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靜王疑惑道:“可他告訴我, 他姓臨。”如果臨訣真是秦佐的兒子,沒理由在這點上騙他,更何況,據他所知,那個秦佐原本只是南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官,走了好運才被提拔進京的,以那種家世, 怎麽可能栽培出臨訣這種人物?
阮刺史見靜王不信,也有些懵,喃喃道:“可是……秦大人家的千金, 跟那位少俠生得一模一樣啊。”
靜王:“當真一模一樣?”
阮刺史細細回想了一下,點頭道:“的确如此,不過……”
靜王:“不過什麽?”
阮刺史道:“不過那位秦小姐看起來要更美些,那位臨公子看着……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為難地看着靜王,半晌後才道:“總之, 若是不看容貌的話,這位臨公子跟秦小姐倒是沒相像的地方。”
===
與此同時,領着臨訣穿過花園的阮刺史之子阮潛紅着臉,輕聲對臨訣道:“秦公子, 再穿過一道拱門就到了。”
臨訣眉梢微挑,“我不姓秦。”
阮潛一愣,看着臨訣的臉呆呆道:“您、您不是秦小姐的兄長秦起麽?”
臨訣嘴角輕輕翹了翹,他看着面前滿臉通紅的少年, “你說的那個秦小姐是秦瑤?”
阮潛見臨訣笑了,根本就聽不清他說什麽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就、就是秦瑤姑娘,你和她生得一模一樣,怎麽、可能不是她的兄長?”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客房前,臨訣看了一眼面前的屋子,語氣漫不經心,“你喜歡秦瑤?”
聽清楚臨訣說了什麽,阮潛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小生……我怎麽敢對令妹生出非分之想。”
臨訣低頭看他,“這麽說,對我就敢了?”
阮潛被他這話吓得呆若木雞,臨訣見狀冷冷一笑,伸手推開對方,自顧自進了屋子。
Advertisement
刺史府的客房不大,但布置得十分精心,臨訣朝內掃了一眼,挑不出哪裏礙眼,便遣散了屋裏待命的侍女,關了門。
熱水是早已備好的,臨訣進耳房沐浴到一半,忽的停了下來。
室內氤氲的熱氣中,他感應到一團稀薄的壽元之光被吸入神像,又通過神像化作一點乳白色的微光,射入天空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被他放置在一旁的那株重瓣扶桑中,傳出了朱槿的聲音,“主人,趙青獻上五年壽元,求您找出殺害他兒子和孫女的兇手,為其報仇。”
趙青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臨訣略一思索,想起這人二十年前就向他許過願,他赤着身體靠在浴桶裏,在滿室朦胧的熱氣裏微微合上眼,“這種事不去找官府,卻來找我。沒幾年可活了還折騰。倒不怕死了以後他那些孫子無人照料。”
朱槿道:“聽他說,此事跟妖邪有關。”
臨訣忽的睜開雙眼,目中暗紫色的邪氣一閃而過,“現在還有能混進結界裏殺人的妖邪?”
朱槿道:“正因如此,我才準他許願。主人可還記得當日從李擎身上搜出來的東西?這妖邪能避開許堯的清掃潛入內城害人,也許同那個大邪魔有關。若是能得到那個邪魔更多的消息,對于咱們将來掃蕩那處魔穴絕對有利無害。”
臨訣:“你告訴他,三日後我會親自過去。”
朱槿:“是。”
室內水珠撩動的聲響中,那株擱在窗臺下的重瓣朱槿,漸漸化作一縷淡紅色香霧消失不見……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這一日,靜王正坐在屋內查看手下遞上來的情報,再過兩天,他就要啓程回京了,忽聽門外有人通傳道:“王爺,臨公子來了。”
靜王筆下一頓,立刻道:“快請他進來。”随後,他将手裏的筆擱在硯臺上,整整衣服就出了裏間。
彼時臨訣剛剛從門外走進來,他容貌極盛,一踏進這間屋子,就仿佛将滿天的光輝都帶了進來,照得這間屋子都亮了起來。
靜王怔愣了一瞬,連忙殷勤地請臨訣坐下。
這三日臨訣在刺史府好吃好喝,日子過得比靜王還逍遙,他倒沒把自己當客人,想什麽就要什麽,靜王也一概有求必應,從不吝惜財物。雖說如此,臨訣也從未主動來尋過靜王,因而見臨訣今日來了,靜王竟有些受寵若驚。
“你來得正好,今早東錦截下來一小筐進貢的上好林檎,已經叫人剝皮去了,一會兒就送過來給你嘗嘗。”
臨訣道:“不必了,我今天是來辭行的。”
靜王一怔,“怎麽突然想走?”他追問道:“可是下面人怠慢了?”
臨訣道:“跟他們無關。王爺,我畢竟是個江湖人,這府中日子過得再好,也及不上武林中的快意恩仇。”
“原來如此。”靜王嘴上這麽說,面上卻滿是失望,他看着臨訣那張臉,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跟那位秦小姐真沒有血緣關系?”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有人這麽問了,臨訣問道:“若我說是那位秦小姐用了我的臉,你可信?”
靜王對外一直嚴肅莊重,此刻卻笑得溫軟,“信!你說的我都信。”
看清靜王眼中的熱切,臨訣嘴角微微彎起,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靜王絲毫未覺,見臨訣去意已決,他只好嘆息一聲,解下腰間一枚玉佩,遞到臨訣手裏。
這圓形玉佩只有半個巴掌大,通體翠綠,邊角雕了些蘭草,正中央是一個端正的“朔”字,其左右各有玉龍纏繞。
“多虧了你,我和幾個心腹才能走出無回谷,救命之恩湧泉難報,今後你若是遇着什麽難處,可以帶着這枚玉佩上靜王府找我。”
臨訣将那枚玉佩收進懷裏,對靜王道:“你放心,我以後應該不會有什麽難處會求到你身上。”
靜王:……
他不知該不該擺出笑臉,面色頓時僵住了。
“那麽,告辭!”話畢,臨訣直接起身離開。
靜王連忙站起身追過去,“且慢,我送送你。”
“不必了!”
話音剛落,靜王就見那人腳下輕輕一點,身體頓時騰空而起,黑色衣擺随風揚起時恍若孤鷹展翅,剎那間消失在他眼前。
此刻日光正盛,祁朔卻只覺得舉目暗淡,仿佛那個人走時,連這舉世的光都帶走了。
也不知何時能再見。靜王眉頭微微擰起,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刻鐘功夫才離開……
臨訣離開刺史府之後,就一刻不停地出了桐城。途中經過城郊一處湖泊時,他腳下一頓,将懷裏那枚玉佩拿出來扔進了湖裏,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在臨訣離開後不久,這片湖泊周圍的灌木叢裏,忽然跳出一頭眼眸紫黑、渾身火紅的狐貍。
搖擺着身後蓬松碩大的三條尾巴,這頭妖狐左右警惕地看了看,然後一頭紮進湖裏,将那枚被臨訣丢棄的玉佩銜了出來。
嘴裏輕輕咬着那枚玉佩,三尾狐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轉身沒入了叢林內……
===
定海城,西城門。
眨眼間,一天又過了一半,定海城經濟繁榮,即使是在這秋日的正午,城中街道上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臨訣入了城後,徑自走向城西一間打鐵鋪內。
他行走時速度極快,街上的百姓只覺得身邊一股清風吹過,眼前恍惚間掠過一片黑色的衣角,等他們訝異地擡頭去看時,卻發現周圍什麽都沒有。
城西的張家打鐵鋪十分有名,打鐵的師傅年紀大了,手藝卻還十分精湛,每日生意興隆,買家絡繹不絕。
臨訣到時,這個常年生意興隆的店鋪門口卻一個人也沒有。鋪面不大,裏頭站着一個青年,他生得人高馬大、十分壯實,見到臨訣時,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認出了他的身份,連忙小心翼翼地将人迎了進去。
鋪面後連着一座宅院,青年一邊引着臨訣進去,一邊朝裏頭喊道:“爹,莊主來了。”
聲音還未落下,張師傅就沖了出來,手裏還抱着個木盒子。
張師傅在臨訣面前将盒子打開,露出裏頭紫檀木雕刻而成的面具。
見臨訣盯着面具看,張師傅解釋道:“前日朱姑娘說莊主的面具壞了,今日就要過來取新的,我尋思着,打造新的來不及了,就自作主張用了紫檀木的,莊主若是不喜歡,我還燒了個玄鐵的胚,不過要再過幾日才能成,到時候……”說到這裏時,張師傅面上滿是忐忑。
臨訣伸手将那面具拿出來,指腹在它磨得光滑的表面上摩挲了片刻,笑道:“不必了,這張就很好,我很喜歡。”
見臨訣滿意,張家父子二人皆松了口氣。
臨訣将面具戴上,打磨光滑的木制面具戴在臉上,令得他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
張師傅道:“今年鋪子的出産可要交到山莊裏?”
聞言,臨訣道:“那天晚上的事,你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