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月圓之夜雖說早已過去, 但你那時傷得重。直到現在修為也還未恢複,為何要冒險捕獵那頭邪魔?”
落葉紛紛的密林中,兩人肩并肩,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臨訣聞言,側頭看着他,“原本以為殺了鳴淵就夠了,沒想到回去一數, 發現攢下來的魔丹不夠用,就只好試着再獵殺一頭了。”他嘴角微勾,“再說了, 誰告訴你我修為沒有恢複?”
廉貞疑惑地看着他,“那為何讓人來求救?”
臨訣湊近了些,含笑道:“自然是想見你一面。”
廉貞:……
他紅着臉避開臨訣的目光,擡頭看了眼上空, 又低下頭看地面,有些茫然無措。
臨訣笑眯眯地看着他, 半晌道:“你身上的靈符亮了。”
廉貞明顯楞了一下,而後立刻摘下了懸在腰封下僞裝成飾品的玉符,那道玉符在被廉貞摘下後,猛地散成無數細微的金黃光點, 光點游曳起舞,很快就在二人面前圈出了一個環。環內雲霧翻湧,漸漸顯出了文曲星君的身影。
對方一襲文士長袍,面如冠玉, 溫文爾雅,面上卻有幾分凝重。看到站在廉貞身邊的臨訣時,他毫不意外,甚至還沖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臨訣颔首回禮。
“廉貞,守在北地結界的神将傳信于我,說是幽州皇城之中妖氣隐現,他數次托夢給新晉的皇帝,卻一直得不到回應。這一任皇帝是天上仙君轉世,按理說不會被妖物蠱惑,我如今脫不得身,守護結界的神将一刻也不得離開結界,只能請你過去看看了。”
廉貞不假思索便答應下來,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他頓了頓,看了臨訣一眼,随後道:“我和臨訣随後就去。”
文曲目光在廉貞和臨訣身上掃了一眼,面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也好,此事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廉貞被文曲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面上微紅,他僵着一張臉點頭,見文曲的身影消失,才微微松了口氣。
面皮這麽薄?臨訣的目光在廉貞身上轉了轉,習慣性地又要開口調笑,可轉瞬之間,他就想起那日在山洞中,朱槿勸說他盡快動手時的眼神。那絲調笑之意被他壓了下去,他按了按悸動不已的心口,微微揚起的嘴角垂了下去,問廉貞道:“現在就去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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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貞點頭道:“皇城中一向守衛嚴密,能混進去的妖魔絕對非同小可,必須盡早過去處理了。”
臨訣微微一笑,“聽你的。”
這句話本來普普通通,但落在廉貞耳裏,不知怎的就覺得心頭一熱,看着臨訣的目光越發柔軟。
臨訣轉身出了密林,交代朱槿和陳羨詞回極樂山把神廟拆了。
朱槿面上淡淡,臨訣說什麽他都恭敬應是。
倒是陳羨詞知道的事情比較少,聽見臨訣說要把一直以來寄身的神廟拆了,難過得險些冒眼淚,“莊主您是山神,把神廟拆了以後怎麽辦啊?”更重要的是,連神廟都拆了,以後是不是連極樂山也不要了?他從小就被臨訣從鑄劍山莊挑出來,一直在極樂山上修煉,要是以後臨訣不要極樂山了,他豈不是連家都沒了?
廉貞原先聽臨訣說要拆了神廟随他去修煉還覺得高興,現在卻又舍不得臨訣拆掉自己寄身多年的神廟。聞言便勸道:“這神廟你住了那麽多年,就這麽拆掉難道不心疼?更何況轉仙道跟神廟也無關,只要你不像原先那樣和凡人交易壽命,這神廟存在與否又有什麽關系?何必拆了?”
臨訣有些意外地看了廉貞一眼,笑道:“也好,留着。”
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露出笑容……
站在朱槿身邊的陳羨詞看看臨訣,又看看廉貞,再轉回目光看臨訣,無論如何都沒法相信臨訣眼中的深情是裝出來的。
眼見臨訣和廉貞離開,他糾結了一會兒,忍不住又看向朱槿。
“朱……前輩,莊主和廉貞星君去幽州了,咱們怎麽辦?”
朱槿淡淡看他一眼,風情萬種地撩了下頭發,“現在只有一件事需要我們去做。”
陳羨詞被朱槿那一瞥看得心髒狂跳,結巴道:“什……什麽?”
朱槿:“将主人這些年煉制的魔珠,全都融成液體。”
陳羨詞疑惑道:“為什麽?”
朱槿:“問那麽多作甚,好好做你的事。”
…………
——北地,幽州城
臨訣和廉貞入城時,城內各大街道上挂着的紅色綢帶還未撤下,沿街随處可見描着金色喜字的紅色燈籠飄飄蕩蕩,連着那些紅綢一起,将整座幽州城都襯出了十二分的喜慶。
大街小巷內流傳的都是半月前那場轟動全城的盛大婚禮,以及這些日子以來新皇和皇後如何恩愛有加,新皇對皇後又是如何情深義重體貼入微。
臨訣和廉貞随意找了間茶樓坐下,鄰桌聊得熱火朝天的卻是一個月前靜王登基時的盛況。
臨訣眉梢微挑,靜王?有點耳熟。
“……我舅舅的表侄就是守宮門的将軍,當日靜王登基的時候,就是他騎着馬護衛左右,我跟你們說啊,新皇當日穿着五爪金龍玄色黃袍,頭戴九龍玉冕……”
“你就吹吧,你要是有個能在宮城當差的親戚,哪還輪得到我們這些人跟你坐一桌哈哈哈……”
周圍哄堂大笑。
那人仿佛習以為常,半點不惱怒,等到衆人笑聲歇下之後,就說起了和當今皇後有關的事。
衆人将信将疑,權當聽個樂子。
臨訣見廉貞眉頭微擰,問道:“怎麽了?”
廉貞道:“方才我進城時推算過,可皇城內被一層迷霧籠罩,根本推算不出任何東西。”
臨訣道:“其實也不必推算,咱們直接上皇宮內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廉貞:“須得入夜後再去。”他解釋道:“人間這一任的帝王是天上南極星君轉世,就算咱們隐身了他也能感覺出來。更何況咱們如今還不知道在皇宮內作亂的究竟是什麽妖魔,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臨訣笑道:“也好,夜晚陰氣較盛,到時候也更易找到那在宮中作亂的妖魔。”
廉貞點頭。
是夜,兩人來到宮門前,見那些守門的士兵十個裏有五六個在夜色中隐隐露出妖魔之像,皆吃了一驚。
臨訣驚訝過後,面上便露出幾分古怪,“你們天庭最近都在做什麽?連人間皇宮被妖魔換了一半人馬都不知道?”
聞言,廉貞面上露出幾分羞愧,事到如今,他也不再瞞着臨訣了,實話道:“這數百年來,天庭近一半的兵力都耗費在鎮壓域外邪魔上,這其中,剩下的一半,便是維持這守護結界。”
臨訣道:“可結界這麽多年來一再龜縮,界外的邪魔不見減少,這維持結界的力量卻被抽掉了不少。”
廉貞點頭道:“的确如此。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臨訣見廉貞面上凝重,語氣也就跟着嚴肅了起來,“怎麽說?”
廉貞伸手在面前畫了個圓,随着他指尖仙氣湧動,一個腦袋大的圓球在懸浮在兩人面前,這像個透明的圓形晶體,中央裹着一片微型陸地,陸地上空霧氣彌漫,底下水波蕩漾。
臨訣看得明白,這是此方世界的實際樣貌。這圓球中的陸地就是他們如今站着的人間,球內霧氣缭繞的地方是天庭,底下是海洋,而陸地下面那塊與陸地相連,呈倒三角沉在水中的,代表陰曹地府。這整個世界就是一個裹在球體裏的禁地。
廉貞觸摸着球壁,道:“世界壁障就是這層球體。”他指尖點了點球面上某個地方,接着說:“其實從此方世界誕生以來,每一年都有域外邪魔透過裂縫潛進來,但往往沒等他們落地,就會被守在裂縫處的神将消滅。然而千年前,有一個實力強到難以想象的邪魔拉開世界裂縫,潛了進來。當時天庭為了将他鎮壓,一連隕落了十九名上古神靈,剩下的也都為了将他封印而資源獻祭陣法。”
聞言,臨訣目光閃了閃,繼續聽他說下去。
廉貞道:“當時的天庭損失慘重,好不容易将那邪魔封印,那被拉開的裂縫卻再也無法閉合。從那兒以後,通過裂縫跑進來的邪魔越來越多,而元氣大傷的天庭無力應對,就漸漸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臨訣道:“所以,天庭抽走結界的力量,是因為那被封印的邪魔又有動靜了?”
廉貞搖頭道:“這只是原因之一。我聽文曲說,最善陣法的北鬥星君近百年來自創了一套仙陣,這陣法威力極大,所需能量也極為驚人,等到大陣完成,甚至能将那些藏匿在人間的邪魔一一拔除。”
臨訣:“這麽厲害?”
廉貞點頭道:“不錯。不過聽文曲說,這陣法需要用那被封印的邪魔的血做引子。”
臨訣忽地擡手按了按心口,面上微微一笑,眼神卻沉了下去,“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