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陳再住的房間是酒店最好的幾個房間, 隔音效果自然是最好的,羅怯恍惚聽到這一聲,羅怯手一抖,擡頭恍惚望向四周,“陳哥,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陳再暗自咬牙, 竟然忘了自己電腦和顧摯的視頻還開着。
翻身而起将身上浴袍穿好,将腰帶緊緊系在腰間, 一手奪過羅怯手上的藥油,連手帶腳的将人趕了出去。
砰地一聲,房門關上, 陳再連忙回到電腦面前, 正準備和那個不講道理的顧先生說清楚時, 發現, 屏幕竟然黑了。
完了完了!肯定誤會了!
陳再頭抵在桌沿, 一手錘着桌面後悔不已。
但也就那麽幾分鐘,陳再猛地擡頭,拿過手機撥通了顧摯的電話。
許久沒接,陳再頗有耐心的再撥過去,直到那頭終于有了聲音陳再才怯怯的喊了句:“顧叔叔……”
電話那頭聽着陳再膽怯的聲音莫名覺得有些好笑,這小崽子,也知道給自己來個電話。
“有事?”
陳再躊躇着,“剛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摯耐心的聽着, 陳再又說,可憐兮兮的,“你不在我身邊,都沒人給我擦藥油,背後我又擦不掉……”
相處兩地,顧摯再怎麽神通廣大也不能瞬移到陳再面前,聽着陳再似有些委屈的話,顧摯心底哪裏還有火氣,柔聲問他,“還疼嗎?”
陳再點頭,沒有說話。
顧摯那頭似乎看到了似的,“疼的話去醫院,或者讓人給你上個藥,你身邊不是有幾個助理嗎?讓他們幫忙。”
陳再握着手機沉悶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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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生氣了?”
顧摯氣過了,也覺得自己小心眼了,男人的占有欲在此時真是毫無道理,理虧的顧摯低聲笑了笑,“沒有,沒有生氣,是我不好,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給你擦藥。”
陳再聽他語氣,也覺得這事算是過去了,又沒皮沒臉的笑了起來,“顧叔叔還忙着掙錢?”
顧摯看了眼面前電腦屏幕上有人發過來的一封郵件,郵件內容在剎那間讓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眼眸倏然沉了下來,令人心悸膽寒的目光如同一柄淬了毒的匕首,一邊将耳機插上,一邊雙手打字,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松笑意,“怎麽辦呢?想要捧紅一個小明星,得花大價錢。”
陳再撇嘴,“我才不要你捧。”
“心比天高。”
“你就看着吧,我比你年輕,說不定你還得靠我養老,現在趕緊的對我好一些,等你老了,我就考慮考慮不虐待你。”
顧摯笑罵道:“小崽子,小沒良心的,我對你還不好?”
陳再低聲笑了兩句,沒回話。
“你現在就狂吧,仗着年輕随便糟蹋身體,等你老了就知道悔不當初,咱們誰養誰還不一定,就你那作息,今天這碰着一塊,明天那摔了一跤,你覺得你老了會比我好。”
一下就刺到了陳再死穴,他是個演員,在娛樂圈裏演戲,竟然就是晝夜不分,忙起來只睡幾個小時都是有的,更不用提吃飯了,随便扒拉兩口就上戲,哪裏還管得了胃。
顧摯聽他沒說話又問道:“這幾天按時吃飯了沒?有沒有按時睡覺?”
“顧叔叔,你就像個老媽子,啰嗦死了,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說了,到點了,我該休息了。”
顧摯也沒堅持,“行,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陳再挂了電話打個了哈欠,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他這些年在國外作息穩定,從未十一點之後睡覺,今天又累了一天,眼皮早就撐不住了,一沾床,直接睡了過去。
顧摯那頭将電話挂了,雙眉緊擰,嚴陣以待的臉色威嚴,似乎遇到了什麽難題。
将那通郵件看完,這才撥通了一個電話,不等那頭回複,顧摯便一通說道:“郵件我已經看到了,盡量溝通,如果實在無法溝通,撤出并放棄美國市場,不用和徐來正面對抗。”
顧摯頓了頓,上下翻了一翻那個郵件,“另外,徐來的行蹤你派人盯着,有任何異常随時向我彙報,明白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格外嘶啞低沉的聲音,幹淨利落,“明白。”
顧摯再次挂了電話,眼光灼灼死死盯着那封郵件,略沉默了片刻,骨指在桌沿有節奏的輕敲,但卻在片刻之後戛然而止,動手将那封郵件轉發出去。
而在陳再酒店房門外,羅怯聽着那聲關門聲,怔怔的望着自己右手上殘留的藥油微楞,良久回不過神來。
剛才聽到的那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分明有些雜音,應該是從電腦上傳來的,那個聲音……
羅怯立身于門外,久久未動分毫,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擡腳朝電梯走去,剛到電梯門口驀然一驚,猛地擡頭。
那個聲音!
不正是……顧先生的?
陳再和顧摯的關系其實沒多少人知道,只是看着明面上,陳再是林家人,而顧家與林家交好,論起親疏來,陳再得喊顧摯一聲叔叔而已。
一個名義上的叔叔半夜和陳再視頻聊天無可厚非,但那句話,以及那句話的語氣,着實耐人尋味。
羅怯一遍遍的回想那句話,那個聲音,他想了很久,直到電梯上來又下去,直到這走道空曠的風吹了一遍又一遍,将他背後的冷汗都吹散了,直到他莫名打了個寒顫,這才恍惚回神。
羅怯喃喃自語,“怎麽……可能呢……”
是啊,怎麽可能呢?
可是,為什麽不可能呢?
以顧家的權勢,和林家的交好,為什麽不可能?
他想起之前在西北拍攝時候,顧摯緊張的将被石磚堆砌的陳再抱起,他記得那時候被鮮血糊了眼睛的眼皮掙紮的擡起,看了一眼顧先生,而後似乎笑了一下,死死的摟住顧先生不放。
那雙混着石灰和鮮血的雙手疼的痙攣,但依舊死死抓着,仿佛他抓住的,是足以救贖他整個人生的繩索,只要放開,就是深淵。
所以,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嗎?
從那個時候開始,陳再就已經和顧先生……
羅怯不願再想,他失神笑了笑,以手捂額,有些頭疼。
一定是風太大,吹得他頭疼。
羅怯失魂落魄的想。
叮——
電梯開門的聲音傳來,羅怯看着空空如也的電梯,愣神了片刻,但也僅僅就是這片刻,電梯毫不猶豫的關上了,羅怯一驚,連忙伸手去摁電梯的開門按鈕,但卻再也摁不開電梯的門了,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電梯從他面前逐漸往下,紅色數字越來越小,一個樓層一個樓層,離他越來越遠。
原來,電梯就是這麽錯過的。
羅怯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麽,可是他不願意明白,他不停的摁着電梯的開門按鈕,執着的想再次看到電梯在他面前打開,可他終究也只看到電梯停到了一樓後再徐徐往上,最後停到他面前,再次打開。
然而這一次羅怯沒有走進,他只是低眉輕笑了會,轉身走向了安全通道。
電梯錯過了可以等下一班,但有些事情錯過了,就真的是永遠錯過了,再也不會給你等的機會,也不會給你彌補的機會。
羅怯層層樓梯往下,到了幾樓他也不知道,直到最後沒有樓梯可下,他才怔怔坐在樓梯最後一階,疲憊的閉上眼睛。
一定是最近太忙了,接戲太過,他有點累了。
第二天一早,陳再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他知道這個時候一定是羅蘿,睜開眼睛自己消化了起床氣後起床,打開房門沖着門外的人笑道:“早。”
羅蘿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提着衣服,身後還跟着幾名化妝師,“陳哥,早,你快去洗漱,我給你帶了早餐。”
陳再撥弄了一番羅蘿帶來的早餐,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指着那用保溫盒裝着的黑漆漆的水,問道:“這是什麽?”
“這個是顧先生交代我每天給你熬的藥,說必須讓我看着你喝完,每天早晚一碗,不能少。”
陳再滿臉嫌棄的進了洗手間,“我胃早好了,不需要養。”
羅蘿跟着進來了,“那可不行,這可是顧先生交代的,顧先生還說了,如果你的胃在我的悉心照顧下養好了,年底給我發一大筆獎金!”
陳再擠了牙膏往嘴裏塞,“顧先生他給多少,我陳先生給雙倍!只求你別折騰我。”
“這怎麽能算是折騰呢?顧先生也是為你好,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昨天您摔傷了,我待會給您擦藥吧。”
陳再擡了擡胳膊,嘴裏全是泡沫,語氣含糊不清,“沒事,不疼了。”
“不行,淤青不處理會疼好幾天,我去拿藥。”
陳再吐了口裏的泡沫,登時有些無奈,幾年不見,羅蘿成了顧先生安插在自己這的小間諜了?
囫囵吞棗洗了個臉,換了睡衣,走出洗手間一看,羅蘿已經把藥油等東西都準備好了,幾個化妝師拉着陳再坐椅子上,給他化妝。
羅蘿站在他身後給他手臂上擦了藥,還貼了跌打膏,膝蓋等地方也都貼上了,陳再無奈道:“羅蘿,現在這天氣,你莫非是要熱死我?”
羅蘿振振有詞,“陳哥,這叫有備無患,而且就這麽一層,不熱。”
陳再通過鏡子看羅蘿,審視着她,“羅蘿,咱們才幾年不見,你就變節了,”陳再痛心疾首,“你還淪為了金錢的奴隸!”
“陳哥,咱們從前不都是金錢的奴隸嗎?你飛黃騰達了,我和張放還在溫飽線上掙紮,當然得抱個大腿。”
陳再指着自己的大腿,誇張的看着她,“我這大腿還不夠粗?”
羅蘿瞥了一眼,嘀咕道:“沒有顧先生的粗。”
羅蘿早在前幾天就接到顧先生的電話,說是讓自己回到陳再身邊當助理,事無巨細都得告訴他,還列了一個清單郵件給她,看着那清單上列出來的注意事項,羅蘿當即答應了。
她曾經在陳再身邊四五年,還從未見過有這麽關心陳再的人,幾乎是将他的習性全數列了出來,大到胃病,小到穿衣,簡直比待在陳再四五年的她還要了解。
陳再對于羅蘿的嘀咕不可置否,看着她,豪邁揚手,舉起兩根手指,晃了晃,“從今天起,凡是顧先生交代的,你都事無巨細告訴我,他給你多少獎金,我給雙倍!”
羅蘿面色為難,“陳哥,顧先生他也是為了你好……”
陳再擡手,“三倍。”
羅蘿斬釘截鐵,毫不猶豫,“行,陳哥,您放心,以後您生活上的事情都交給我吧,但是首先,您先把這藥給喝了,我一大早起來,從酒店廚房端過來的。”
這藥陳再在國外被逼的喝了四年,不僅沒習慣,反而一聞就想吐,也不知道那藥方裏摻了什麽玩意兒,苦的要命。
“先放下,涼涼。”
“藥得趁熱喝,再說,這也是顧先生的一片心意,涼了就不好了……”
陳再實在聽不得羅蘿無休止的喋喋不休,“好好好,我喝。”
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藥,視死如歸一般往嘴裏灌,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配方,陳再差點反嘔出聲,羅蘿遞給他早準備好的一顆糖,“陳哥,吃顆糖。”
陳再将糖吞下,這才好受了些。
羅蘿坐在一側看着化妝師給陳再化妝,拿出手機給顧先生發了條短信,發完之後這才煞有其事的點頭。
顧先生說的沒錯,陳哥就是任性,是得好好管管才行。
陳再早上的戲份其實不怎麽難,說到底也只是溫馨搞笑劇,不比那些恢宏氣勢萬丈的武打劇情,外行人看來,也就動動嘴皮子就行。
雖然只是動動嘴皮子,可還是講究演技啊,畢竟演出來的喜怒哀樂終究是演出來的而已。
陳再上午這場戲畢骞很滿意,也沒NG幾次,就過了,陳再坐一邊研究劇本,就看到副導演風風火火進來對畢骞道:“畢導,咱們下午那場戲怕是要延後了。”
“延後?怎麽回事?”
副導演嘆氣道:“場地被借走了。”
“借走?”畢骞倏然站起來,“為什麽借走?那場地咱們幾天前就已經租下來了,憑什麽借走,誰借走的?”
“是隔壁劇組的黃導。”
在電影圈,黃導的名氣自然不用說,可以說一直是他們這些沒有名氣的導演的裏程碑。
但畢骞可不管,他從前不是混娛樂圈的,在西北暴富的時候哪裏聽說過黃導的名字,如今進了娛樂圈,崇敬的也是那些至今被人津津樂道的名導,黃導?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過時了。
“黃導?他憑什麽借走咱們的場地?經過我同意了嗎?”
副導演知道畢骞的性子,連忙安撫道:“畢導,您別生氣,那是黃導,就算是影視城的負責人都得給他些面子,他們也就租那麽幾天,咱們大不了把那場戲延後就是了,犯不着和人家起沖突。”
副導演說這話也挺實在的,确實,一個圈子裏的,如今還是隔壁劇組,擡頭不見低頭見,鬧得臉紅也不好看,今天沒交集,說不定明天就得合作一個,少得罪人,就是交了個朋友,否則,往後不知道人怎麽黑你。
“那你再去問問負責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咱們的戲都是已經排好了的,說變就變,耽誤的不是事嗎?”
“行,我再去問問。”
陳再聽着,一直沒擡頭,直到副導演出門了,他這才笑道:“畢大哥,別生氣,就是一場戲,挪後就是了。”
“這不是挪不挪後的問題,那場地咱們早就租好了,租金都給了,日子還沒到期,他們憑什麽租給別人!出爾反爾,耽誤人事,簡直可惡!”
一個場地不是租下來就完事的,是需要許多工作人員花費心血共同搭建的,一朝說借走就借走,那些場地內他們搭建的東西怎麽辦?
過了沒多久,那副導演又過來了,“畢導,影視城的負責人說了,說是咱們的租期是今天,所以……”
“這不今天還沒到嗎?”
“負責人以為咱們已經拍完了,所以……就把那場地給租出去了,黃導他們那邊正往咱們那個場地搬東西,我也把咱們的情況給那負責人說了,他說再給咱們兩小時。”
畢骞瞬間給氣笑了,“兩小時?咱們機器什麽的都沒過去,你讓他兩小時給我拍出來!而且咱們的時間是今晚上十二點,他憑什麽讓咱們早搬?”
“那負責人說這是規矩,影視城這邊都是提前一天到半天退場地,就給咱們半天時間,下午兩點前,一定要讓咱們走。”
畢骞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現在已經十一點四十八了,兩點前?”
“對,就兩點前,否則咱們如果想再租那個場地,就得另外預約,我看了眼預約時間,都已經排到一個月之後了!”
“你和那個黃導溝通了嗎?”
“那黃導也說他們今天就要去布置場地,還說今天天氣好,适合拍他們那場戲,我看那負責人對黃導的态度……”副導演嘀咕,“趨炎附勢。”
畢骞沉聲嘆了口氣,看了眼陳再。
“陳再,下午那場戲主要是你的戲,你怎麽看?”
陳再不知道影視城這的彎彎繞繞,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莫非連這半天的時間都擠不出來,無非就是看畢骞沒名氣,而那個黃導名氣大而已。
陳再原本就對黃導沒什麽好印象,凝眉道:“畢大哥,兩個小時足夠了,下午這場戲我看過了,沒什麽難的。”
“真的?”
陳再笑道:“真的假的,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
畢骞也不是什麽優柔寡斷的人,當機立斷,“行,來來來,各位,都動起來,攝影燈光把機器都搬去下個場地,馬上走走走!”
經過畢骞這麽一吆喝,在場的人立馬動作了起來,陳再跟着往那不遠的場地走,剛到那場地,就看到黃導和一男人站在外面,對四周指指點點。
而那場地周圍進進出出的幾人,都忙着将立馬的東西搬出來。
“诶诶诶等等!咱們還沒拍這場戲,幹什麽,都放下!”
畢骞這麽一吆喝,黃導和他身邊的那男人目光集聚在他身上。
“你是?”
“我叫畢骞,是《時光機》的導演。”
畢骞自報門戶,立馬引來不少人竊竊偷笑,說到底,無非是覺得畢骞是個新手,導演的電影又是這麽個不起眼的名字,主觀意識便将畢骞和這部電影打入了不入流的行列。
“原來是畢導,你好,我是這的負責人,免貴姓連。”
“連先生,幸會,我想知道,我們劇組明明租下場地的日期是在今天,為什麽要讓我們提前搬走?”
那姓連的負責人撫了撫眼鏡,“畢導,這是規矩。”
“那我們劇組的戲還沒拍完,總的給我們一些時間吧,而且這位黃導是吧,你們應該租這場地的日期是在明天,今天就把我們的東西搬出來是什麽意思?”
畢骞是西北來的,性子直,一急起來哪裏那麽多彎彎繞繞,黃導淡淡瞥了他一眼,眼裏的意思不明而喻,“畢導,你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畢骞對他的态度着實惱火,“都放下,把東西都給我回歸原位,還有兩個小時,你們搬什麽搬!”
黃導和劇組不少人都站在一側,如同看笑話似的看着畢骞将機器布置好。
兩個小時一場戲,還得挪出時間來布置場景,他倒要看看,這場戲,他們怎麽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