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這樣,秦鏡被宋知了連拖帶拽的帶去了妙法長老處。一入經庫衆弟弟齊刷刷的望向秦鏡,秦鏡不自在的扭過頭,用袖子擋住臉。
“表姐,看來你備受矚目啊。”宋知了調侃着,面上一本正經,可心裏已是竊喜非常。
秦鏡微怒,伸手擰向宋知了胳膊,這時妙法長老悠然開口道:“你第一日上早課便遲到,你且說說我該怎的罰你?”
“當然是不罰我最好。”秦鏡端正站姿,未細想便未脫口而出。這一出口底下的弟子一片安靜,可實則已然快憋出內傷。妙法長老眉心緊蹙,姣好的一張臉容因秦鏡的無心之語震得扭曲。
宋知了憋着笑意扯了扯秦鏡的袖子,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個兒說錯了話,真誠道:“我是說當然要重罰我!重重的罰我!”一說出這話,覺着着實對自己狠了點,所以打算為自己開罪,繼續道:“可我昨兒個比劍的傷還未好,您就不許我休憩幾日?”
妙法長老起身按住秦鏡左肩,秦鏡一聲悶哼。“罷了,倒是忘了有這事,你且下去養傷。紫胤真人他現下閉關,你也受了傷,若是處罰你到說是我趁他不在苛責他徒兒了。”
秦鏡見好就收,抱拳道:“那謝過凝虛真人了。”
妙法長老手執拂塵,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秦鏡臨走之時附在宋知了嘀咕道::“有些事還沒找你算賬,你最好多拿些吃的來讨好,不然……你也知道我現在很厲害的。”
宋知了摸着腦袋想了許久也未想起什麽,整個早課都是恍恍惚惚的,後見着她師父才想起一事,大抵便是凝丹長老為何會出現在第一關考核之中,這事卻也是她的疏忽,想來他這師父的話真是一句都當不得真。
秦守見女兒執意留在天墉城內,以為是她想修仙才會如此,也未想到其他。修仙,這本是他少年時的一個夢,如今她女兒這般執着,且三關盡得頭籌,他也老懷欣慰了,至于繼承家業這等子事,如今他也正值壯年倒也不急,而且天墉城倒是個磨練性子的好歸處,出類拔萃的男弟子也甚多,如是能拐一個回家,卻也是好事一樁,怎的想着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這般一想,秦守倒也看開了,收拾包袱打算回藏劍山莊。下山之前,喚了幾個随從下山置辦了大包小包,也是平日裏的吃穿用度,棉衣棉被之類,他知曉秦鏡體質特殊,最是受不得寒氣,這天墉城一至冬日便是寒冷異常。
辦妥帖了一切,秦守才安心下山去,秦鏡便去征求掌教真人讓她送至山腳下,如今她成了天墉城的人,連出個山門都要尋得同意,當真是麻煩。
一路下來,秦守唠叨個沒完,要她知冷熱,懂進退,還有便是好生守規矩,他也深知自個兒的你女兒從小自由散漫慣了,規矩一詞早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此困在一個規矩甚多的修仙門派之中也是難為了她。
秦守從行李中抱出一個大盒子遞給秦鏡,她打開一看竟是一把五弦琴,琴身是上好的紫檀,镌刻着一只青鸾,精妙絕倫,琴弦是珍貴稀少的冰魄天絲。
“這是你阿娘留下來的,如今便給你了,丫頭,你要時常來看你老爹,我就你這麽個女兒。”秦守無可奈何的瞧了眼秦鏡,微微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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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鏡低頭撫着琴弦,回想這當年她阿娘撫琴的模樣,溫柔娴靜,恬淡無争,溫婉一笑如和煦的陽光一般暖遍全身上下。她忽然意識到,若是他永不回藏劍山莊,一直在天墉城耗下去,那她阿爹怎辦,他終有年邁的一日。她雖然玩世不恭,但也不是只要師父不要親爹之人。
“阿爹,我向你保證,若是我三年之內……”她本想言明三年都未讓紫胤接受她,但念及這事不好宣之于口,只得改口道:“若是我三年之內無所成就,我定會回藏劍山莊侍奉您左右。”
秦守平日見慣了她的胡鬧,耍賴,未能料到她說出這番話,摸了摸她的腦袋,和藹道:“随心就好,你回去吧,身上還有傷。”
秦鏡抱着琴瞧着秦守遠去,心頭一陣空落落的。她阿爹為了她,連續弦都未敢提,生怕後娘虧待了她,現如今見他形單影只的孤寂背影,心情悵然,若是有機會,她定要為自己尋個後娘才是。
轉眼又過了一年多,秦鏡跟着其他弟子一般去修習法術,早課和晚課自是免不了的,剛開始偶有怨言,到後來也就不吭聲了,畢竟路是自個兒選的。只是自那日後,紫胤卻是再也未現身過,日子一久,她也就不惦記了,時不時的去劍閣附近轉悠的已然成了習慣。
這日秦鏡下了晚課,也不讓宋知了跟着,拎着一籃子的香燭,抱着那把琴,偷偷下山了。只是她不知,身後一直跟着一人,內力修為深厚步子輕盈卻是讓秦鏡捕捉不到一絲風吹草動。
她來到河邊,點了香燭,燒了紙。又往河中放了數盞河燈,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喃喃道:“阿娘,今日是你生辰,我沒什麽可以送你,但是我學會了你常常唱的那個曲子,我今日唱與你聽。”
蠟燭的火苗動了兩下,秦鏡笑着盤膝坐下将琴擱在腿上,素手撥弦,妙音輾轉,低沉婉轉,哀而不傷,這曲子是秦鏡的母親所作,本是哀傷之曲,可秦鏡卻是體會不出各中意境,有樣學樣的彈奏,不若當年她母親的三分神韻,可也是揚清去濁的妙音。
弦撥一曲,輕吟淺唱道:泠然素花乘風而飛飄絮染香榭游絲度柳兮陌上萋萋空鎖庭院春
浮生夢去浮生夢還紅塵碧落許
惜今世相識 今世相守癡笑誰與說
草色葳蕤月色皎皎一曲好顏色
惜今世緣惜今世情誰可解癡與說
我心何處憶情如初憶不盡相思
有梅如初有心如璧有翼願雙飛去
當時尋常 賭書潑茶哪管年華去
遠山若黛欲說還休 碧海藍橋夢與君同
風雨蕭蕭 風月瑟瑟 誰書清風詞
誰挽醉弦歌淺酌幾樽何似在人間
長歌未盡 畫筆落錯篆香消盡處
誰點燭未滅何處魂銷木槿花開半
彤雲入月飲酒天山一阕詞未盡
琴音絲絲入扣,歌聲低沉纏綿,遠處的那人影移了步子,慢慢向她走去。
秦鏡聽清了聲音,吓得止了音,緊抓的琴弦不敢回過頭去,滿手心的汗,僵直了脖子不敢說話,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卻又不敢動分毫,額上也冒出些冷汗來。若是打家劫舍也就罷了,她身上的值錢都物件都可以給她,但除了九兮鏡和這把琴。若是竊玉偷香的菜花賊人,那就不好辦了,她向來對自己能單手撂倒一人未抱有任何幻想。且又在山下,若是亂用法術,這定是會被發現,她摒住呼吸,随手拽起一把沙土,靜等那人走近。
那人伸手拍向秦鏡肩膀。
“秦鏡師妹!”
“嘩啦——”秦鏡未聽清那聲叫喚,眼疾手快的将手中沙土揚了出去,伸手按住那手,一咬牙用盡力氣反擰那手腕。可那人也不是這般沒用的,輕移一步側身躲過迎面飛來的沙土,用反之擒住秦鏡的手,将她甩了出去。
秦鏡被甩飛出去之後,為了使琴不被摔壞,抱緊琴身連滾幾個,他撐起身子,看清那人的樣貌,原來竟是陵端!
如此陰險小人,跟着她來這裏作甚!
陵端挑眉,對着秦鏡冷嗤一聲:“我說師妹,你倒是非常有閑情逸致,私自下山之事若是被掌教知曉,定是會被逐出天墉城的。”瞧着不遠處香燭,以及河上的數盞河燈,他掌風一掃,香燭熄滅,河燈也淹沒在河中。
秦鏡氣極,怒道:“你也不是下山了!虧你還是修仙之人,竟敢對死人不敬,若是你能成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阿娘若是還沒投胎轉世,定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她這次未帶着劍下山,當真是失策,不然定要戳他幾個窟窿才夠解恨的。
“好不容易逮到你獨自一人下山,我還不速速了解了你,報我那一劍之仇。”陵端拔劍而上,秦鏡慌亂之下竟摸不到墜在腰間的九兮鏡,一劍将要抵至吼間之時,藍色劍光掃來,擊落了陵端手中的劍,劍身幻化成人,恍若神明降世一般,周身的散着清冷寒氣,清輝皎月一般的銀發更添幾分仙人之姿。
秦鏡瞪大了雙眼,仿若被攝去心魄一般。
陵越回過神來,一驚,跪倒在地,顫抖言道:“執劍長老明示,我不是故意要傷害秦鏡師妹的。”
紫胤在一邊遠目許久都未出現,中間事由也看得清清楚楚,陵端這般陷害同門,勢必将會逐出天墉城,而秦鏡私自下山,雖情有可原,但天墉城的規矩不可廢,也将會受重罰,如此也是兩難之境……
他思忖一會,橫眉言道,言語中略有怒意:“今日之事我權當沒發生過,若你日後再敢做出傷害同門之時,我定将廢去你全身修為,逐出天墉城!”
陵端跪地叩首,連滾帶爬的離了此地,心中暗想,好端端閉關的執劍長老,怎的就出關了,當真是怪事。
秦鏡還未回過神來,喃喃低喚一聲:“師尊。”
紫胤點了點頭,瞧向那琴,琴身上镌刻着的青鸾圖案甚是眼熟,卻是有些記憶模糊。
“這琴?”
“是我阿娘的。”秦鏡這時才憶起她懷抱着琴,她拿出琴一瞧,卻發現幾根琴弦已斷,她着急的将琴放置在地上,蹲下身來搗鼓着琴弦,卻是怎麽都修不好。
紫胤也跟着一道蹲下身來,仔細的瞧着琴身上圖案,沉聲問道:“你娘喚何名?”
“慕容衍月。”
作者有話要說: 裏面的一首歌是我按着鳳凰于飛填的,有成品錄音,想聽的戳我~(前面已發完,這章開始後面都是新章,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