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紫胤一怔,随即過來明白自己做了什麽,一時迷離的心疼亦或是氣至極點,然後竟是頭腦一熱做出這等事。
“看來師尊未清醒,那我讓你清醒一下!”秦鏡揚手之際卻被紫胤扣住了手腕,動作牽扯之下,背上的傷再次裂開往外冒着血,順着早已涼透的身子透過衣衫染到床榻,甚為沭目。
後背傳來陣陣蝕骨般的疼痛,牽扯着每一根神經,疼痛蔓延至心脈處,這她顫抖的阖上眼眸,腦中意識也漸漸模糊模糊。
紫胤眼前一片血紅,伸手點向她額際,想要灌輸真氣給她,卻被秦鏡甩開了手。
“平日裏你如何玩鬧都随你,可你舊傷未好,如今又添新傷,你……”紫胤被她磨得沒了耐性,顧不得她反抗,俯身将她攬入懷中,伸手點穴讓她動彈不得,淳厚的真氣輸入她體內,使她減輕幾分痛楚,神智也清醒不少。
紫胤附在他耳畔,輕聲言道:“你這樣,讓為師如何安心。”聲音微顫,心緒紛亂,修之百年的淡然早已成了雲煙,如今只怕稍有不慎她便會離他而去,凡人性命本就脆弱,經不起她這般反複折騰,若是真為此丢了性命,他該如今承受,這是他不敢想之事。
他耗損半身修也難化去她體內的煞氣之傷,如今傷上加傷自然更為難愈,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竟是這般無能,且不說不能保護他自個兒徒兒,更是他心中之人,可卻是讓她以命相博來救他,如今又以性命相逼讓他将她逐出師門,她到底有多少條命讓她折騰的。
秦鏡下巴抵在紫胤肩上,身上動彈不得,卻還是能說話的,她冷笑道:“安心?那幾鞭子打得你可解氣?”
紫胤抱着她的手一緊,卻未言一句,輸完真氣将放回床榻之上,本想拿傷藥可指尖卻觸及到一塊冰涼的石頭,他放入手中,掌心一攤置于秦鏡眼前:“小鏡,為師尋回來了。”
秦鏡雙眸水潤,眼前騰起一片水霧,石頭泛着陣陣紅光,映照着她那張蒼白的臉孔,睫毛輕顫,順着臉頰滑落,滴至枕畔之上,“找回來又如何,在我眼中已不是先前那塊了,師尊當真以為我沒有心?還是覺得我傻?揉碎了心怎還能重新拼湊在一起,世間之事并不是盡能如你意,你可懂?”
他怎會不懂這道理,字字錐心直入紫胤心中,第一次他嘗到了噬心之感,修道數百年,他做的最好的便是不及情,可只能說明時候未到,情之一劫,又能有幾人安然度過,或許從見她的第一眼便情不自已注定的劫數,又或許更早的時候……
“師尊……”秦鏡輕聲低喚,睜着圓眸怔怔地看向他。
紫胤神色微緩,應道:“我在。”
秦鏡又瞧向他手中的冰魄血髓,情緒已不在激動,如水一般的沉靜,微微一笑,折煞了世間一切美好事物,瞬間落下兩行淚,哽咽道:“它只有一半,受不起你這般的折騰。我這一生,不過短短幾十載寒暑,對師尊而言是不過白駒過隙轉瞬而已,您是仙,高高在上,自有俯瞰衆生之威,在您眼裏我不過是一介蝼蟻,細如微塵尚不足道,我這種卑微的紅塵俗女子怎能與你高攀?如今我想通了,您不過是多年夢境之中一個窺不破的虛影,一個夢罷了。我追逐了許久卻始終跟不上您的腳步,所以我放棄了,也是時候醒了。莊生曉夢,蝴蝶再美,也終有醒的一日。我何嘗不是莊生,師尊好比蝴蝶,只因為而美好向往,可誰能說這便是愛,倒不如說只是一時的執念,久之不得,繼而生出的嗔念。”
紫胤聽此愣怔,久之不得開口,阖眸緩神。良久,睜眼:“對,你倒是比為師看得通透,确是我未能窺破。”
“所以求師尊将我逐出師門,從今往後我與你不想再有牽連。”秦鏡一鼓作氣繼續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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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胤眉心緊擰:“逐出師門一事,你休要再提。”
兩人久之未開口說話,這時宋知了沖入屋內,半跪在床榻邊上的人嚎啕大哭,瞬間打破了僵局。
滿屋子充斥着血腥味,後背的觸目傷痕,以及床榻之上一動未動的秦鏡讓宋知了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她抹了一把淚起身問紫胤:“表姐她怎樣了?”
“知了,給她上藥。”紫胤恢複了淡然将藥瓶子遞給宋知了,解了秦鏡的穴道,随後便跨出屋外,背影蒼涼淡漠。
夢境之中,秦鏡與卿沅站于榣山之巅。
秦鏡突然道:“沅沅,我幫你去找太子長琴吧,我這人生匆匆幾十載,一晃而過,倒不如幫你完成心願,也算是報答你給我靈識。”
“你放棄了?”卿沅擡眸直視秦鏡。
秦鏡移開視線,俯瞰榣山之下,層雲疊起,輕嘆一聲:“不是我放棄了,而是我沒得選擇。”
卿沅眸光清潤,淡淡言:“你可知紫胤為救你耗損了半身的修為,所謂礙他修行之話并不是他心中之話,他是怕你受了天罰。你們二人此生無緣,且你們既是師徒又有血脈牽連,雖說這血脈一說有些牽強,但到底是同宗,師徒逆緣天道自是不許,若是執意如此必定成劫,而他必定萬劫不複。”
秦鏡趴在枕上婆娑淚眼想看紫胤落寞遠去的身影,腦中出現她昏迷七日卿沅告知她的真相。
師尊,若我離開你能讓你避開過這一劫,我願意放棄,終使傷心傷肺,再也吃不上知了給我做的菜我也願意的!
連着過了幾日,秦鏡傷勢漸好,可紫胤再也未出現,聽及旁人所言怕是又去閉關了,可今次閉關誰都沒有支會,只是突然間聽聞執劍長老不見了人影,紅玉和古鈞兩位劍靈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一日屠蘇來瞧秦鏡的傷勢。
秦鏡坐在凳子上,吃着知了給她炖得紅棗羹,甚是閑情逸致,見屠蘇走來,很是大方的言道:“想吃,就随意盛,你們家小蟬做的。”
屠蘇不解這小蟬什麽時候是他們家的了,她說話向來颠三倒四,也不想跟她争辯個什麽。
那日戒律院之事傳得沸沸揚揚,皆傳之這天墉城唯一修成仙身的紫胤真人居然惹了一身紅塵債,這輩分之說不管不顧的境界真是高,連着身邊的徒兒都不放過。雖說這事傳遍了整個天墉城,可秦鏡當日已然暈厥過去,發生之事她也是不知,而且一直待在屋中外面之事她又如何曉得。
“那我以後喚你師娘還是繼續喚你師姐?”屠蘇問道。
秦鏡一時沒留言他的話,憑着心中所想,便開口道:“當然是師娘。”
“你真的要與師尊在一起?”屠蘇睜大了雙眼,雖說對外頭人盡皆知之事,卻還是不怎麽信,而今他師尊也不知去了何處,這次聽她親口承認,心中稍有沉悶。
秦鏡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問她稱呼之事,擱下手中的紅棗羹,輕咳一聲,正經臉道:“沒有這回事,我和師尊甚是清白,是誰诋毀我名譽來着!”
這變臉為甚可以這般快,屠蘇有些弄不清狀況了,這到底是甚情況。
屠蘇回答:“是師尊。”
秦鏡扶額,怎會是師尊,定是這小子道聽途說。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她毀了她師尊的清譽才是。
“他定是閉關閉糊塗了,原諒他,而且他太老了,我喜歡小年輕。”秦鏡拿起碗,攪了攪紅棗羹,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一碗見底,盯着旁處的還有小半罐,仰起臉對着屠蘇說道:“你吃不吃,不吃我吃完了。”
屠蘇略略一怔後搖了搖頭,這師尊都失蹤了,她竟是還有心思吃紅棗羹。
幾日過去,秦鏡傷勢已經大好,知了往常一樣去尋她,可推開屋子沒了一絲人氣,櫃子裏頭她常穿的幾件衣衫也都不見了。知了明了一事,她表姐定是偷跑下山去了,清境劍被帶下山,可卻丢了縛絲劍穗在桌上,平日裏她可是把這劍穗看的比劍還要寶貝,可這次怎的不一起帶下山。
秦鏡私自離開天墉城之事知了自然是瞞不住的,這一傳開,失蹤多時的執劍長老卻回來了。
知了将劍穗交予他手中,紫胤未言一句,緊握着縛絲劍穗,雙手置于身後,擡頭望天,瞧着天上雲卷雲舒心中卻是萬分愁苦。他在後山禁地思了幾日幾夜也終究未能窺破。小鏡,我何嘗不想放開你,可我舍不得,妄念缱绻之時便是情劫開啓之時。縱使萬劫不複,我也要尋到你。
這時一位身材嬌小且唇紅齒白的少年,模樣清秀的倒不像一個漢子了,他站在湖邊仰天長嘯:天煞的!老子竟然忘記帶銀子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第三卷~鏡子下山要升級打怪去了,可到底是她打怪,還是怪打她!明天開始晚上七點左右更 以後都是晚上更了 我要把時差倒過來TAT師尊的漫漫追妻路開始了 先為他默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