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正好來附近辦事, 聽說印刷廠起過火。然後在外面看到你們公司的人,怎麽樣,你們沒事吧?”陸餘看着她問。

桑榆沮喪的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到的時候火早撲滅了。只是……我們這個月剛印的貨……都燒沒了。”

陸餘皺着眉朝裏面看了一眼,正要收回視線好好安慰一下她,忽然對上一道敵意明顯的眼神。

陸餘愣了一下,毫不怯場的對視回去,然後還抽空偏頭朝桑榆問了一嘴:“那個就是你們新來的主編?”

“诶?你怎麽知道?”桑榆驚異的問。

陸餘沖那道眼神淡笑示意,然後收回視線,“哦, 我看全場,就他最閑。”

“……”桑榆默默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邊, 顧旸覺得自己遭遇到了二十二年來最大的挑釁。

“槽!他那笑是什麽意思?!!”顧旸瞪着那邊相對而立還似乎聊得熱火朝天的兩人, 扭頭問自家助理。

高攀摸了一下鼻子,心說還能有什麽意思, 來自情敵的問候呗。

就一個眼神的厮殺已經看懂人物關系的高攀默默往後退了一步,這話他可不敢說。

不過有的話,他還是可以說一說的。

“老板, 今天這事兒……八成又是那邊搞的鬼。”

顧旸聞言冷笑了一聲:“他倒是會給我幫忙!”

“……那——這回你還出手嗎?”高攀準備提前問好。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小少爺的态度, 但覺得保險起見, 還是問問比較穩妥。

畢竟上回的黑客的事件,一開始擺明了混吃等死這事兒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的人,後來還不是一被刺激,就徒手上陣抓人了?

誰知道這回會不會又被刺激的打自己的帥臉呢?

“……看看再說。”本來想否認的小少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眼神忽閃了一下,給出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就知道!

高攀看着說完就朝那邊兩人大步走過去的自家老板的背影,朝天翻了個一百八十度的白眼。

“你喜歡匪夷所思的書?”

顧旸剛走近,就聽到某個多餘的人揚聲問了一句,手裏還翻着剛剛她寶貝兮兮,他都不給碰的破玩意兒。

顧旸看着陸餘翻雜志的手,眼睛快瞪直了。

“恩,從小就喜歡!匪大的所有系列我都珍藏了,最近要上市的新書,我也預購好了。”桑榆說。

“……從小?”不知道這兩個字哪裏戳到了他,陸餘笑着揚了一下眉。

桑榆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後乖乖點頭。

“這個匪夷所思是小魚兒的偶像!當時寫第一本《天珠》的時候還沒成年呢!”一旁的顧旸突然插話,鹦鹉般重複着剛剛聽來的二手消息。

無端透出一股親昵感。

好像小學裏面争寵的幼稚鬼。

看吧,我比你知道她的事情更多!

“……”桑榆回頭無語的看了顧鹦鹉一眼。

偏偏有人心理素質極好,還回報了她一個堪稱溫柔的笑……

呸。

她一定是眼花了!

桑榆眨着眼睛倏地收回視線。

陸餘看了兩人一眼,然後收起殘破不堪的雜志,笑着回了一句:“成年了。”

“……?”

眼前兩人同款疑問臉。

陸餘又笑着補充了一句:“據我所知,他……寫《天珠》的時候成年了。”

“啊,真的嗎?不對,學長你怎麽知道的?”桑榆好奇的問。

陸餘看着她笑:“恩……我也是聽說的。”

“哦。”桑榆點頭。

陸餘這才朝站在她身後的人點頭示意:“顧總是吧?上次《X》的晚宴上我們見過。”

桑榆一聽,擡頭看了學長一眼。

對哦,上次晚宴他們都在場,學長肯定早就見過他。

那剛剛還說是因為他看起來最閑才猜的?

陸餘大概是知道她的心思,垂眸朝她輕眨了下眼睛,

“……”桑榆悶笑着低頭摸了一下鼻子。

顧旸在一旁冷眼旁觀兩人的小動作,心情忽然煩躁起來。

他啧了一聲,偏頭冷冷的道:“不記得了。”

陸餘看他一眼,“沒關系,貴人多忘事。”

至此,大概是覺得基本的社交儀式已經完成,陸餘看了一圈周圍進進出出焦躁的衆人,然後垂眸問道:“那你們現在找到新的印刷廠了嗎?”

桑榆聞言,記起正事,沮喪的搖了搖頭:“沒有。”

陸餘是業內人士,不用她多說,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其中的緣由。

他沉吟了一下,盯着她沒精打采的小臉忽然說:“我認識一個印刷廠,應該能滿足你們的質量要求。只是距離有點遠,不知道趕不趕得急上架。”

“真的嗎?!”桑榆一聽,立馬來了精神,“沒事的學長,物流這塊後面我們再想辦法,這個月的貨必須準時上架!”

陸餘看着她像是蔫兒了的氣球忽然打滿了氣,不由笑道:“好,那我跟那邊溝通一下,應該沒問題。”

“太好了,學長謝謝你!!”桑榆高興的原地跳了跳,緊鎖了一早上的眉頭終于徹底舒展開。

陸餘看着她清淺燦爛的笑,勾着唇說:“我們之間還用說謝謝嗎?”

桑榆想了一下,抿着唇搖頭:“學長你幫了我太多次了,的确不能光說謝謝……”

“那就再請我去家裏吃幾頓飯?太久沒吃,都想念你做的蝦了。”陸餘笑着說。

“沒問題!”桑榆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一旁又被冷落了的顧小少爺:“……???!!!……………………”

終于解決了暫時的危機,大家勾三搭四,不是,成群搭夥的開始回公司。

桑榆看着前面那道驕矜高冷的背影,後知後覺的發現小少爺似乎又不高興了。

又怎麽啦?

誰又惹他了,看着臉這麽臭?

小少爺的臭臉擺的明明白白,所以不僅她發現了,距離暴風眼最近的高攀更是感同身受。

他和桑榆對視了一眼,然後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同款疑問。

奇怪了,連小助理都不知道,那他大少爺今天是作的哪門子妖?

然而還沒等他琢磨出個三四五六,就見身旁停着的那輛騷氣紅色跑車忽然加足了馬力,翁的一聲就竄了出去。

甩給高攀一臉尾氣。

被留在原地的兩位助理:????

這個地方并不好打車,高攀和桑榆算是同款新人,自然要照顧各位老人先走。

因此安排了一輪之後,最終果然剩下他們兩個沒打上車。

……

“我說,你真不知道他抽的什麽風?”高攀摸了把臉上的尾氣問。

桑榆抱着手機,看着打車軟件上遲遲沒人接的訂單,搖了搖頭,然後撐着膝蓋,原地蹲下。

高攀看了她一眼,蹲在了旁邊。

“你心理素質可真好。”半響,高助理說。

“……為什麽要不好?又不是我惹的他……”桑助理咕哝着回。

“……行吧。”高攀看着她恍然未覺的神色,嘆氣搖了搖頭。

覺得這兩人真有意思。

一個比一個難搞定的樣子。

這最後也不知鹿死誰手,哦不,羊死誰手。

“不過,我感覺你跟我第一印象差別還挺大的。”高攀閑來無事,随口扯了個話題。他是個受不了冷場的人,如果場子太冷,那一定是他沒熱好。

只要人數大于一,高攀就覺得自己總有某種不知名的使命感。

桑榆倒是比他淡定一點,只悶頭刷着手機,聞言晃了一下神,然後哦了一下:“這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是嗎?還有人有同感?”高攀自來熟的接着說,“其實吧,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挺難接近的。但這麽接觸幾次下來,又覺得其實那不過是一層外殼。裏面的你,其實也挺好相處的。你自己覺得呢?”

“……”

旁邊的人忽然沒了動靜。

高攀不經意撇頭看了一眼,好奇地問:“你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桑榆回神,收了手機,表情有點一言難盡:“沒什麽,看咱們老板的微信。”

“他微信怎麽了?”

“……恩——他換微信名了。”桑榆想了一下說。

“哦?換成啥了?”高攀來了精神的問,想着說不定能窺探出小少爺臉臭的蛛絲馬跡。

“……羊入虎口。”

“……啥玩意兒?”高攀差點聽笑了,“不是,為什麽換成這個?聽起來怪瘆的慌。”

桑榆想了一下,小心地推測道:“大概是……為了顯得有文化?”

“……還真是。”高攀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兩人正就那個瘆的慌的成語集思廣益的揣摩呢,“羊入虎口”本羊忽然漂移着出現在眼前。

顧旸降下車窗,臭着臉坐在駕駛座,冷眼看着蹲在馬路牙子上的兩位助理,氣更加不打一處來:“上車!”

小少爺只露着半張側臉,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冷氣夾着清淡的晨光撲面而來。

看着倏地一下停在面前的去而複返的騷氣跑車,又被撲了一臉尾氣的高攀和桑榆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問和害怕。

“怎麽,你兩擺攤呢?也不嫌丢人。”顧旸見他的助理們一臉恍然,又扔出去兩個白眼。

助理們這才雙雙回過神,拍着屁股上的灰,屁颠屁颠的爬上了車。

心裏卻瘋狂刷着彈幕。

也不看看他們在這丢人是誰害的,還有臉說呢……

非常有臉說的人自他們上車之後又不說話了。

顧旸擺着一張高級厭世臉将駕駛座讓了出來,然後舒展着一張大長腿,攤在後座散發冷氣。

桑榆和高攀對視一眼,默契的移開視線。

決定敵不動我不動,裝死到底,絕不做出頭鳥。

他們裝死的結果就是,小少爺的臉到達公司的時候黑成了包公……

“倒杯咖啡進來,三分糖五分奶七分熱。”顧旸扔下一句話,就臭着臉進了辦公室。

高攀扔給戰友一個關愛的眼神。

桑榆回敬他一個“彼此彼此”。

果然,高攀跟進去不到一分鐘,就面如死灰的出來了,拿着公文包出了門。

一看就是被派了個更奇葩的任務。

“桑榆,咋回事?印刷廠的事不是解決了嗎?怎麽顧總看起來臉這麽臭?”林美麗滑着椅子,湊過來小聲問。

桑榆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他不是你哥嗎?”林美麗問。

“……你難道知道你親戚朋友每天吃了幾碗飯上了幾次廁所嗎?”桑榆莫名其妙的問。

“……好吧,那這個問題過。”

林美麗愣了一下,很快記起來真正想問的問題,“那桑榆……顧總真的是GAY啊?看着不像啊……诶,不是,你眨眼睛幹嘛,進灰了?”

桑榆一臉菜色的看着走到近前的人,抱着頭自閉了。

“你剛剛說……誰是GAY?”顧旸站在兩人身後,一臉涼飕飕的問。

林美麗回頭,從下往上這個死亡視角仍然看到一張泣鬼神的帥臉,當下愣了一秒,然後從美色暴擊中回神,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悶頭自閉的人說:“哦,桑榆說,你不喜歡女生的。”

桑榆:“……”

我可拜托你閉嘴吧——

“是嘛……”

桑榆抱頭聽着自家老板冷中帶笑的聲音,心又涼了一大截。

她今年一定流年不利吧?不然為什麽每天都這麽艱難?

“咖啡泡好了?”顧旸垂眸看着在自己位子上抱頭自閉的小鹌鹑問。

小鹌鹑搖了搖頭,悶聲說:“馬上……”

顧旸看着她的背影又站了幾秒,然後哼了一聲,轉身進去了。

不高興以及等下有你好看等等情緒在那一聲“哼”中表達的明明白白。

言外之意就是,你死定了。

桑榆抓了抓頭,不想動了。

林美麗大概是看桑榆太崩潰了,還沒所謂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的桑榆,你不是說你們兄妹兩感情很好的嗎?怕啥,他又不會吃了你。”

“……美麗。”桑榆抓着頭,低聲說。

“啊?”

“坐着說話是會腰疼的。”桑榆說。

“……?”林美麗黑人問號臉,“所以我要站着說嗎?”

“所以你還是別說了吧。”

桑榆生無可戀的起身去給大少爺泡三分糖五分奶七分熱的咖啡,開始瘋狂思考GAY的事情要怎麽才能圓過去。

以那花狐貍的尿性,污蔑他不喜歡女生……大概比謊稱他們是兄妹要嚴重一百倍吧?

天啊,她以後一定不随便撒謊了。

天道都是有輪回的。

“怎麽樣?燙嗎?還是不夠甜,或者奶加多了?”桑榆膽戰心驚的雙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的人,先發制人的提出了N中對方可能的挑剔點,最後自覺的說,“要不我再幫你去換一杯吧!”

他的臉色實在是讓人心慌,桑榆現在只想跑路。

“等等。”顧旸放下咖啡杯,喊了一聲暫停。

桑榆跑路的小腿兒聽話的定在了原地。

她原地向後轉,盯着自己的腳尖,乖巧的小聲問:“還有什麽事嗎?”

千萬不要問GAY的事,千萬不要!

太尴尬了!她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啊——

桑榆正在心裏求神拜佛呢,可好半天過去,也沒聽到對面再有什麽動靜。

她下意識的擡頭看過去,結果猛然撞進他直接又炙熱的眼神裏。

桑榆忽的頓住。

他的臉上向來表情豐富,調笑的、嘲諷的、不屑的、疏懶的、張狂的……

可桑榆卻從來沒看過現在這種……怎麽說呢,堪稱認真又帶點疑惑和委屈巴巴的眼神。

他的瞳仁本來就深,專注地盯着人看的時候,總是會讓人情不自禁的陷進那雙眼睛裏。

桑榆心尖像是被什麽碰了一下,忽然一軟。

她頭皮發麻的倏地移開視線,繼續盯着腳尖看。

桑榆扣着掌心,竟然生出了一種“是誰讓他這麽不開心簡直罪該萬死”的心情。

哼,長的好看了不起啊!

“他幫了你很多次是什麽意思?”顧旸盯着她狠狠的看了半天,忽然開口問。

“啊?什麽?”桑榆還沉浸在多重複雜糾葛的內心戲中,聞言懵懵的擡頭問。

“陸餘。”顧少爺好心的給了個提示。

“……哦,你說學長啊。他是幫了我很多次,我後來買房子的頭期款都是他借的。”桑榆腦袋還被剛剛的眼神砸暈着,老實的一字一句回答道。

“……為什麽要買?租不行嗎。”顧旸皺着眉問。

“……?”

這是租不租房的問題嗎?

桑榆腦袋空了一秒,才想起原委:“不是啊,當時他是借錢我給媽媽看病的。後來用不上了,本來想還給他,可學長說他不急着用。然後他正好認識個開放商,就說可以先借我買個小窩。”

“恩,學長真的幫了我很多。”末了,桑榆抿了下唇,認真的總結道。

“……”

顧旸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了。

桑榆看着他更加難看的帥臉,歪了下頭,不知道哪兒又惹到到了金主爸爸:“……?”

?什麽?

竟然還好意思?

顧旸看着她探究的眼神,心裏更加煩躁。

他咬了下牙根,偏過頭,沒好氣的擺了下手,頗有種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抿着唇幹巴巴的說:“出去把我的午飯給我,今天我自己吃!”

……

桑榆莫名聽出了一種“讓你氣我”的懲罰意味,但她張了張嘴巴,沒動。

顧旸回過頭,清亮的瞳仁縮了一下:“……?”

桑榆舔了下唇,攤着手坦白說道:“那個……我今天沒做午飯。”

“……!!!”

“你!說!什!麽?”顧少爺壓了一早上的邪火兒終于炸了。

桑榆看着燒着引子就快上天的顧炮仗,擺了擺手,示意這筆賬可不能算到她頭上:“吶,今天我剛要出門買蝦就接到了公司電話,那我肯定第一時間要去印刷廠啊。沒蝦我就做不了拌面嘛。”

不說蝦還好,一說蝦顧旸覺得自己更不好了。

“那你就能給那個陸多餘做蝦!”

“……”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怎麽又扯回到學長了……

還有,人家叫陸餘!

什麽陸多餘。

“可我要謝謝他啊。”桑榆小聲辯駁。

“你要謝我的事兒還少嗎?!!”

顧炮仗引子已經快燒到頭,分分鐘能上天的節奏。

“……我又不是不給你做,是今天情況突然嘛,你能不能不要……不講道理。”桑榆本來“不要”後面想接“胡攪蠻纏”,但她覺得為了工資着想,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不要火上添油了。

“我不管!那你也不能給他做蝦了!”顧不講道理開始胡攪蠻纏。

“……不是……”

“不僅這次,以後都不許給他做蝦!不然扣你工資哦!”

某人胡攪蠻纏完,終于開始撒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炸了毛兒的羊仔:啊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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