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之前不是說住哪兒都一樣嗎?怎麽現在改主意了?”謝岐琛稍感意外的在電話那端問。
是啊, 為什麽改主意了呢?
顧旸又擡頭朝某處亮着燈的窗戶看了幾眼,心裏湧上一股陌生的煩躁感。
他摸了一把後頸,嗓子有點幹,嘴硬道:“想住就住呗,哪兒那麽多理由……”
“……那為什麽是明華?據我所知,那個小區環境房源都一般,到底是哪兒入了我們羊仔的眼?”謝岐琛兀自沉吟了一下,回想起小少爺剛剛模糊暧昧的借口,忽然閃過一個猜測,眼睛一亮, “等等……”
謝岐琛拖着嗓子的調笑道:“我們羊仔……不會是想——金屋藏嬌吧?”
“……呸!你思想能不能不要這麽不健康!!!”
顧旸一愣,腦子裏像是有根線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扯的他一個激靈, 但沒工夫去細琢磨那是什麽,舌頭就先于腦子展開了反攻, “還金屋藏嬌!哥你知道的挺多啊!噫——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顧旸在手機這邊虛張聲勢的表達了自己的鄙夷。
謝岐琛愣了一下,倒沒生氣,只是忽然好奇的問:“你竟然知道金屋藏嬌?”
“……呸!看不起誰呢?”顧旸翻了一個白眼, “我現在的睡前讀物可是《新華成語詞典》!不好意思, 昨天剛翻到字母J。”
所以, 金屋藏嬌?
呵,完全在射程範圍以內。
謝岐琛差點被他逗笑了:“這又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惡補成語詞典?”
顧旸:“……我!”
受了某只小鹌鹑刺激的顧少爺發現這天兒簡直沒法聊。
怎麽感覺到處都是雷?
“哎呀,你就說幫不幫吧!”顧旸摸着後頸, 腦袋往後一靠,閉眼開始裝死耍賴。
謝岐琛笑道:“幫幫幫,我們羊仔好不容易想有個窩,做哥哥的,可不得想辦法成全嗎?3棟四樓是吧?等着,辦好了通知你。”
“……哦。”
顧旸挂了電話,忽然感覺有點沒滋沒味。
金屋藏嬌啊……
他偷偷在舌尖撚了撚一直飄在腦海的這幾個字,最終煩躁的啧了一聲,一腳油門,車終于沖了出來。
煩人。
桑榆起了個大早,開始準備今天兩人份的午飯。
昨天金主爸爸不知道又抽了什麽風,竟然半夜兩點突然給她發消息點餐,說今天要吃鮮蝦拌面!
面倒是好做,只是蝦昨天都被她化悲憤為食量,給吃光了。
這不還得早早去買蝦。
幸好小區裏面就有小的農貿市場,去得早,說不定還能買到新鮮的。
然而這頓蝦終究還是沒做成。
因為她剛拿上鑰匙準備出門,就罕見的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早上六點!
公司保安都還沒上班吧?
這個時候來的電話,十有八九沒好事。
她接起來“喂”了一聲,然而才聽兩句,臉色倏地一白。
“什麽?印刷廠起火?!!!”桑榆心裏一個咯噔,“那我們這個月的貨怎麽辦?”
“不知道,火剛撲滅,丹姐說讓我們先過去看看。”那邊林美麗估計還沒睡醒,聲音都打着卷兒,倒是不急不緩的說。
“……”
這邊,桑榆沒再廢話,直接挂了電話,撈起包就沖下了樓。
等她打着車,從上班高峰中“殺出來”時,東邊的太陽早已經囫囵全冒了頭,薄薄的曦光籠着夏末清爽的晨。
然而眼前焦黑的一片,跟這個早晨一點也不搭。
以周丹為首的幾個公司的負責人已經到了,正在跟印刷廠的人交涉。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突然起了火,要不是今天老李來得早,估計房子都得燒沒。但現在火雖然滅了,昨天剛印好的你們社的貨……沒保住。”印刷廠的廠長是個啤酒肚,大概也是一大早被噩耗薅起來的,肚子上的皮帶都還沒扣緊,此時摸着自己的肚子直搖頭嘆息。
桑榆看着地上被水浸濕的黑色灰燼,一時有點晃神。
“那不行!這事是你們印刷廠的責任,現在必須得給我們重印。要是耽誤了上架時間,相關損失也得你們負責。”周丹剛硬的說。
啤酒肚噎了一下,看起來比剛剛更清醒了一些,聞言焦慮的直錘手:“我們倒是想給你們印!但你看看,你自己看嘛,這機器哪有一個好的?我後面排好的所有業務現在都做不了!你逼我也沒用啊!”
啤酒肚說完,電話又來了,他喂了一聲,匆忙的去一旁處理自己的爛攤子。
然後把眼前的爛攤子說撂就給撂了。
“你!”周丹瞪着啤酒肚的背影直喘粗氣。
角落還有一堆沒燒幹淨的,桑榆走過去,蹲下身,撿起半本濕噠噠的雜志。
封面的“星火”兩個字燒的只剩下一個“人”,孤零零的劈着叉。
她擡手抹了抹上面灰不溜秋的渣滓,咬了下唇角,指尖有點泛白。
正在愣神,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嚣張的引擎聲。
接着,耳邊此起彼伏的“顧總”傳來。
“啧,燒成這樣了啊。”
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可聽不出一點身為老板兼主編的焦慮和可惜。
倒像是個路過進來看熱鬧的。
正吐槽着,身邊猝不及防蹲下一道同款黑影。
看熱鬧的小少爺揚了一下眉,還用手撥了撥面前這一小堆燒的黑不溜秋的遺骸,然後手架在膝蓋上,扭頭閑閑的問:“一進門就看你蹲在這兒?怎麽,孵小小鹌鹑呢?”
桑·小鹌鹑·榆轉過頭看傻子一樣的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大概是想罵人。
但礙于金主爸爸太難纏,她憋了一通,最終選擇息事寧人,悶頭繼續擦着剛剛翻到的某頁上的一邊采訪。
小少爺遭到無視,勁兒一下就上來了。
他傾身探頭往那被燒得黑不溜秋的殘骸上掃了一眼,然後趁小鹌鹑一個走神,長手一抽,輕而易舉的就把人手裏攥着的東西搶了過來。
“什麽玩意兒啊,這麽寶貝?”顧旸皺着眉,嫌棄的翻了兩頁濕噠噠的紙,也沒能看出朵花兒來。
“喂!你還給我!”桑榆見他這麽不講道理,起身就要去夠。
但顧旸別的不說,身高那在哪兒都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更何況是眼前的小鹌鹑?
于是桑榆連着蹦跶了好幾下,連人手掌的腕骨都沒摸到。
顧旸垂眸看着在他身前蹦跶的小孩兒,嘴角的笑意有點繃不住,等眼見着她耐心告罄要翻臉了,這才輕輕松松放出魚餌。
“你告訴我這玩意兒有什麽好看的,我就還給你。”
桑榆仰頭逼視了他幾秒,然後一個轉身,又蹲下去,撿起一本同款殘骸,繼續擦起來。
你以為就這一本啊!
愛拿拿,誰慣的你!
“嘶——”顧旸看着不上鈎的人,擰眉啧了一聲,又在原地站了幾秒,這才摸着脖子,別扭的蹲在她身邊,将手裏的破玩意兒遞過去,“吶,還你。別擦那個了。”
“……”
桑榆回頭看了他一眼,搞不明白他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
一會兒一個主意的,看起來就別扭的要死。
“要不要,不要我扔了啊?”別扭鬼見自己都把臺階遞出去了,還有人不上呢,不由抖着手危險警告。
桑榆沒辦法,只能又接回來,翻到剛剛那一頁,又擡手擦了一下。
這回顧旸趁着她的動作看清了,那是一篇燒了一半的采訪。
“匪夷所思?什麽玩意兒?是個人嗎?”顧旸問。
總得不是個人吧?
不然哪兒來的采訪?
桑榆瞥視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當然是了!匪大是我偶像!”
“偶像?”顧旸揚了一下眉,這會兒來興趣了,他一回生二回熟的剛準備傾身探手。
桑榆攥着雜志一個側身,瞪着伸到眼前的爪子。
就見那只養眼的爪子在空中尴尬的蜷縮了一下,然後巴巴兒的縮了回去。
顧旸摸了一下鼻子,遷怒的擡着下巴沖那“偶像”點了點,問:“什麽人啊,就偶像了,別是騙小孩兒的吧。”
你才騙小孩兒呢!
還專門騙十七八歲的小女孩!
桑榆想起王森曾經科普過的他偶像的女粉絲數,一時間更沒好氣。
“匪大是天才作家好不好!聽說人家當時寫《天珠》的時候還沒成年呢!”桑榆摸着被水浸濕後皺巴巴的那四個字,眼底不由帶上了幾分懷念。
“那是我讀的第一本武俠小說……”她輕聲咕哝着說,“當時就是點江出版的……”
她到現在都記得初中放學的路上經過書店時,偶然間拿起那本小說的所有細節。
那個故事陪着她度過了最無助混亂的那幾年,然後好像她就真的像小說裏面的主角路天珠一樣,生出了許多許多面對生活的勇氣。
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靠着一腔孤勇,也能走出自己的路。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側臉安靜美好,臉上細小的絨毛被晨光鍍了層金邊,柔軟乖巧的讓人想捏一捏。
顧旸看着她瑩白的側臉和輕眨的眼睫,一時間有點出神。
然而還沒待他回神,眼前的女孩已經收拾好情緒。
桑榆攥着手裏的半本“幸存者”,起身,走到周丹幾個人面前,輕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試探的問道:“丹姐,現在這裏印不了,我們能不能聯系其他的印刷廠先救個急?”
周丹眼神晃了一下。
剛剛新老板和他“妹妹”打情罵俏的畫面實在有點玄幻,幾個看戲的人都快醉了。
而平時一向低調的都快隐形的女孩竟然會這麽主動的提方案?
周丹回過神來後略微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指了指一旁正焦急講着電話的人:“這不正聯系着呢,但估計不太樂觀。我們這種量吧,又不是特別大,偏偏質量要求還不低。小廠子做不了,大廠子都早有自己的業務計劃。而且以我們社現在的地位……也沒幾個願意賣個面子,讓我們插隊。”
果不其然,周丹話音剛落,那邊打電話的人挂了電話,回頭沖幾人搖了搖頭。
又沒戲。
一旁聽了幾嘴的顧旸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看着剛剛徑直越過他的女孩的後腦勺,咳了一聲,明明白白的找起存在感:“我說,你們開小會是不是也得帶帶我?再怎麽說,我也是發工資前負責簽字的人吧?”
衆人回頭:“……?”
你還記得自己只是個負責簽字的啊。
桑榆默默翻了個白眼,然後看着幾個見風使舵的主管們走到新老板身邊,将人為了個團團轉。
“顧總,您有什麽指示?”其中宣發部的經理趕緊問道。
顧旸看了一眼站在最外圍垂頭皺眉的人一眼,收回視線,哦了一聲,“沒什麽指示,你們接着聊。”
衆人:“……”
感情您是看人聊天兒來了?
站在顧旸身邊的高攀忽然有點想捂臉。
這個老板不是他家的,誰愛要誰要!
幾個公司老油條面面相觑了好幾眼,正相互使眼色,預備備開始要尬聊的時候,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桑榆?還真是你。”陸餘扶了扶自己的無框煙絲色眼睛,揚聲喊了一句。
桑榆腦子裏正瘋狂轉着,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擡頭,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笑開:“學長——”
女孩小跑着迎了上去。
顧旸看着她的背影,眯了一下眼睛。
“那誰啊?”小少爺揚着下巴問。
圍成的圈圈中有認識的,趕緊舉手發言:“哦,那是陸餘,據說是編劇界的劇草,人帥又有才華。現在正在熱播的一部古裝戲,編劇列表裏就有他。”
發言的知無不盡,一句話,就把人誇出了花兒。
可偏偏聽話的重點總是又偏又陡峭。
顧旸咂摸了一下那兩個字的名字,忽然皺眉問:“陸yu?哪個yu?”
“……”
大家都不明白,新boss怎麽會好奇人的名字。
只有一旁的高攀捂臉嘆息了一下。
哪個yu,只要別是她那個榆就行。
“額……好像是多餘的餘。”雜志社的人在錯愕緊張的狀态下,一時也并組不出什麽精彩的詞,憋半天,憋出個“多餘”。
顧旸眯着的眼睛舒展開,一張冰雕玉琢的臉扯出一絲漫不經心的笑,疏懶道:“哦,看起來是挺多餘的。”
衆人:“……”
您這樣在背後說人壞話,真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醋王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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