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顧旸的霸總式發言一出, 全場都靜了靜。
一旁的店員:“??!!!”
“全部嗎?”店員頓了幾秒,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顧旸擰了一下眉,懶得廢話。
一旁的潘霞倒是先笑了:“帥哥,可別打腫臉充胖子啊。你知道這兒的一件衣服要多少錢嗎?還都包起來,真是笑死人了。你以為在演電視劇呢?”
顧旸連個眼神兒都沒給她,只兩只細長的手指夾着一張薄薄的黑卡沖旁邊的店員點了點,神色不耐:“怎麽,在你們家買衣服,還得自己動手?”
店員本來一臉難色,可在看到那張黑卡之後, 眼睛一亮,腰瞬間就彎下去沖金主爸爸鞠了個躬, 然後雙手接過黑卡, 語氣恭敬:“不好意思先生,剛剛怠慢了, 我這就安排打包。您可以先坐着休息休息。”
說完,店員就捧着黑卡神色激動的開單去了,還招呼一旁的同事趕緊準備茶水點心。
一旁的潘霞這才回過神, 表情已經難看的像是吃了馊飯。
她緩了幾緩, 眼神在面前穿着情侶裝的兩人身上來回, 半晌,才像是明白了什麽,嘲諷的一笑:“我說你怎麽今天這麽橫呢,原來是傍上金主了!還真是看不出來, 你還有這種本事。”
桑榆眉心一皺,小臉繃着,終于肉眼可見的不高興起來:“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怎麽,做了還不讓人說啊?”潘霞雙手抱胸的冷笑一聲,又轉向一旁的顧旸,“不過帥哥,你怎麽看上她了?這小丫頭,脾氣可不太好。”
顧旸冷眼聽着,忍了半天的火氣終于壓不住。
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扯着唇滿臉無語的說道:“大媽,好不好關你屁事?老子就喜歡脾氣不好的,怎麽着?還有,你嘴巴放幹淨點,要不是不打女人,你以為自己還有臉在這噴糞?”
大少爺脾氣一向不怎麽好。
最近是太春風得意,一時間連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可是個從不管別人臉色,自己怎麽爽怎麽來的我行我素的嚣張性子。
潘霞被這麽一罵,像是有點被震住,半天沒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嘴唇動了動,剛想罵回去,門口機器的歡迎聲乍然響起。
一個微微有些浮腫的高大男人走進來。
“怎麽還沒好?買件衣服要這麽久?”
男人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
顧旸明顯感覺到他牽着的女孩渾身一僵,甚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皺了皺眉,擡眼看過去。
“桑榆?你怎麽也在這?”桑國明走近的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國明——”倒是一道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響起。
潘霞像是被鬼上身似的,忽然變了個人。
只見她小碎步的挪到了桑國明身邊,小鳥依人的挽上男人的胳膊,接着嘟着唇可憐巴巴的開始告狀,“你終于來了!剛剛、剛剛我被人罵慘了。人家都不知道怎麽回嘴,他們還差點要動手……”
顧旸眼角抽了抽,覺得中年大媽還要學小女生撒嬌真是他見過最驚悚的事情。
關鍵這臉變得也讓人倒胃口。
顧旸嗤笑一聲,剛想開口,掌心的小手卻忽然一縮。
像是一種下意識。
桑榆在對面男人的審視中,一點一點,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攥着拳頭站在原地。
顧旸眉心蹙起,按了下指關節。
“桑榆——”
桑國明沒理會身邊女人的挑撥暗示,只喊了聲女兒的名字,卻又像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麽,尴尬的停住了話頭。
正好此時店員簽好單,将黑卡還回來。
顧旸收回卡,看了眼身旁的人:“衣服先放在這兒,我們還有事,待會兒回來拿。”
店員自然點頭應好。
顧旸又看了眼明顯狀态不太好的人,擡手虛攬着她的肩膀,低聲:“我們走吧?”
桑榆點點頭,跟着他往外走。
桑國明這才把注意力放到顧旸身上,結果看清人的長相之後,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開口:“顧少爺?”
桑國明的公司和顧家有生意往來。
這幾年他混的不錯,創業成功,公司上市。
但跟顧家比,根本不夠看。
還要仰仗顧家鼻息。
上次顧老爺子八十大壽,他托了好幾層關系,才弄到一張請柬。
壽宴上,自然見識過顧家大少爺豪擲千金換得一面錦旗賀壽的騷操作。
這會兒,在桑榆身邊再次見到顧旸,桑國明差點沒跟那個嚣張的不可一世的人對上號。
顧旸腳步頓了一下,不記得在哪兒見過眼前的人。
但這并不妨礙他噴射自己的不滿。
他眼神往中年油膩夫妻身上掃了一眼,視線從眼尾掠過,就給人一種直白的不爽和鄙夷,“桑總是吧?麻煩管好你自己的人,別沒事就放出來亂咬。今天是碰上我們脾氣好,改明兒不走運,可能就不會這麽太平了。”
全場所有的人都默了默,心說可真看不出來您大少爺脾氣哪兒好了。
桑國明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眼身邊的人,然後皺起了眉。
潘霞下意識要開口,結果被桑國明瞪了一眼。
桑國明重新看向站在幾步之遠的女孩。
她的背脊挺得很直。
頭偏着,從耳後到脖頸的線條單薄又僵硬。
除了他進門時的一眼,她再沒正眼看過他。
桑國明皺了下眉,表情卻有一絲不自然,“桑榆,你……跟你媽媽還好嗎?”
桑榆閉了下眼,面無表情的反問:“跟你有關系嗎?”
桑國明:“桑榆……你能不能不要态度這麽敵對?爸爸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盡力補償你們一點。就拿之前你媽住院的事,當時為什麽不來跟我說?我還是從愛心籌上看到才知道,但剛想捐款通道就關閉了……”
“你确定我沒找過你嗎?”桑榆忽然開口打斷,聲音卻輕得幾乎聽不見。
“什麽意思?”桑國明一愣,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麽,猛地轉頭看向一旁的潘霞。
“國明……沒有,不是我!”潘霞下意識的擺手否認。
桑國明表情一僵,明白過來。
桑榆卻根本沒那個心思看這兩人唱雙簧。
“哦,那就當沒有吧。”
她輕輕吸了口氣,表情淡漠的已經看不出一點嘲諷,像是懶得再廢一句話,說完就擡腳朝店門走去。
顧旸擡腳跟在她身後。
桑國明還想追,“桑榆,你電話為什麽打不通了?爸爸最近一直聯系不上你……”
“因為拉黑了。”
“……”
像是身後跟着什麽會咬人屁股的狗,桑榆出了店門就悶頭一直朝前走。
幾乎要小跑起來。
沒有目的,卻急迫倉皇。
顧旸在一家甜品店門口拉住了她的手腕。
桑榆猝不及防,被帶的身形晃了一下。
她穩住腳步,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身後一直跟着個人。
“怎麽了?”她徹底回過神,仰着頭問。
顧旸看了她一眼,有點好笑,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捏着人的手腕沒松,将人帶到甜品店門口,指了指花花綠綠的招牌問道:“想喝哪個?哥哥給你買。”
桑榆因為那一聲久違的“哥哥”心亂跳了一拍,從剛剛開始就緊繃的神經卻奇怪的放松了下來。
“為什麽要買這個?”桑榆問。
“不是說,吃甜的能讓人心情變好一點麽?”顧旸說,“我想試試看有沒有用。”
桑榆:“……”
最終,桑榆點了一杯白桃烏龍芝士奶蓋。
很甜膩的味道。
卻真的有讓人心情變好了一點。
一路上,顧旸都在叽叽喳喳,像只剛從籠子裏放出來的焦躁的孔雀。
瘋狂開着屏,卻又帶着點笨拙的小心翼翼。
“嗯——這家店奶茶不行。改天帶你去喝點特別的,直接甩這破店一條街!”
“這商場什麽構造?扶梯都只下不上?設計的人腦子有包吧!”
“我靠,這娃娃機裏的東西也太醜了?這麽醜的娃娃竟然是真實存在的!小魚兒你快來看!”
“不行,這麽醜的娃娃不能留在這辣人眼睛,看我怎麽收了它們!”
顧旸是個行動派,說着就去兌了一籃子的游戲幣。
站在娃娃機面前,開始瘋狂搖爪。
桑榆捧着奶茶小口吮着,就安靜的站在一邊看。
她本來以為大少爺資深纨绔子弟,吃喝玩樂的事情樣樣精通,她今天可能要見識到現實版清空娃娃機的騷操作了。
結果,一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
大少爺手裏最後的一個游戲幣終于耗盡,娃娃機裏的“醜玩意兒們”原封不動。
一個沒少。
這就有點尴尬了。
桑榆抿直的唇終于輕輕彎了一下。
吸了口奶蓋。
顧旸看着空空如也的小籃子,好看的眉眼蹙起,爆了句粗話:“靠。這麽醜的玩意兒還這麽難夾?誰給他們的信心敢這麽設置?”
“我還就不信了!”
顧大少爺裝逼失敗,面子非常過不去。
于是又去兌了一籃子幣,開始陷入無盡的投幣當中。
娃娃機的爪子就像是沒有骨頭的軟腳蝦,總在關鍵的時候帕金森發作。
但這次情況稍微好一點。
用完最後一個幣的時候,一只藍色的小醜魚玩偶從機器裏面掉落下來。
顧旸蹲下身從機器口将小醜魚拿出來,然後走到桑榆身前,嫌棄的扯了扯玩偶的臉,一臉郁悶道:“只抓到這個,你要嗎?就是醜了點兒。”
他嘴上嫌棄着小醜魚,眸光卻從眼尾小心的撇掃過來。
微抿着唇,帶點懊惱和小心的打量。
桑榆捏着杯子的指尖一動。
她接過小醜魚,晃了晃它的尾巴,咬着奶茶的吸管忽然說:“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
大概是被她的審美驚到,顧旸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然後眼睛亮了一下。
他歪頭又打量了一眼女孩的臉色,然後伸出手指戳了戳小醜魚的臉,面不改色的改口道:“嗯,看久了是挺可愛的。”
桑榆:“……”
鑒于小醜魚的功勞,顧旸終于沒再嫌棄它醜,反而以方便她喝奶茶為由,将玩偶拿到了自己手裏。
兩人乘上自動扶梯,往頂層的家具城去。
路上,見她又不說話,顧旸捏着小醜魚的尾巴繼續開屏逗她開心。
桑榆看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和墨黑清亮的瞳仁,忽然輕聲開口喊他:“顧旸。”
“嗯?”顧旸停下手裏的動作,垂眸看她。
桑榆收回視線,又吸了口奶蓋,“剛剛那個是我爸。”
“……”
猝不及防。
卻又好像心照不宣。
顧旸愣了一下,然後點頭:“我知道。”
“那個女人是他現在的老婆。”桑榆接着說。
顧旸:“嗯。”
“以前是我家的保姆。”桑榆補充了一句。
顧旸:“……?”
“是不是很狗血?”
似乎他的反映在意料之中,桑榆笑了一下,自嘲道。
顧旸卻看着她沒什麽血色的小臉,皺了下眉:“她以前欺負過你?”
似乎沒想到他第一個要問的是這個,桑榆一愣,仰頭看着他搖了搖頭:“那倒沒有。”
“就是很狗血的小三上位情節,不過那會兒他們兩個本來也沒多少感情了。”
她從來沒對誰講過那段雞飛狗跳的日子。
正逢高三,是一個孩子面臨的第一個人生關口。
她卻在那一年,突然長大。
帶着撞破奸情而暈倒住院的媽媽離婚。
高考失利。
大學時候,媽媽又腦溢血住院,她四處籌錢。
最困難的時候,她放下尊嚴和面子,給她所謂的父親發過一條求助短信。
照今天看到的,當時應該是潘霞經手了那條短信,以公司資金周轉不靈拒絕了借錢。
而她的父母是典型的相親式婚姻。
兩人性子都硬,從她很小開始,家裏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但兩人樂于創業,起早貪黑,也算是一起打拼過。
只是男人有錢了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潘霞甚至不是桑國明的第一個出軌對象……
說到這,似乎回想到很不好的回憶,桑榆捏着被子的指尖一緊,咬着的下唇發白。
顧旸見她神色不對,拿着小醜魚的頭碰了碰她的側臉,輕聲問:“小魚兒,你沒事吧?”
桑榆回過神,下意識吸了最後一口奶茶。
卻似乎沉底的奶蓋太膩,她鼓着臉,眉心蹙起。
顧旸甚至從她臉上看出了一種疑似“惡心”的感覺。
“不會吧,這奶茶真那麽難喝?”
桑榆搖了搖頭,梗着脖子将嘴裏粘膩的奶蓋咽了下去。
“沒有,就突然有點反胃。”
“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顧旸一下子緊張起來。
桑榆看着他的樣子有點好笑,心裏的那點不好的回憶被沖淡。
“沒事,緩一下就好了。”桑榆舔了一下嘴角的奶沫說。
女孩小臉瑩白,唇清潤飽滿,唇邊沾着一點白色的奶蓋,她伸出舌尖慢慢舔掉。
顧旸落在她臉上的視線一頓,接着像是踩了馬蜂窩似的倏然轉開。
他摸了下鼻子,神色不自然的說:“那你還不舒服了一定要說,我送你去醫院。”
“嗯。”
因為這個插曲,後面的話自然沒了下文。
但桑榆傾訴了一點,就像是長久封閉的布袋子突然被撕開一條縫。
已經舒服很多。
她将手裏的空奶茶杯扔進垃圾桶,然後拍了拍手,表情重新明朗起來。
顧旸看着她,卻從剛剛的話裏窺探到了她過去生活的一點邊角。
他的小鹌鹑一個人堅強的長大,沒有人保護過她,所以她背上了能保護自己的重重的殼。
可即使再艱難,她依舊在很認真的生活。
但沒關系。
以後有他了,他來保護她。
二十二歲的大齡單身處男第一次擁有了類似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感悟。
桑榆卻沒發現他的異樣,只指着店鋪的大門說:“家具城到了。”
說是要來選家具,顧旸其實一點數都沒有。
他單純只是想找個理由把她約出來。
可這會兒看着認認真真穿梭在各類桌椅書架中間的人,他又覺得這個主意簡直太他媽太棒了!
特別周圍來逛家具城的好多都是年輕男女。
一看就是一對對的。
那他們在別人眼中是不是也像新婚小夫妻?
光是想想,顧旸就覺得心情舒暢。
于是更加起勁兒的拉着桑榆挑起家具。
“小魚兒,你喜歡木質的桌椅還是布藝的?”
“這個沙發是不是太窄了?你坐坐看。”
“你覺得家裏需要買這種裝飾的架子嗎?”
“這兩個顏色,你挑一個。”
“……”
桑榆:“……”
這到底是給誰家買家具?
你自己需不需要,心裏沒點逼數嗎?
我又不住你家,我怎麽知道這顏色搭不搭!
而在她愣神的當中,買嗨了的顧大少爺忽然眼睛一亮,邁着長腿朝某個方向快步走去。
接着大少爺一個縱身,撲到了一張半圓形的大床上,還興致沖沖的朝她招手:“小魚兒快來!看看這個床軟硬你喜不喜歡。”
桑榆:“……???”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作為king size大床的使用者,桑榆作出了評價:這床太硬了,睡着腰酸!
顧旸:你确定,是因為床硬才腰酸的?
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