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芬沒有錯過那句口誤的“岳母”, 看顧旸的眼神頓時帶了幾分審視。
顧旸的肩背繃着，腰瞬間更加挺直起來，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倒是挂的穩穩當當。
兩人正僵持着，林海聽到動靜從周芬身後走了過來。
“誰啊？怎麽不讓人進屋。”
周芬回過神，轉過頭皺着眉朝林海做了個口型：桑榆的朋友。
林海幾乎一瞬間就領悟了，不着痕跡的拉着周芬的胳膊将人帶進屋，然後朝站在門口的顧旸說：“小夥子別站在門口啊，快進屋，正好你阿姨做了早飯，還沒吃吧？一起吃點？”
“太好了, 謝謝叔叔！不過阿姨做的飯聞着這麽香，我怕不夠吃。”
顧旸順杆子往上爬的進了屋, 然後反手關上門。
林海聞言, 神色奇怪的扭頭笑了一下，意味非常的說道：“嗯, 沒事，應該不會不夠。”
剛說完，腰就被周芬一擰。
溫文儒雅的林主任差點疼彎了腰。
“喲, 你這怎麽還帶了這麽多東西？這可不行, 太客氣了！”
顧旸見自己帶的禮物終于被注意到, 趕緊像得了小紅花向家長展示的小朋友，将禮物一一擺開——
“叔叔阿姨，我來得急，也沒好好準備, 只帶了一點小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這個領帶夾比較低調，配各種西裝和襯衫都可以。聽說叔叔您還喜歡喝茶，我特意讓朋友帶了些鐵觀音給您嘗嘗。”
“這條絲巾和領帶夾是一個品牌，像阿姨您氣質這麽好，帶着肯定好看。”
“還有這些是燕窩和阿膠，聽說阿姨之前做過手術，這個可以補補身體。”
“……”
看着顧旸一件一件往外拿的東西，林海和周芬面面相觑，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同款吃驚。
這是一點小禮物？
這孩子怕對“小禮物”的定義有誤吧？
那領帶夾和絲巾光看包裝的絲絨盒子，就知道價值不菲。
林海對茶精通，看到鐵觀音的盒子時就皺了下眉。
那種級別的茶，一百克就要好幾萬。
他也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介紹。
還有這一堆貴婦補品。
你這是順便路過拜訪還是上門提親啊？
林海看了眼周芬，然後趕緊上前按住還在“擺攤”的顧旸，“小夥子，你這些禮物還是先收起來吧，我跟你阿姨不能收。”
“啊？”正積極擺攤的顧旸一聽就懵了，“為什麽不能收？”
“這些禮物太貴重了，你說是桑榆的朋友，來家裏吃頓飯我們就很高興了，這些東西就不必了。”林海說。
顧旸一聽就急了。
本來他今天來的倉促，哪有時間準備禮物。
這全是拜托謝岐琛準備的，只交代了一句“是去未來岳父岳母家”。
結果，現在看來，結了婚的人，也不靠譜啊！
也對，他琛哥走的養成路線，根本就沒見過家長。
失策了！
看着明顯臉上神色不對勁的未來岳父岳母，顧旸眼睛一亮，趕緊擺手說道——
“不不，叔叔，這些一點也不貴重。吶，這個領帶夾和絲巾是我朋友的品牌，當時因為賣不出去，就一人給了我們一套。你別看這盒子這麽高大上，其實做工特別簡單，成本也很便宜！”
“還有茶葉和這些補品，都是我朋友的合作夥伴送的，一分錢都沒花。”
“不好意思啊叔叔阿姨，我從小不在父母身邊，也沒人教我這些禮節，今天讓你們見笑了。”
顧旸站直身子，抿着唇，說完微垂下了腦袋。
只露出一截幹淨的下巴。
內疚乖巧的樣子看的林海和周芬眉心一跳。
一直沒開口的周芬盯着他看了半天，聽到他說“從小不在父母身邊”時，神色終于和緩了一點。
“你真的只是桑榆的朋友嗎？”周芬忽然開口問道。
顧旸後脖子一僵，倏地擡起頭。
只覺得岳母跟小朋友果然是母女，都這麽直接不留餘地。
他屏住呼吸，正了正神色，眉目清朗的看着眼前的兩位家長，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成了拳。
“其實我還在追求桑榆。之前惹她生氣了，所以這次是專門來找她道歉的。”
周芬：“……”
林海：“……”
其實可以不用這麽坦誠的。
現在讓他們怎麽辦？
總不能幫着你去道歉吧……
林海和周芬對視一眼，說不出話了。
真好此時，旁邊的客房從裏面拉開。
桑榆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
“媽，我的內衣你收到哪兒去了？我怎麽找不到。”
話音落，客廳陷入一片死寂。
桑榆揉着眼睛看向門邊的三人，然後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雙眸。
？？？？？
！！！！！！！！！
“你怎麽在這？！！！”桑榆瞪圓了眼睛。
顧旸只看着她笑。
“桑榆，進去把衣服穿好！”見着只穿着睡衣的女兒，周芬回頭嚴肅的說道。
“……”
飯桌上，一人面前一碗黑乎乎的粥。
顧旸低頭聞了一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嘴裏送，還不忘安排起彩虹屁，“阿姨，這個好香啊！一看就很好吃！我正好沒吃早飯，一定要吃兩……咳咳咳——”
彩虹屁吹到一半，嘗到嘴裏的味道之後，顧旸忍住想要蹙起的眉頭，艱難的咽下帶着糊味的鹹粥之後，顫巍巍的伸出了一只手指頭，“一定要吃一碗！”
一碗，不能更多了。
林海和桑榆以一種敬佩的目光朝他看過去。
顧旸現在才明白之前林海說的那句“應該不會不夠”是什麽意思了。
“你們那什麽眼神，我做的有那麽難吃嗎？”周芬瞪了眼還不敢伸筷的兩人，自己拿起勺子喝了兩口，然後板着臉強行挽尊道，“我覺得還可以啊。”
“不是可以，還是太可以了。”顧旸見狀，連忙舀了一大口塞進嘴裏，眯着眼睛稱贊道，“阿姨，你這個粥有媽媽的味道，我喜歡喝！”
“……”
大概是從來沒收到過這種贊美，也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小孩。
周芬被他燦爛的笑意晃了下眼睛，有點不自然的咳了一聲，“還是小顧有品位。”
說完還看了眼旁邊一臉看好戲的女兒。
桑榆被看的一愣，直覺從她媽臉上看到了疑似“你看看人家”的嫌棄表情。
？
“喜歡你就多喝點！來，我再給你盛一碗。”
桑榆說着就站起身，接過顧大少爺已經快空的碗，往廚房走。
轉身的時候，背對周芬，看着顧旸仰頭盯着她看的神情，不由咬牙無聲沖人說了一句——
馬屁精！
顧旸看着她鼓着臉輕動嘴唇的樣子，沒反駁，只抿着唇看着她的眼睛用唇語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
桑榆背脊一僵，差點左腳絆到右腳。
顧旸适時擡手扶了一下她細嫩的胳膊。
桑榆立馬像是被燙到一樣，掙開他的手，抱着他的碗，朝廚房小跑過去。
周芬和林海沒有錯過兩人的小動作，彼此互看一眼，神色了然。
“小顧，你跟桑榆是怎麽認識的？”周芬淡定的垂下視線，喝着自己的粥，終于開啓了今天的第一個話題。
“阿姨，我跟桑榆是在一個晚宴上認識的，現在在同一個公司。”顧旸見未來岳母問話，終于收回了望向廚房的視線，正襟危坐的回答道。
“你們是同事？”
“……不是，我是她老板。”
“……”
聽到這，周芬放下勺子，皺起了眉。
“你就是那個快要破産的公司老板？”
“……”
第一次真心希望那個破公司蒸蒸日上紅紅火火是怎麽回事？
“嗯……阿姨，點江近幾年确實發展不太好，盈利模式沒有創新。但我已經有了規劃，未來也有信心可以帶領公司越來越好。”
剛走出廚房，就聽到這麽雄心壯志的發言，桑榆腳步一頓，朝剛撕毀合約也并看不出規劃了什麽的人看過去。
果然，顧大少爺的開屏只會遲到，不會缺席。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臭不要臉啊。
桑榆嘆了口氣，朝飯桌走過去，就聽到周芬還在發問。
“那你家裏都有什麽人？還做着其它的生意嗎？顧宗平是你什麽人？”
周芬早年跟着桑國明做生意，對海城的顧氏如雷貫耳。
後來桑榆進了點江，她也查過那公司的背影，知道是背靠顧氏。
此時看着眼前明顯出身不簡單的年輕人，又聽到是點江的新老板，一下就閃過某種猜測。
顧旸聽到她的問題，愣了一下。
正好桑榆走到桌前，見她媽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盤問态度，莫名有些臉紅，趕緊出聲打住。
“媽！人家就來家裏做個客，你還要調查戶口啊。”
桑榆沒聽到之前顧旸那番表白的話，此時只當她媽是對顧氏好奇。
話題打住，可周芬臉上已經沒了之前輕松的神色，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吃完飯，顧旸自告奮勇的要去洗碗。
桑榆攔着不讓，準備自己接手。
卻罕見的被周芬喊住。
看着進去廚房的人，桑榆躊躇着站在原地，不知道一向注重禮節的周芬為什麽會放任顧旸進去洗碗。
“桑榆，你過來。”周芬坐在沙發上喊她。
桑榆走過去，卻沒坐。
“怎麽了？”她看向一臉“我有話要說”的人。
周芬朝廚房看了一眼，然後才正色看向自家女兒。
“顧家那樣的家庭很複雜，桑榆，從一個母親的角度，我并不看好你們兩個。”
嗯？
嗯嗯嗯？
這是什麽跟什麽？
“我們兩個……怎麽了？”
在她媽眼中，難道不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嗎？
怎麽還扯上家庭了？
“你喜歡他嗎？”
不繞彎子，周芬看着她直接問。
“……”
這個問題就更難回答了。
關鍵！
她媽是怎麽看出他們兩個的奸情、不是，暧昧的啊！
桑榆後背一炸，從頭發絲麻到了腳後跟。
就像是早戀突然被家長抓住小辮子。
可更關鍵的事，他們這還沒戀呢！
桑榆在背後擰着手指，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但大概坦率直接是刻在骨子裏的。
逃不開的時候，母女兩都只會以最直接的狀态迎上去。
桑榆在周芬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喜歡的。”
周芬眉心一跳，剛想開口，桑榆就接着說道——
“可我也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在一起。”
“媽……其實我有點害怕。”
周芬：“……”
雖然疏于溝通和性格原因，兩人并不親近。
但大概是母女之間的心電感應。
看着桑榆猶豫糾結的眼神，幾乎一瞬間，周芬就明白了。
她失敗的婚姻，終究還是給女兒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影響。
周芬眼眶一紅，瞬間落了淚。
“媽，你……”
桑榆看着扭頭抹淚的人，一下子慌了神。
抽了張紙巾想遞過去，腳卻像是釘在了原地。
她緊咬着唇內的小肉，忽然後悔不已。
“我沒事。”
周芬很快擦幹眼淚，朝桑榆擺了擺手。
但更多的話又沒有。
兩人一坐一站。
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最後是桑榆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借着幫忙洗碗的理由，躲進了廚房。
進去的時候，顧旸正滿手泡沫的擡手擦臉。
晶瑩的泡沫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淺淺一道。
映着窗外的陽光，五彩斑斓。
桑榆愣了一下，壓抑灰暗的角落像是也被陽光照到。
好像只要看着他，就能很容易想到開心的事情。
桑榆眨了下眼睛，走到他身後。
“你怎麽進來了？”顧旸手上動作沒停，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的意味可就多了。
以對大少爺性子的了解，桑榆動動小拇指就能猜到他心裏估計又翻滾着“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才一會兒不見就想我了吧”等等瘋狂開屏的念頭。
桑榆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可還不是什麽能和平站在這洗碗的關系。
“怕你洗不幹淨，我媽讓我進來監工不行嗎？”
桑榆背着手，靠在門框上，偏過頭低聲咕哝道。
顧旸看着她，低聲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
心虛的小朋友一下就炸了毛。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跟阿姨一樣別扭。”
“……”
聽聽，這是什麽不要命的發言！
“我要告訴我媽，你說她壞話！”桑榆瞪着他，小聲威脅。
顧旸将碗筷放好瀝水，這才轉過身，單手撐着臺面，彎腰去找她的眼睛。
“你才不會。你要是做的來撒嬌告狀那一套，現在會跟我一起窩在廚房？”
“……？”
桑榆忽然覺得膝蓋中箭。
偏偏他靠得很近，呼吸噴在鼻尖，是久違的清冽味道。
讓人連反駁都失聲。
桑榆動了下膝蓋，直接一腳踩在他的腳尖，“就你話多！”
“嘶——”
顧旸腰一彎，瞬間又湊近了幾分。
就借着捂腳的動作，鼻子撞上她秀氣的鼻尖。
微涼柔軟。
她的唇就在嘴邊。
有淡淡溫熱的清甜味道萦繞，顧旸喉結滾動，卻只敢一觸即分。
然後就在桑榆摸着自己鼻子瞪圓了眼睛的動作中，直起腰，朝門外揚聲喊道——
“阿姨——桑榆踩我的腳，還說我話多！”
？？？？？
是誰給你的臉在輕薄了人家女兒之後，還有臉告狀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羊仔天天在作死的邊緣摩擦徘徊~~~然後，真正告白倒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