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朱槿仍是一身紅衣, 妝容卻比以往更加精致,那身紅裙底下的卻不是雙腿而是密密麻麻的樹根。

傅綏一眼望過去時,那些樹根甚至蛇類般扭動起來,令他一陣反胃,險些吐出來。

至于她口中的主人是誰?傅綏瞬間就想到了臨訣。事實上,這不是傅綏第一次懷疑臨訣的身份。外人都以為臨訣不易衰老,可十幾年來一直跟在臨訣身邊的傅綏最清楚, 臨訣不是駐顏有術,他是根本沒有變過。

武功再高的人,也敵不過歲月侵蝕, 就算外人看起來依舊青春年少,可站近了細細地看,總能看出面上的細紋和皮膚的松弛。

但是臨訣不是,他似乎被歲月遺忘,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在,都沒有發生過哪怕一點變化。

如果僅僅是如此, 傅綏還可以将之歸功于臨訣武功太高,以至無人能敵的地步,但是臨訣的身體不懼任何毒物。連軟骨散這種不算毒藥的藥物都無法對他起效,這就遠遠超乎常人了。

尤其是這兩個月以來, 外界變化翻天覆地,能人異士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更讓傅綏懷疑臨訣的身份。他自認了解臨訣的性子,知他耐不住寂寞更不屑于躲躲藏藏,只要他出現, 鑄劍山莊的人手總有能找到他的,然而鑄劍山莊的人遍覆天下,日夜查探下卻連臨訣的半個影子都沒能找到。左思右想之下,除了朝廷下了禁令不準進入的那些地方,他猜不出臨訣會去哪裏。

因而在知道廉貞鑽進這片林子後,傅綏義無反顧地跟了上來。野外如今危險無比,廉貞敢進來必定是有所依仗,而他,卻是豁了命出去也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可傅綏卻沒想到,當他遭遇危險時,救下他的會是廉貞,更沒想到,廉貞竟也不是凡人!

看着他揮手間,白色流光将那頭巨獸覆滅的樣子,傅綏頭一次對自己斷了的腿生出怨恨。

廉貞對傅綏的印象只是一個愛慕自己養父的凡人,見他遇險便順手救了下來。并沒有時時關注他的欲.望。此刻見那只花妖帶來了臨訣的消息,他想也不想就按着朱槿說的地方奔去。

待他走後,朱槿看了傅綏一眼,随後收起樹根,化出雙足踩在地上,對徐遼道:“這裏十分危險,你帶少主回去。”

不同于心中早就有所猜測的傅綏,徐遼對于臨訣和朱槿的身份是半分都沒有懷疑過的,剛剛見到朱槿的樣子,早就被吓白了臉。聞言立刻愣愣地點頭。

傅綏卻不肯。

“等等,我要見義父!”

朱槿聞言有些為難,搖頭道:“不行,主人吩咐過,只讓廉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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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一眼也不行嗎?”傅綏坐直了身子,目光祈求地看向朱槿。

朱槿也算是看着傅綏長大的,雖然對他長大後的舉動頗為不喜,但到底念着他和主人的情分,猶豫了片刻,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傅綏臉上忍不住露出驚訝和狂喜,他面上笑意盈盈,心裏卻冷漠地閃過一個念頭,也好,這一次就讓傅綏徹底死心。

朱槿讓徐遼先回去,自己則單手将輪椅連同坐在上面的傅綏一同托起,往來時的方向急速奔去,他狂奔時下半身依舊化出原型。

傅綏只覺得眼前都變成了朦胧的光線,狂風呼呼往他面上撲打,等他停下來時,發現眼前已經換了個地方。

蒼翠蔥郁的林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森昏暗的山谷,數不清的邪物在從山谷內往外狂奔,像是天災來臨時驚慌失措只能盡力往外逃離的動物。

那些邪物四肢着地,從他身邊風一般沖過時甚至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令他胃裏又隐隐翻滾。

朱槿:“你擡頭看看。”

傅綏只得擡頭。結果就見到了那個他兩個月來心心念念的人右手握劍,和廉貞一起浮在空中,聯手對付一頭化形無比巨大的邪魔,他們的身影在空中快得處處留下殘影,眼花缭亂到傅綏只能靠着服色勉強分清誰是誰。

他越看,心中的落差就越大,也越能明白他和廉貞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等到那二人攜手殺了妖魔,從空中落下時,他幾乎僵在原地,連脖子都忘了扭動。

“你的修為還未徹底恢複,為何跑來擊殺這頭堪比鳴淵的邪魔?你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剛剛舒展了下筋骨,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臨訣就見廉貞皺着眉頭說出了這句話。他嘴角微微一翹,連聲音裏都帶着兩分笑意,點頭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才叫朱槿去尋你。你這不是來了麽?”

廉貞心裏懸着的那股擔心落地後,眉宇便舒緩了幾分,只是語氣還是很不贊同,“若是我不來呢?”或是來不了呢?

臨訣微微一笑,篤定道:“你回來的。一定會。”

“你……”廉貞對上臨訣的眼睛,一時就說不出話來了。臨訣似乎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從前他就說不過他,如今一顆心明明白白地偏向了他那邊,就更不是他的對手。

回想起和天庭衆仙神分開時文曲對他說過的話,廉貞紅着耳根,索性道:“你說的沒錯,我的确,不能放下你不管。”

臨訣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廉貞會這麽坦白,他面具下的雙眸微微睜大,忽的一把攥住了廉貞的手,“你說的可是真的?”

沒有想到臨訣會是這個反應,廉貞微微一怔,随即,他對上臨訣的視線,看清了他眼底的忐忑和欣喜。原來這個人并不是什麽都勝券在握,并不是什麽都一清二楚,他也有不安的時候。這個發現讓廉貞一直隐隐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那種自打認識臨訣以來似乎無所不在的不祥之感也煙消雲散。

他點頭,鎮重道:“只要你說的那句話還算數。”

臨訣眸子一轉,頃刻間就明白了廉貞的意思,他哈哈大笑道:“行!我現在就去把神廟燒了,以後不當邪神了,跟你一起修仙去!”

得了臨訣這句話,廉貞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彎,罕見地露出一個十足開心的笑容。

臨訣顯然也十分高興。連走路的步伐都透着一股往日裏少有的輕松自在。

他面對着廉貞倒退着走,目光一刻不停地盯在他臉上,走了幾步後似乎心有所感,忽然轉過身。

一眼瞧見坐在輪椅上的傅綏,他上揚的嘴角便微微垂了下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

臨訣問完卻不看他,而是将目光轉向站在傅綏身邊的朱槿。

朱槿回道:“他非要見您一面,我就把他帶過來了。”

臨訣握着長劍的右手換成了左手。他站着一動不動,但此刻任誰都能透過那張面具看到他仿佛皺起的眉頭。

傅綏的儀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打理過,此刻身上沾着泥土坐在輪椅上,失魂落魄的樣子和站在臨訣身邊的廉貞形成鮮明的對比。

臨訣看了他幾眼,難得沒有當着廉貞和朱槿的面訓斥他。而是對廉貞道:“我同他說會兒話,你且等我。”

見廉貞點頭,臨訣手一揮,就将傅綏帶到了好幾裏外的一座山上。

彼時已是正午,山頂陽光燦爛,照着人身上發暖。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臨訣,傅綏恍惚間以為這還是十年前,安全無憂的山野中,沒有妖魔,沒有仙神,更不會有如今的是是非非,而義父親自帶着他爬上山頂看日出,還會親近地喚他“阿綏。”

傅綏知道那一夜自己做錯了,可直到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他心裏其實一直都很清楚,以臨訣的性子,他們之間絕不可能會擁有他夢寐以求的那種結果。

然而現在,當臨決站在他面前,毫無情緒地看着他時,他忽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恐慌,那種恐慌來得莫名其妙卻真切無比,讓他下意識就想轉動輪椅離開此地,離開眼前這個令他魂牽夢萦的人。

可是當雙手按在輪椅柄上時,他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動。

實在是,舍不得。

“傅綏。”

臨決冷淡的聲音像是一把冰,将傅綏從那種自我臆想中猛地凍醒過來。他擡起頭,視線對上臨決的面具。

這是傅綏第一次見到臨決用木制的面具,屬于草木的溫潤氣息籠在這個男人身上,竟讓他有了一種對方此刻分外溫和的錯覺。

“傅綏,你可知我當年為何要收養你?”

傅綏一怔,他回想起那一夜臨決對他說過的話,忐忑地回道:“因為,你覺得我很可憐?”

臨決嗤笑:“鑄劍山莊收留的那些孩子哪個不可憐?怎麽就你成了我的義子?怎麽就你能繼承山莊而其他人只是你的下屬?”

傅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潛意識裏,他一直認為自己對于臨決而言是特別的。一是臨決親自教養他長大,二是一直以來,臨訣都對他分外包容,即使是他做出那種大逆不道之事,臨訣也僅僅是打斷了他的腿。可是現在……

傅綏不安地捏了捏拳頭。

臨訣卻不管他此刻心中是何想法,直接問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傅綏聲音沙啞:“邪神。”方才臨訣和廉貞的對話,他全聽在耳裏,自然沒有漏掉臨訣說出的這個詞。可實際上,對于這種神鬼之說,他一片茫然。

臨訣三言兩語間把邪神是什麽以及他一直以來做的事說了一遍,而後在傅綏震驚複雜的目光中,告訴他,“我并不是那種好心到會去收留一個孤兒,并費心扶養長大的人,當年會收留你,完全是因為你那瀕死的母親用最後的壽元向我許了願。”

十二年前,傅綏的母親病得只剩七天可活,卻用自己的剩下的壽元向臨決許願,求他将傅綏撫養長大,并為他留下一份家業。

仗着臨決有求必應的誓約,那個貪心的女人用自己不到四天的壽元換了臨訣十年的承諾,随後便撒手人寰。

“整整十一年,就算是個死物也養出感情了。”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原本臨訣還想着,凡人壽命短,莫說是十幾年,就算照應傅綏一世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傅綏對他動了那種心思。臨訣在震怒後思來想去,覺得罪魁禍首還在自己這張臉上,若不是這張臉十分好用,他早就毀了重造一張順眼的了。

傅綏沒有想到臨訣收養他的原因竟是這個,剎那間萬般滋味湧上心頭,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半晌後,他才艱難地開口,“那……我生父……”

臨訣聞言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還不知道?就是你身邊的趙管事。”

傅綏瞬間僵住,睜大眼睛盯着臨決。

臨訣:“不信?凡人看不出來,但在我眼裏,你們間血脈的聯系濃到我想忽視都無法,不然你以為鑄劍山莊前幾年為何會将他招進來?還沒多久就提了管事?”

傅綏是真不知道。從他記事時起,就只有母親帶着他,後來生母離世,他流落街頭不到一個月,就被臨訣接走,壓根不記得生父是什麽模樣。不過此刻經臨訣解惑,他聯系起趙管事平日裏的所作所為,竟生出一種理所當然之感。

兩人說話間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臨訣看了眼他們來時的方向,對他道:“有什麽想問的趕緊問,過了今日,只怕你再沒有機會了。”

傅綏驀地按緊了輪椅的扶手,他擡頭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臨訣,終于問出了他曾經想過無數遍的問題,“我和他,哪裏不同了?”傅綏和臨訣相處的這十年不是白過的,他的确不知道臨訣的真實身份,但是對臨訣的喜好、性情卻無比了解。原本以他的認知,臨訣永遠不會鐘情任何人,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年他才能忍耐下來,因為他心裏清楚,沒有任何人可以占有臨訣,無論什麽人,在臨訣眼中都沒有區別。

可是現在,卻多出來個廉貞!

在看向廉貞時,臨訣眼中纏綿的情意不像假的,這怎麽可能,明明他們,才相識不到三月。

臨訣似乎不喜傅綏問出這個問題,他目光冷了些,揚起的嘴角帶着幾分譏诮。

見此,傅綏似乎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那股恐慌降臨到他身上,幾乎令他落荒而逃。

臨訣看着他道:“他是九重天上的神君,你是滿身濁氣的凡人,如何能比?”

一句話解決了傅綏,臨訣讓一直躲在附近偷偷看戲的陳羨詞送傅綏回去,自己則轉身去找廉貞,可等他到了原地,卻發現廉貞不見蹤影。

臨訣看向默默守在那兒的朱槿,“人呢?”

朱槿道:“在您帶着傅綏離開時,一位神女忽然出現,帶走了廉貞。”

“神女?”臨訣微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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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訣帶着傅綏離開後,廉貞衣領上一滴不起眼的水珠突然散開層層靈光,那淡藍色的波光柔和地聚成一團,落到地面時就成了一個身披藍衣、溫柔似水的美麗神女。

正是水神曲素心。

水可比花草樹木更貼近自然,更何況曲素心是水神,真要隐藏起來就算是天帝也未必能察覺。因而從頭到尾,臨訣和朱槿都沒有發現,水神曲素心竟化作一滴水珠,一直落在廉貞的衣領上。

見到水神突然出現,站在廉貞不遠處的朱槿驚得退後了半步。

水神對這只小花妖似乎頗有好感,她沖她微微一笑,渾身上下就散開一股如水般溫柔清涼的氣息,“我與廉貞星君有話要說,待會兒就勞煩姑娘向你家主人解釋幾句了。”

未等朱槿答應,曲素心就拉着廉貞離開了原地。

自從那日文曲說話那番話後,曲素心就一直将他的叮囑記在心裏。等到廉貞和他們分開時,她就征得了廉貞的同意,将自己化作一滴水珠附在他的衣領上。因而從始至終,臨訣和廉貞的一舉一動,都被曲素心看在眼裏。

發現廉貞星君竟然與那個邪神相戀,曲素心震驚不已,但是驚訝過後,見到這二人目光接觸時流轉的情意,她又覺得一切理所應當。

水神這一拉直接把廉貞拉到了百裏之外,落在貫穿了大半個人間的天河旁。

寬廣的河面水流滔滔,水神身上的氣息也不複柔和,而是随着這奔騰的河水變得強硬起來。

“廉貞星君,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廉貞眉間微蹙,道:“你說。”

曲素心直視着廉貞道:“我想問一句,您對極樂山神的評價,是否懷有私心?”那一日,從文曲的講述中,曲素心就發現極樂山神跟她以往認為的那些邪神完全不同,他不傷害無辜、不制造災禍、更不與魔為伍,除了剝奪凡人壽元這點,還真算不上是邪神。然而這到底是從廉貞嘴裏說出來的,而不是他們親眼所見的,因而在發現廉貞星君和極樂山神之間懷有私情後,曲素心就不由懷疑起了廉貞那一日所說的話,她其實和文曲一樣信得過廉貞星君的品行,但是情愛使人盲目,萬一廉貞因為私情,把壞的也看成了好的呢?

她是水神,同時也是一個女人,她太清楚就算是仙神同樣也會被情.欲左右,甚至因為壽元太長,閱歷太多,一旦他們陷入情愛,後果将比凡人更為瘋狂。

聽見曲素心的懷疑,廉貞并不怪罪,他自己也明白,此事對于他們而言,實在太過突然。沉吟片刻,他道:“我那天對你們說過的話,全是事實,沒有增一分,亦沒有減一條,倘使臨訣品性不端,我絕不會将他引入天庭。”

聽到廉貞星君這麽說,曲素心便放心了。她歉意道:“方才是我沖動了。”

廉貞颔首道:“無礙。”

曲素心看了一眼廉貞冷若冰霜的模樣,忍不住心中好奇,接着問:“廉貞星君勿怪素心唐突,只是我實在是想問,您究竟為何會……”她這句話未說完,廉貞便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惜他想了半天,竟回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時候動了心,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卻已經深陷其中,脫不得身了。最後,他只好道:“也許,是被他多次舍命相救感動了。”

曲素心微微一愣,這戲碼實在老套,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啊!

廉貞将臨訣兩次相救,以及往常相處時發生的事情挑着說了。他面上依舊清冷,可是說着說着,耳根卻通紅一片。

曲素心見狀,焉能不明白?

她雙手置于腹部,朝着廉貞施了一禮,“如此一來,我便能安心回天庭去了。”

廉貞颔首還禮,随後便見水神周身湧起一道淡藍色的透明水波,卷着她直上天庭。

眼見水神離開,廉貞擔心臨訣久等,立刻掐了個術法回到相隔百裏的那個地方……

只是廉貞不知道,表面說着放心的曲素心其實并未完全放心,回到天庭後,她甚至沒有去找文曲星君,反而先去了天書閣。

天書閣內存放着天庭千萬年來的珍貴典籍以及各種節日仙宴的記錄,書卷之多浩如煙海。

她提着裙擺踏上白玉階梯,正要穿過天書閣那道素雅的大門時,迎面忽然走出來個一身铠甲、高大陽剛的神仙,正是骨将軍許堯。

許堯自從投了天庭陣營後立功無數,一上天就被封為天元大将軍,手下除了原先那支鬼兵外,還統領天庭五萬神兵,此時風頭正熱。

曲素心和許堯只偶爾說過幾次話,和這位同僚關系不冷不熱,二人彼此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彼此錯開。

許堯踩下兩級階梯後,忽然側身看了一眼,見水神往記錄天庭往年諸仙盛宴的地方去了,若有所思地回過身,他心道:幸好未雨綢缪多走了一步。

天書閣中此刻冷冷清清,只有一個常年守門的童子。

曲素心找到千年前極樂山神還未轉為邪神那一年的仙宴記錄,打開仔細查看。

她并不是懷疑廉貞,而是覺得那個極樂山神十分蹊跷。廉貞星君雖然不是七星之首,也不像貪狼那樣是主戰的殺星,但他的修為偏偏是七星中最強的。因而在見到臨訣與廉貞旗鼓相當的戰力時,她心裏就起了疑心。

按理說,臨訣只是個山神,還是品階很低的山神,就算轉為邪神後修為大漲,也不至于強到能與廉貞星君比肩的地步。

她心中懷疑臨訣的身份,因而回來後立刻就來調查。

那道玉簡滾開後,便是一幅千年前諸仙盛宴時記錄的影像,曲素心找了好一會兒,就在心中疑心大起時,忽然看見仙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坐着個身穿青色衣袍、帶着面具的低級神明,她心頭微微松懈,又查了其他記錄,确保一切都和她見到的那個邪神完全一致,才徹底放下那點疑心。

她心裏搖頭,真是想多了。

她将翻動的典籍全都好好放回原位,腳步輕松地出了天書閣……

而差不多同一時刻,朱槿收到了許堯發來的消息,其中只說了兩件事,一是曲素心對臨訣身份起疑,前往天書閣調查,他已搶先一步篡改了記錄;二是經過多次試探,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地方,只等臨訣入天庭了。

當朱槿看到水神對臨訣的身份起疑前去調查時,險些吓得失态,待看清後面的內容時,又有些埋怨許堯誠心捉弄,但最後都成了贊嘆,心道,這許堯不愧是主人看中的,動作就是快。

待他看完後,那信件立刻灰飛煙滅,掐滅了任何可能洩露的可能。

毀掉信件後,他擡頭看向臨訣的方向,見他和廉貞肩并肩慢慢走進了一片密林之中,默默收回了目光。

而此時,之前被臨訣派去護送傅綏陳羨詞也回來了。

他遠遠瞧了一眼臨訣和廉貞的背影,小心地朝着朱槿挪近了一點,問道:“你說,莊主不會是和他來真的吧?”自從知道朱槿是男子後,陳羨詞就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了,叫朱姐姐吧,人家是個男子,叫朱大哥吧,人家現在還穿着紅裙,打扮得比以往更加美豔,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是個男的。

聞言,朱槿冷冷睇他一眼,“你幾時見莊主來真的了?”

陳羨詞欲言又止:“可是我見莊主看廉貞的眼神,明明就是……”

朱槿明白陳羨詞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殷紅的唇瓣多一分太厚,減一分太薄,豐滿美豔得恰到好處,“那是因為廉貞星君特殊,如果這份特殊性在你身上,相信莊主也願意在你身上費心思。”

陳羨詞:…………

發覺朱槿話裏的意思,他搖撥浪鼓一般猛地晃了晃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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