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陳再的司機小張叫張放,比陳再也就大了那麽兩三歲,人生經歷和藤原拓海差不多,從小就開了一手好車。
面包車神不知鬼不覺的停在酒店外,陳再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甚至還佝着身子,确定沒人能認出自己這才在酒店外的花壇裏将眼鏡和口罩摘了,扔在清潔阿姨的保潔車裏。
直到陳再進了酒店,張放這才開車走了。
已經臨近淩晨一點了,酒店裏也沒什麽人,空蕩蕩的走廊燈光不是太明亮,厚重的地毯踏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走到房間門口,陳再拿出房卡開了門,好在房內還留了兩盞小燈。
這個時間,顧先生怕是睡了吧。
陳再脫了鞋拎在手裏,踮起腳尖進房,剛走進房間,就聽到低沉威嚴的聲音傳入耳畔,“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去了。”
陳再一驚,看着坐在書桌後的顧先生,笑道:“我去和羅蘿他們撸串去了,顧先生吃了沒?”
“撸串?”顧摯也不戳穿他,看着電腦屏幕,眼皮也不擡,“去哪撸串了?”
“就在影視城外面不遠,顧先生要是感興趣,我改天請你吃。”
顧摯打字的手一頓,緩緩擡起頭來,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來回将近一百公裏,辛苦你了。”
陳再一慌,提着的鞋都差點掉了。
這顧先生是怎麽知道自己行蹤的?
難道在自己身上裝了跟蹤裝置?
不會吧,金主還有這惡趣味?
陳再沉默着不說話,凝眉思索該怎麽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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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看他那愁眉苦臉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索性将電腦合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眉眼斂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怒火,“怎麽不說話了?大半夜往外跑,開着輛面包車,時速飙到了一百二,不要命了!”
越說越火大,越說越後怕。
伴随着最後一聲怒斥,顧先生啪得一聲拍在桌上,陳再心一顫,悄悄後退了幾步,考慮着是不是要奪門而出,去外面躲一晚上時,顧先生站起了身。
一米八九的個子對于只有一米七九的陳再來說,壓迫感着實有些過強,特別是當顧摯面色陰沉一言不發的時候,格外讓他心悸。
陳再悄悄咽了口口水。
“說話!”
“張放他車技很好,而且一百二也算不上快吧。”
顧摯走到他面前,“一百二算不上快?大晚上的,一輛破面包車,什麽安全措施也沒有,一百二?”
陳再硬着頭皮,“張放他給我開車快五年了,一直都沒出過事。”
“心存僥幸?”
“事實。”
顧摯灼灼的望着他,憋了好大口氣,長呼了一聲,正準備說話,房門被敲響了。
顧摯指着牆角,“站那去。”
陳再有些不太情願,“顧先生,我這明天還要拍戲呢,有點累,我能不能……”
“飙車一百二不累,現在累了?”
陳再垂頭喪氣的往牆角走,順便想将鞋放下。
顧先生卻在他身後冷聲道:“把鞋提起來。”
陳再認命的把鞋拎在手裏。
顧摯拿過來一雙拖鞋,放在他腳邊,“穿上。”
陳再撇嘴,老老實實穿了鞋。
等陳再站老實了,顧摯這才去開門。
“顧先生。”
顧摯聞聲止步,回頭瞧他。
陳再對于這麽晚了還有人來敲顧先生房門這事,心裏其實挺沒底的,稍稍想了想,“如果是找我的,您不用……”
“站好,不許說話,我沒叫你,不許出去。”
陳再望着他,垂眉,頭點着牆,悶聲應了一聲。
透過貓眼,顧摯看到門外站着幾名警察,以及,林亂。
拉開門,顧摯站在門口,擋住了人,目光鋒利,令人發怵,“有事?”
雖然顧林兩家是世交,但顧摯和林亂也沒多親近,大多時候,林亂面對顧摯時還有些發憷。
林亂抿嘴,“顧先生,我想請問,陳再在嗎?”
顧摯冷眼瞥他,“很晚了,不知道幾位來找陳再是因為什麽事?”
林亂身後的一名警察笑道:“是這樣的,林先生報警,說陳再陳先生涉嫌對他人身攻擊,我們想請陳先生出面協助調查。”
“人身攻擊,有證據?”擺明了就是不肯讓步。
顧摯名望聲望俱在,在他們這個層面上的人,認識的人非富即貴,警察也不會真的冒犯他強行進去。
那名警員略想了想,“其實我們也只是問個話而已,顧先生不必如此緊張。”
“那就不必問了。”
顧摯不再多說,作勢要關門,林亂連忙抵門,朝顧摯喊道:“顧先生,既然陳再他在房裏,為什麽不讓他出來問幾句話,當時我哥也在,他看到了,就是陳再!他想害死我!”
話音剛落,林文宣便急急趕了過來,“林亂!”
一把将人扯了過來,凝眉發怒,低聲呵斥道:“你幹什麽!”
林亂轉身反瞪着他,“哥,一定是陳再幹的!我報警有什麽不對!”
“閉嘴!”林文宣一聲怒斥,轉身斂了幾分怒氣,對那幾名警察道歉,“抱歉,這件事和陳再沒關系,辛苦幾位走一趟了。”
林亂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文宣,心裏咽不下這口氣,“沒關系?除了他,誰還會這麽做!哥,你不要總為他說話!現在是他想害我,今天可以扔蛇,明天他就該給我扔刀子了!”
“你閉嘴!”
一聲毫不留情的怒斥讓林亂瞬間紅了眼,雙拳緊緊攥着,不甘心道:“哥,究竟我是你弟弟還是他是你弟弟,你這麽袒護他?!”
“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陳再幹的,就憑你自己一點點猜想就來找人?你是個明星,他也是個明星,如果被人拍下來了,你能承擔這個責任嗎?”
“可是你明明看見他了!就是他!”
“我從未說過是他!”
“夠了!”顧摯眉眼間盡是不耐,“想吵去別的地方。”
說着就要關門,林亂眼疾手快推開,大聲道:“讓陳再出來!敢做不敢擔,算什麽男人!陳再,出來!”
“林亂,你太過分了!”
“我過分?是陳再過分吧!別以為我沒看到他就不知道是他幹的,除了他,誰還敢這麽對我!”
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
“幹什麽大吵大鬧的!”蔣宴清的房間離得很近,踱步走來,“有什麽事嗎?”
顧摯冷笑一聲,“沒什麽大事,瞎叫喚而已。”
“我剛才聽說,陳再?”
“陳再今天晚上在玉龍酒店前面要害我!”
蔣宴清嗤笑了一聲,“今天晚上陳再和我在一起,哪裏來的時間去什麽玉龍酒店?”
“和你在一起?怎麽可能!”
蔣宴清實在懶得理他,對那兩名警察說,“當時陳再确實是和我在一起,還有我的助理也在,如果不信的話,明天我親自帶我助理去一趟警局做個筆錄,今天就不用這麽麻煩了,太晚了,怎麽樣?”
這幾名警察管影視城這一片,蔣宴清他們也自然是認識的,“不用不用,既然蔣先生出面作證,自然再好不過了,這麽晚了,也不打擾您了。”
林亂無法無天慣了,仗着林家,在外頭所有都哄着他順着他,哪裏受過這種驚吓這種委屈,“這不可能!查監控!酒店有監控!蔣導!陳再和你有什麽關系,你不惜作僞證也要幫他!你知道作僞證是要坐牢的嗎?”
“林亂!夠了!”
“哥!”
就在隔壁房間的林烨和喬蓁也聽到了聲響,出門一瞧,眉心緊皺。
“媽!”林亂一眼瞧見了喬蓁,“您知道嗎?我今天差點被人害死!”
喬蓁走近,一瞬不瞬沉默的看着他,在這目光下,林亂第一次覺得無所适從。
啪——
喬蓁沒有說話,擡手,一巴掌狠狠甩在林亂臉上。
蔣宴清冷眼看着,三分冷漠七分厭惡,“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轉身,拉開了房門,将嘈雜的聲音擋在門外,瞬間清淨。
想起剛才林亂的質問,蔣宴清靠在門上低眉一笑。
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只是兩年前,陳再演過一部自己執導的電影而已。
那時候的陳再放肆又大膽,笑容燦爛又純淨。
兩年前的他,真好啊。
蔣宴清點燃一支煙,煙霧升騰往上,面目被氤氲得模糊不清,他似乎在那朦胧中看到了陳再赤裸的身體,雙手被紅繩捆綁在床頭,微紅的雙眼無助又慌亂的眼神。
玉體橫陳,蹂躏的美感,當真是豔麗無雙,很難叫人一顧而不傾目。
煙燃到煙蒂,蔣宴清走到桌邊将煙摁在煙灰缸中熄了,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窗裏倒映出的自己漸漸變成了陳再的臉,不自覺的伸手摸了上去。
那雙手,指甲修的平平整整,幹淨,骨節分明。
所有人都知道蔣宴清蔣導有一雙修長的手,比他本人還有名,卻從來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天,蔣宴清跪在地上,搬開砸倒的木板和水泥,刨着泥土,直到指甲掀起,白骨森森,鮮血淋漓。
而至今,他還記得陳再虛弱的求救聲,從層層木板和水泥之下傳來。
——林哥,救我……
後來蔣宴清抱着奄奄一息的陳再,聽着他嘴裏的喃喃聲,他知道,那是自己這輩子最絕望的一天。
可是,為什麽是林文宣呢?蔣宴清不明白。
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所以他想了兩年,也後悔了整整兩年,為什麽當初那部電影的男主角,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