肖主任來說。”彭老頭很少露出這麽嚴肅的眼神，就算是班上同學上課再不認真，下面都亂成一鍋粥了，他也不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這事不僅不是什麽好事兒，還挺大。

“老彭！我說了，這事不是你說不就不的，這是學校領導定的事！”兩個老頭針鋒相對，一時間，辦公室的氣氛變得有些讓人不大舒服。

“彭老，我看看吧。”就在兩人争執不休的時候，贲曉終于說話了，他一只手揣在褲子口袋裏，一只手攤開，“那張紙究竟寫了什麽。”

彭老頭還不願意給，接連擺手，道：“你不用看，我看了都辣眼睛，回去睡午覺吧，這裏我來說。”

“這事是我自己做決定吧，那就我自己看看。”贲曉沒有退讓。

贲曉的脾氣，彭老頭清楚的很，他沒有辦法，只能嘆了口氣，把演講稿遞了過去，再一臉不高興地盯着肖主任。

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贲曉在心底笑了笑。

一張A4字上，排頭是演講稿慣有的格式，尊敬的XX，親愛的XX，對于贲曉來說，光是看着就覺得心煩了，就別說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念出來。

短短幾百字，述說了贲曉這一年多以來的所有‘罪狀’，又說了從今往後，他一定會改過自新，重塑自我，讓家人放心，老師放心，學校放心。

雖然沒把什麽抽煙喝酒燙頭打架這些寫進去，但能從什麽逃課大有些這些字句裏感受得到。

對于很多人來說，高中生上網抽煙是肯定了，誰也不會相信會有那麽一個人窩在角落裏，認認真真打游戲乖乖巧巧喝可樂。

打架嘛，誰不知道贲曉是校霸，誰不知道贲曉打過人，但他們從沒想過那些被打的人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因為這些不重要，只要打架了，那就是壞學生，不被學校開除那是學校的憐憫。

贲曉這些都可以認，沒什麽是他不可以認的，名聲嘛，一片狼藉又怎麽樣，管別人怎麽看他。他贲曉就是贲曉，不會因為那些低賤的話語而輕易改變自己。

可彭老頭為什麽生氣。

“你自己想想看，想好了就答複我。”老肖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我不去。”贲曉眼神懶懶地看着他。

“對！就是不去！這寫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彭老頭也說道。

“還有時間，下個星期二之前告訴我都沒有關系。”老肖繼續說道。

“我不想剪頭發。”贲曉說。

此話一出，老肖和彭老頭兩個人都像是噎了一下。過了一會，老肖笑了兩聲，說道：“行吧，不剪頭也行，你去就好。”

“他什麽時候說要去了！他明明就說的是不想去！”彭老頭有些激動，脖子都紅了，“你快走，反正他是不會去的！”

看着彭老頭的樣子，贲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不去，老肖下一步就要依靠威脅彭老頭來讓彭老頭逼自己就犯。

之所以一直說不關彭老頭的事，是因為他想讓贲曉直接答應，那他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其實彭老頭挺好的，對他也一直都挺照顧的，關心他住哪，每天吃的什麽。從來不會問學習怎麽樣，但還是會在贲曉上課睡覺的時候拿粉筆頭砸他。

老肖被彭老頭推着出了門，出門前，老肖嘴裏還在喊讓贲曉盡快做決定，最好今天就做決定。

門一關，“贲曉啊，你別理他，搞些什麽玩意兒？學習不抓，盡弄些形勢主意。你別擔心，老子反正都要退休了，幹不了幾年，校長我也是罵過的，怕他？”彭老頭坐在板凳上，兩手往膝蓋上一搭，頗有些老大哥的風範。

所以，他為什麽生氣？

“什麽檢不檢讨的，你需要檢讨什麽？憑什麽就說，嗷，你曾經是個壞學生，現在在他們的引導下，終于改過自新決定成為一個好學生了。寫的都是些什麽垃圾，越看越沒有水平。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們憑什麽來斷定我的學生的好壞？傻逼一個，真的是。”彭老頭之前一番唇槍舌戰下來有些口渴，現在端起他那個老式的保溫杯砸吧了幾口，又接着說起來。

贲曉不知道為什麽，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唇角，為了不被發現，還故意低了頭。在如此氣氛之下，笑，實在是不大好。

“可我的确是逃課，上網，還有打架也是真的。”贲曉埋着頭說道。

“逃課？逃什麽課？不就是個晚自習？上網的确是不該上網，你現在還沒有成年，在家裏打打游戲就算了，去網吧的确是不對，但也說不上壞啊！還有打架，我都了解過的，你別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啊。要我說，那些人都該打，那麽屁大點孩子，還校園暴力呢。再說了，你也沒打多厲害啊。”

一字一句的，贲曉還以為他在為自己辯護呢。說實在的，彭老頭是個好老師，不可多得的好老師。

“在學校裏，你也沒沖撞過老師是吧，那紀檢部部長，就那胡什麽玩意兒，整天針對你，你也沒打人家啊。哎，這事你還真別管，我去給領導說，反正你就一口回絕再回絕，我就受不了他們這些東西。要我說，你這孩子挺機靈的，這世上也不止有讀書這一條路，最重要的是開心，知不知道？嗯？”彭老頭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會因為你成績不好，而對你帶有偏見，像十三班這種，班裏全是不認真讀書的孩子，要說關起來，是真的挺費精力的，但彭老頭一句抱怨也沒有。

說起罵校長這件事，也正是因為罵校長，他才會一把年紀了被弄來十三班當班主任，擺明了要為難他，可他沒有一氣之下任這個班的學生自由發展，而是用盡了所有的耐心來管理班級。

那要是這一次，再為了自己去頂撞一波，他會怎麽樣呢？

“彭老，”贲曉把頭擡起來，雙目正視他，說道：“謝謝了啊。”

“你謝什麽？傻不拉幾的。我是你的老師，你的班主任，肯定不會任由他們讓你去做這種事，這是什麽？這就是一場公開的人格侮辱！”彭老頭還在義憤填膺地說着。

“我考慮考慮吧，決定了給您打電話。”贲曉把紙折好，放進了口袋。

“真的不用考慮，你就交給我...”沒等他說完，贲曉再次說道：“真的，我考慮一下，你知道我的性格，多半是不會去的，你放心好了。”

“那，行吧。”彭老頭終于還是點了頭，給贲曉一個考慮的機會。

“嗯，我回去了。”贲曉說道，正想離開，卻又轉過身，笑着說了一句：“說真的，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敬書池：感覺我要猛增好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