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周後，傳聞中的社長大人終于駕到。
一大早，所有部門的人全都收到通知，要到大廳列隊歡迎。
桑榆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偷偷打了個哈欠。
昨天她連載的小說大結局，她熬夜碼了番外，以至于才睡了兩個小時就來上班，現在整個人還處于暈暈乎乎的狀态。
像是喝了假酒，頭重腳輕，有點醉。
就在這半夢半醒之間，她隐約聽到前面一陣抽氣聲，貌似還有努力壓制的女生的驚呼。
桑榆撐開眼皮，踮着腳尖想去看看這位社長是多長了只眼睛還是怎麽的，觀衆們的反響這麽熱烈。
然後她剛踮起腳後跟，前面一大片的同事們忽然在三毛的帶領下，集體彎腰鞠躬，齊聲喊了句：“社——長——好——”
……
桑榆就在這顫顫巍巍半墊腳的狀态下，看到了新社長的尊榮。
新boss并沒有多長一只眼睛。
相反他正兩只眼睛盯着她，然後半笑不笑的緩緩勾起了唇。
桑榆腳尖一崴，差點跌到。
花狐貍？！
他怎麽在這！！！！
這就是她未來的頂頭上司，新的金主爸爸？
……
一瞬間，桑榆腦海裏跑馬燈一樣閃過很多碎片。
——我又不瞎！
——神經病會傳染。
——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然後她還罵過金主爸爸變态，還看過他的胸肌、腹肌、各種肌……
哦，對了，他現在還是她“哥”……
桑榆的瞌睡消失的幹幹淨淨，像是冰天雪地裏被人往後脖頸塞了一把雪，一陣激靈從頭傳到腳。
她開始回想自己的簡歷哪裏還需要修補。
因為大概等不到公司倒閉，她就要卷鋪蓋走人了。
彎腰行大禮歡迎新老板的員工們在同一低矮的水平線，面面相觑。
高攀看到桑榆的時候也是一愣，下意識去看身邊“不務正業”的老板，果然就見這位頹了一個星期、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的小少爺忽然容光煥發了起來。
高攀低咳了一聲，提示自家老板別只顧着自己爽，還有一竿子人腰快斷了。
顧旸視線往黑壓壓的人頭掃了一眼，這才回過神，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幹嘛，我還沒死呢。”
衆員工：……
人人心裏都冒出一萬句罵三毛的話。
趙茂聞言率先直起身，摸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頭頂，谄媚的笑，“社長，您今天第一次到公司，這是我們歡迎的一種儀式。”
顧旸看都沒看他，視線繞過人群，落在最後面還呆愣着的女孩身上。
剛剛她臉上的震驚錯愕以及瞪圓的雙眼，全都讓顧旸非常滿意。
本來只打算來走個過場就甩屁股走人的小少爺，忽然覺得這班也許會上的非常有意思。
“儀式個屁，這什麽年代了，還玩這一套，怪不得快要關門倒閉。”顧旸拖着調子漫不經心的說，絲毫沒想着給眼前的副社長留一丁點面子。
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彎腰彎成了老頭兒老太太的衆人還沒回過神，就聽到那把清朗的嗓子忽然換了個畫風，染着玩世不恭的笑說——
“不過這位員工就很不錯，堅持自我，不向陳舊老派低頭，很有自己的态度！”
所有還彎着腰的人紛紛直起身子，四處探望，最後整齊劃一的看向最後臉色不是太好的女孩。
衆人交頭接耳，有的人甚至沒認出這是自己公司的同事。
站在她前面的王森甚至利落的閃開，将她徹底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還悄悄豎起不拇指，朝她死命使眼色：“桑榆，剛！”
剛你個頭！
她現在只想找塊剛，一頭撞死！
桑榆抿着唇，略微慘白的臉色也因為大家的打量而泛起血色，那麽多探照燈，讓她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咬着牙躲避不開大家的打量，她只能擡眼直直瞪向罪魁禍首。
可偏偏他像是玩上瘾了似的，不僅絲毫沒有感覺到歉意，還一擡下巴，拍板道：“正好我還缺個助理，就你吧。”
周圍又是一片吸氣聲。
桑榆一瞬間，卻只想甩張辭職信到他臉上！
桑榆算是一“站”成名。
回辦公室的路上，幾人簇擁着今天的“女主角”，一路叽叽喳喳，吵得人腦仁兒疼。
“真的好帥！！！他是不是混血啊，眉眼好深邃！而且腿又長又直，你們看到沒，他的臀線也好優秀，簡直長在我的審美上！怪不得我的那些小姐妹現在都還在讨論他。我收回之前的話，這追他的哪只一百啊，說一千我都信！！！”這是林美麗。
“我們K神在直播平臺的粉絲數都過百萬了好不好！喜歡他的妹子哪只一千！不過真是萬萬沒想到！K神竟然是我老板！快來個人打醒我！媽德，我再也不說辭職了！上班真爽！在線追星！”這是王森。
桑榆沉默的夾在兩人中間，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然而有人不想她靜靜。
“桑榆，你怎麽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難道是也被我K神的帥給震到了？我就說吧，你之前還不信。所以你的眼光也還是可以的嘛。”王森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桑榆差點被他被氣厥過去。
“我覺得他醜斃了。”桑榆五味雜陳的心情被逼到極致，現在還被這麽“冤枉”，一時間血往腦門兒沖，口不擇言的對着王森說。
然後她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欠揍的聲音——
“你說誰——醜斃了？”
桑榆一轉頭，對上顧旸一副逼債的晚娘臉。
……真來道雷，把她劈死吧。
“你，來我辦公室一趟。”顧旸看着面前面如死灰的女孩，舔了一下牙根，壓着嗓子說了一句，然後穿過衆人，走進了編輯部最裏面的主編辦公室。
衆人投來“祝你好運”的關愛表情。
王森甚至想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後來想到什麽，收回了自己的手。
“桑榆，只能怪你眼神兒不好。”王森同情的說。
竟然看不出我男神的帥氣。
桑榆覺得自己不是眼神不好，是流年不利。
顧旸進了寬大空蕩的辦公室，癱坐在老板椅上，連轉了三圈，門口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她怎麽還沒進來？”顧旸沖着王森問。
“要不，我去看看？”王森眼觀鼻鼻觀心的說。
顧旸擰着眉思索了三秒，手撐着額頭想了想，“算了，給她點時間，小朋友估計被吓的不輕。”
小朋友……
王森被這三個字差點酸的牙倒。
他覺得自家boss這塊倔強廢鐵有望進化成燦爛青銅了。
在顧旸百無聊賴的轉了N圈老板椅，大王巡山似的刷了一圈手機app之後，辦公室的門終于被敲響。
顧旸腳尖一點地，咳了一聲，啞着嗓子，“冷酷的”蹦出一個字：“進。”
霸道總裁的人設立的相當響。
王森看着小少爺這幅作死的樣子，卻覺得有點涼。
門口，桑榆悶着頭，鼓着臉，連吸三口氣才做好心理建設的按下門把。
“怎麽這麽慢？！小朋友，你這效率，有點危險啊。”顧旸癱在老板椅上，微擡着下巴，拿喬道。
桑榆本來就一腦袋包，進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時看着對面那張欠揍的臉，新仇舊恨交織，腦袋一熱，将剛剛在外面磨蹭半天的成果“啪”一聲拍在了桌面。
這動作本來應該做的又飒又幹脆。
但她小圓臉鼓着，奶兇奶兇的，無端有點可愛。
顧旸愣了一下，下意識曲起指骨蹭了一下鼻尖，然後好奇的起身，指尖劃拉了一下，将那張薄薄的紙勾到眼前，“什麽玩意兒？”
“辭職信。”桑榆平靜的說。
“……”
“你要辭職？為什麽？”顧旸被她的路數打的有點懵，一時間忘了拿捏自己的人設，擡頭楞道。
“那上面不是寫了麽。”桑榆一鼓作氣完，現在有點衰，腦海裏終于閃過銀行的賬單，心裏忽然有點難過。
今天就是發工資的日子了，她應該再忍忍，明天再辭職的。
可是她得罪過他那麽多次，自己走總好過被辭退。
雖然他說要讓她做助理，可那明擺了就是要借機“報複”。
士可殺不可辱！
雖然、但是……
在錢面前，她好像并沒有什麽資格這麽硬氣。
桑榆擡頭，看向他細長指尖夾着的薄薄紙張，忽然有點後悔……
所以說，沖動是魔鬼……
“辭職理由：因為我口出不孫，說老板醜斃了……”顧旸念出了A4紙中央的一句話。
然而還沒念完，就被打斷。
“是口出不遜。”桑榆還沉浸在即将失業的傷痛中，但聽到這，耳朵還是被辣了一下。
顧旸一噎，擡頭瞪她：“我口誤不行嗎？”
“……行，您高興就好。”桑榆無精打采的捧了一下場，就準備出門打包滾蛋，“如果沒事，那我出去了。”
男人的面子大過天，無端被這麽搶白一頓，顧旸還沒找回場子呢，哪那麽容易放人？
“等等！”他沖着女孩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桑榆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桑榆？”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尾音微揚，透着男生特有的聲線，聽得人一愣。
“啊？”桑榆呆呆的看他。
“我帥嗎？”顧旸看着她問。
桑榆：“……”
這人不自戀是會死嗎？
這會兒已經成為失業人口，桑榆沒了任何顧忌，本來可以借機好好教他做回人，但“醜”字在舌尖滾了兩遍，她都沒能說出口。
主要是有點底氣不足。
此刻晨光明媚，透過整面的玻璃牆，溫和又燦爛的灑了他一身。從眉到眼，再到下颌，線條幹淨又利落。而且他膚色冷白，更顯的明眸皓齒。一雙桃花眼，盛着清晨的碎光，像是映着星河的湖面。
一個大寫的上帝造人時的偏愛。
憑良心講，那家夥确實長了張很能哄騙小姑娘的臉。
桑榆不得不承認，之前自己被私人恩怨蒙蔽了雙眼，才能心無旁骛的跟他正面剛。
此刻被他這麽盯着，她莫名的紅了耳尖。
“……還行吧。”吞吞吐吐，桑榆最後幹巴巴的吐出這麽一句，然後做賊心虛的移開落在他的視線。
等到移完，自己又覺得心虛的莫名其妙。
顧旸盯着她別扭的臉，聞言笑了一下，手臂撐在桌面，整個人往前探了探，不要臉的問——
“只是還行？那你臉紅什麽？”
“……我沒有！”桑榆為自己剛剛生出的一點點羞澀感到抱歉！
那個花狐貍就是有這種本事！
分分鐘能讓人想套上麻袋，揍他一頓！
又炸毛了。
顧旸看着她白裏透紅的小臉，心情大好，指尖夾起那張讨人厭的辭職信，兩手輕輕一扯，薄薄的紙一分為二，清脆地從中間撕開。
“既然你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也接受你的歉意，那這玩意兒就用不上了。”顧旸繼續撕着紙玩兒，對折再對折，最後那張辭職信變成了桌面的雪花碎片。
桑榆心說我什麽時候道歉了，可愣愣的看着他的動作，才緩緩回過神：“所以你不開除我？”
顧旸啧了一聲，擰眉：“別瞎冤枉人啊，我什麽時候要開除你了！”
“可你讓我做助理……”峰回路轉，失業人口轉眼起死回生，桑榆心裏咕嚕咕嚕的開始冒着滾燙的氣泡，整個人還有點暈。
“讓你做助理就是開除？那是漲工資好不好？”顧旸終于找回場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對面呆呆的女孩，忽然想呼嚕一把她那小腦袋瓜。
這人腦子裏成天想什麽呢？
“漲工資？！”桑榆捕捉到關鍵詞，眼睛一亮。
顧旸：“……”
他看着對面像是忽然活了的人，差點被氣笑了：“不是，漲工資就讓你這麽興奮？”
偷拍他的時候，眼睛都沒這麽亮過！
他還沒有那兩破工資有魅力嗎？！
“老板你人真好！”桑榆真誠的說道，她決定不計前嫌，從今往後做一個勤勞勇敢的小蜜蜂！
誰給飯吃，誰就是爸爸！
忽然被發好人卡的顧旸：“……”
“也就……一般般好吧。”顧旸摸了把後頸，靠回座椅，聽着她誠心誠意的誇獎，心裏美滋滋，可又有點難言的不自在，像是被貓給撓了一下，于是只能面上強撐着霸道總裁的高冷。
桑榆眼睛小燈泡般亮，雙手背在身後扣了幾下掌心，才穩住漲工資的喜悅，“老板，那我先出去幹活了。”
乖乖巧巧，又是一副聽話懂事的模樣。
顧旸看着她擺正心态之後的恬淡模樣，心頭一動，再次把人喊住。
“等等。”
“老板您有什麽吩咐？”
顧旸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解鎖手機，指尖劃拉了幾次，調出一個搜索頁面給她看。
“這是公司和你家附近最有名的眼科醫院，眼神兒不好，該治還是得治。對了，它旁邊還有個腦科醫院。”
桑榆看向手機——
光明眼科——專治老花、近視、散光等各種眼科疾病。識人不清，辨色困難？我們保證還你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再往下，是一家治療腦部問題的醫院簡介。
桑榆：……
她收回剛剛做過的一系列反省和承諾！！！
是不能好了，漲工資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問就是倔強廢鐵。我們羊哥不配擁有媳婦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