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夜無夢，白樛木醒來時明顯感覺到身邊還有不屬于自己的溫度在，思緒剎那間又回到昨晚，一幕幕如潮水般湧現，秦楮添昨夜在賴在她的房間以後便沒有離開，想及此處，白樛木驚的一下從床上躍起，果然看見身旁還睡得正香的秦楮添，為什麽今天她不用工作？白樛木腦袋裏跳出來的第一個疑問，還有她怎麽還在睡？第二個疑問，現在是幾點了？第三個疑問。
解決這些問題需要時間，可是起床卻是一瞬間的事情，白樛木管不了秦楮添要睡到幾點，總之今天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離開，哪怕封六生不願意跟她走。
去陽臺上收了衣服，秦楮添借給她的衣服收拾疊好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轉步衛生間，迅速換好自己新買的衣服，然後準備在秦楮添還在睡覺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當然，并不會像做了虧心事一般的偷偷溜走，她有在客廳留下一張紙條和身上僅有數量的現金。
走出衛生間，白樛木輕手輕腳的走進床頭去拿自己的包包，挎在肩膀上正要轉身，雙目滾圓的看着秦楮添悠然轉醒，一雙并不澄清的眸子帶着剛睡醒後的慵懶，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沙啞的。
“你去哪裏？”秦楮添撐起半邊身子問道，起伏的被子展現出姣好的曲線，可白樛木可沒有心思欣賞美女，她只想離開，仿佛秦楮添是只有在黑夜裏才是美女的模樣，白日的光線一照，她便會變成駭人的巫婆一般。
“我要走了，多謝你的照顧，這兩天住在這裏的錢我放在客廳的餐桌上了，如果不夠的話聯系我，我有留電話號碼。”白樛木原先并不想和秦楮添再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在不知道費用多少的情況下，就像在路邊撞了沒有主人在的車子，有急事要提前離開也得留下一個聯系方式好給車主賠償款，雖然兩件事的本質不同，但處理的方式是一樣的。
秦楮添眨了眨眼睛，眸子暗沉，目光停留在蓋在身上的被子上，低語喚道：“白樛木。”
“啊？”白樛木遲惑，她并不記得自己告訴過秦楮添她的名字。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白樛木只能看到她眼裏的流光閃爍。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白樛木回想和秦楮添相處的不長的時間裏發生過所有她可能遺忘的事。
秦楮添坐起身來，倚在床頭，烏黑的頭發散落在瑩白的肩頭，分外招眼，“那不一樣，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秦楮添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白樛木想起封六生叫喊過她的名字，而秦楮添的意思是自己從來沒有像她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叫白樛木。”
“嗯。”秦楮添輕輕應了一聲。
房間在短時間內回歸了秦楮添未醒的沉默，白樛木又道了聲謝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房門的輕輕合上，外面又傳來悶悶的關門聲，空蕩蕩的屋子裏瞬間死寂，秦楮添穿好衣服走出房間，來到陽臺上，向下俯視，直到樓下的白色身影消失才轉身回到屋子裏。
白樛木的提前離開讓封六生不太高興，他還想在這裏多待幾天，哪怕是不住在同一個酒店，換個地方，只要能在秦楮添活動的時候遠遠的看着就好。
“樛木，我們真的今天就走嗎？”封六生不死心的問。
“嗯。”白樛木回答，“不過我們還得先去一趟工廠，看看那邊的進度怎麽樣了。”
提起工作，封六生苦瓜般的臉突然變得嚴肅認真，白樛木的話提醒了他來江城的目的，庫存能有的貨他都已經整理好發過去了，為了讓客戶早點收到貨物，他選的是最快的物流公司，并且再三囑咐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第一次做這麽大的單子，心裏一點都不慌那是不可能的，這件事早點解決日子便能早些恢複成波瀾不驚的時候。
“工廠打樣的衣服你全部都看過嗎？覺得怎麽樣？”封六生跟着白樛木上了一輛的士，朝着郊區方向行進。
白樛木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最新的照片還停留在前天下午打樣拍攝的那張，和秦楮添相處的時間裏居然一張自拍和風景照都沒有，這可不像是一個時尚博主會做出來的事情，沒有新鮮的東西更新微博，怎麽可能會吸引別人的關注和與粉絲之間的話題？白樛木有一瞬間覺得迷失了自我。
“怎麽了？”封六生看到白樛木盯着手機屏幕出神，在她眼前擺擺手。
“沒什麽。”白樛木微微擺頭，手指點開最後一張照片，微微傾過身子和封六生一起看，“你覺得怎麽樣？”一張張的向前翻看，白樛木看着封六生聚精會神的模樣，心裏大抵知道了他的意思，多嘴的問了一句。
“不錯不錯，不知比之前的工廠強了多少倍！”封六生抑制住想要哈哈大笑的沖動，只是愉悅爽朗的笑聲還是感染了旁人。
司機大叔跟着笑了幾聲：“小夥子，你是來這邊找工廠做衣服的吧？”沒等封六生回答，大叔繼續說：“江城不僅風景好，居住環境好，連制作衣服的工廠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小夥子你來這裏可當真是找對地方了，衣服做的好才能賣出好價錢，哎喲，你位漂亮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嗎？你們很登對！看上去……”大叔話題轉變的太快，封六生急忙打住：“大叔！她是我老板！”
“哦！這樣啊，年紀輕輕就是老板了，現在的年輕人可了不得啦……”
大叔一路上說了很多話，白樛木即使覺得有些聒噪，卻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大叔問的話她說的都婉轉的回答了，不再是孤身一人，路邊是走過的風景，膽子也變大了許多。
再次來到工廠，楊經理依舊熱情的接待，這次的會面沒有經過她的辦公室的流程，而是直接去了設計師的辦公室，在這裏年輕人居多，白樛木和封六生在裏面待的很舒适自在，每個人之間都有聊不完的話題，而其中說的最多的便是關于服裝的設計。
話題進展到一半，原本一位不怎麽開口說話的男生主動上前，看着白樛木問道：“請問你是微博上的那個白樛木嗎？”
白樛木微微傾斜着腦袋，柔順的頭發順着脖頸落下，“你說的是哪位？”頸項修長，燦爛的陽光落在她的發上熠熠生輝。
男生打開手機，将白樛木的主頁頁面遞給她看。
“是我。”熟悉的頭像，熟悉的動态，熟悉帶着隐秘的資料介紹，換了一個角度看自己，白樛木心裏微微波動，她正在透過一個陌生人的視角看自己。
“那個…那個我是你的粉絲。”男生長相清秀，看上去要比在座的年紀都稍小一些，說話的時候面頰微紅，聲音帶着怯弱。
“這個世界真小，謝謝你的喜歡。”白樛木溫和的表達着自己的感謝。
旁邊的設計師推過來一張椅子，按着男孩的肩頭讓欲言又止的他坐下說完。
“我已經關注你一年了，很喜歡你設計的衣服。”似乎是覺得白樛木和微博上一樣友善知性，男孩漸漸放開了膽子，說的更多了一些。
白樛木調皮的勾起嘴角：“沒想到我們還是同行，如果有做的不夠好的地方還望你手下留情。”
聽完男孩的話後，白樛木頓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懼，網絡裏的人千人萬，混雜着社會上各類人士，有普通上班過着小日子的，有辦公室高層處于決策範疇的，也有各行各業的精英人士，他們會在這繁亂充雜的網絡世界裏偶然的遇見一個陌生人，而這其中一定也有她，他們會以什麽樣的眼光看待自己呢？細思極恐，白樛木心裏一陣後怕，她曾經看到過無數的網絡暴力事件，而最近的一次便是自己服裝出現了問題的時候，她不過是個有幾十萬粉絲的小小網紅，都會被人攻擊的遍體鱗傷，白樛木腦海裏乍現秦楮添的面容，在她遇見或者說是認識的人裏，秦楮添是擁有粉絲最多并且是真正的偶像，那她的受到的言語暴力和冷嘲熱諷又有多少呢？
或許我不該那麽對她，躲着她，甚至要逃離她……
男孩繼續說：“我看到你在微博上說這批衣服出了問題……”
這樣的行為會不會讓她以為自己是厭惡她的……
“我看到你微博的時候還是很擔心你的，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的工廠來彌補一下……”
我是不是應該回去和她解釋一下……
白樛木越陷越深。
“沒想到你居然來到我們工廠了……”男孩還在說。
“這批衣服最快多久能好？”白樛木沒有聽到男孩的話，抛開這個話題問道。
男孩目光在人群中尋到楊經理。
楊經理走上前來，“你的衣服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做工極其考究，工廠的員工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這麽有挑戰性的單子了，所以第一天上手的速度還是有些慢，不過大概預估一下完成時間可能會在後天。”楊經理知道白樛木要的着急，所以在她預測範圍內給出了一個相對較為準确的答複。
“那我們後天再來，這些衣服就麻煩楊經理多多照看了，謝謝你。”白樛木改變了主意。
封六生彈簧似的挺起腰背直挺挺的坐着。
“別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楊經理倒也是個好說話的人，答應了白樛木的請求。
回市區的路上，封六生一直在追問為什麽她會改變主意。
為什麽呢？可能是因為她承受着比自己還要巨大的壓力吧，即使不能改變什麽，也不能夠繼續雪上加霜。
窗外的梧桐一顆顆向後倒退，陽光下斑駁的光影飛速的掠過臉頰，陰暗的投影與晃眼的光明并存，唯有閉上眼才能不被驚擾，黑暗的眼前浮現出秦楮添認真溫柔的幫她清理傷口的漂亮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