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恨你的兒子,為什麽?”
“我的兒子,什麽我的兒子,那是埃莉諾出軌後和馬歇爾生的混蛋!”
“奎克想要完成一個召喚,其中需要的一個材料是血親的靈魂。”慕柯看着手指抓緊沙發扶手的韋爾斯,他憤怒且不可置信,“你殺死了你自己的孩子。”
埃莉諾是韋爾斯的妻子,在和韋爾斯離婚後嫁給了弗萊徹.馬歇爾,但馬歇爾被毆打致死,一直未找到兇手,四年後埃莉諾死于一場車禍,之後,喬爾被薩默斯一家領養。
弗萊徹.馬歇爾的墳墓五天前被盜,他的屍體位于圖騰柱的最底層,這是韋爾斯的第一個受害者,埃莉諾的車禍也像是圖騰柱上其他屍體的意外死亡原因一樣是僞造的結果,但是埃莉諾沒有出現在圖騰柱上,韋爾斯深愛着她,不願意她的屍體被侮辱。
威爾在開往格拉夫頓的車上和克勞福德解釋他關于勞倫斯.韋爾斯的想法。當克勞福德推開韋爾斯的家門時,發現韋爾斯癱倒在地上,肢體的右側僵硬,眼皮抽搐着只能看見眼白,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出來。
一把沾了血的刀扔在右手邊,韋爾斯的胸前被插了幾刀,血液順着貫穿的洞口從後背淌到地上,刀上棕黑與鮮紅的血跡交錯着,沒有被血液浸沒的金屬部分反射出了威爾的臉。
威爾的眼光仿佛被釘在那把刀上,難以脫離這種浸入,直到克勞福德吼了一聲,“他中風了,打電話叫救護車!”
“那是韋爾斯殺害喬爾.薩默斯的兇器。”他下意識地回答。
“你在說什麽,威爾?”
威爾感覺自己的脊柱抖了一下,從共情中回過神來,摸索着找到了衣兜裏的電話。
等到救護車和警察把勞倫斯.韋爾斯帶走後,克勞福德問:“你之前說的是什麽意思?”
“什麽?”
“那把刀是兇器。”
威爾把黑色的方框眼鏡從鼻梁上取下來,帶着手套的指頭摩擦着鏡片,他注視着眼鏡片上的痕跡,這樣就可以避開克勞福德審視的目光,“上面還有已經變黑了的喬爾.薩默斯的血跡。”威爾從克勞福德身邊繞到他的身後,觀察着這個空曠的客廳和壁爐邊的沙發。
“韋爾斯在等着我們來,那根圖騰柱在炫耀他的勝利,他不會為此自殘。”威爾說,“有人在我們之前來找過他,這個人知道喬爾.薩默斯的真正身份,并告知了韋爾斯。”
“他為了什麽來?”克勞福德看着擺在原處還沒有被移動的刀,這把刀被握在韋爾斯的手中刺入了他的胸腔,“他讓韋爾斯想要殺了自己。”
“我不知道...就好像他來了,和韋爾斯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這幾乎沒有動機,因為沒有任何情感的體現,我們找不到他,也不用去找他,他不會是下一個殺手。”威爾頓了頓,看着克勞福德的臉色,“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等韋爾斯從急診室出來直接去問他,他會願意說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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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柯再一次來到格拉夫頓的海灘,屍體圖騰柱已經被全部運走,但留下的墳墓坑還沒有被填上,一旁有犯罪現場勿入的标示。
這不會影響召喚,因為召喚術已經完成。韋爾斯告訴慕柯,奎克在召喚出卡裏普索之後就離開了他的身體,進入了卡裏普索用海水為奎克塑造的一副軀體中。
卡裏普索沒有離開這片海灘,她沒有這份力量。這一位海之女神從這一片海域中誕生,她得到了真正的卡裏普索的一些特性,但卻沒有完全的掌控大海的力量,只有這一片海是她的力量之源。
在之前慕柯來到這片海灘時,沒有用神識進行特定的搜索,而卡裏普索裹挾着她的力量躲進了深海。
但是這一次,當慕柯以一種公然挑釁的方式釋放出他的力量的威壓,卡裏普索在深海中感應到并被激怒了——她的原身就沒有一個好脾氣,她的喜怒更加無常。
一層浪迅速地在海面聚集,沖刷過原本在它之前的波浪奔向海灘,灰白的泡沫撞擊着沙粒,沙灘上剩餘的積雪被浪潮卷進海裏。天空陰沉,浪脊失去了光澤,層雲翻湧成團,醞釀着一場風暴,閃電在天際炸開,亮光被隐藏在一片灰白之中,但雷聲卻幾乎撕裂了雲層。
海浪越湧越急,狂風成為最急迫的助力将海水卷上陸地,在慕柯剛走上沙灘時,海水離他至少還有十英尺,現在,被沖撞得細密的泡沫已經漫過了慕柯的鞋尖。海底似有惡獸在咆哮。
慕柯用靈力在空中寫了一道符,黑色的靈氣從飛舞的文字中逸散,化作光芒沖向雲層與海浪。黑光沒入鉛灰色的雲層,靜止了一瞬,然後雲層開始劇烈地抖動,來自雲的巨大陰影在地面上搖擺不停,光線變幻莫測。海面的浪尖在黑光入海後越聚越多,如同快要飛騰的水。
雲團被炸裂了,化作一道道飄絮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快速褪去,太陽的光芒從巨大的孔隙中灑落到海面。海中央和雲團一般破開了一層巨浪,巨浪呈圓弧刮過海面,壓平了所有的浪尖與浪脊。一陣嗡鳴在空氣中傳播,震動的頻率越來越高,嗡鳴變得尖銳,此刻所有的浪花相撞,白雲飛逝的聲音都被它掩蓋。
聲音響着,但卻讓人覺得進入了一個靜音的世界。
慕柯揮了揮手,掌心閃過一道金光,嗡鳴結束,海浪與風聲重新回歸。
卷上沙灘的浪潮仿佛畏懼般從慕柯的鞋邊褪去,一男一女從海中走出。
“你想做什麽?”卡裏普索氣憤又畏懼地問,她海藻般的長發狼狽地貼在背上。奎克站在她的身邊,表情絕望。
“你問這只惡魔。”慕柯把報紙甩在奎克的臉上,上面報告了近期弗吉尼亞沿岸的海難情況,異常的死亡數據讓人不得不聯想到這件事上。
慕柯在威爾外套上留下的硫磺痕跡裏感受到了不僅屬于惡魔的力量,他為此查閱了與惡魔無關的神話記錄和新聞記錄。
海洋這個詞與犯罪現場、咒語記錄、新聞播報三者相吻合。
奎克把報紙從臉上扯下來,咧開嘴但沒有露出一個笑來,“捕獵靈魂,拯救自己。惡魔也有活下去的權力,不是嗎?你該看看路西法為了天啓在全世界搞出來的海嘯、地震。他和米迦勒無論那一個贏了都會消滅惡魔,我得給自己的逃跑準備一點儲備糧。”
光靠簽訂契約十年後收割靈魂已經來不及了。制造災禍更加快捷。
“你不該去碰威爾.格雷厄姆。”
“你說那個FBI探員?他的靈魂很特別,但我保證我不會碰第二次。”奎克往後退了幾步,那個人類探員的靈魂灼傷了他,“你這麽的富有同情心嗎?”
慕柯沒有回答,奎克倒退着被一塊石頭絆住腳後跟摔在地上,他只能用手腳撐住沙灘繼續往後退。他能感受到面前這個人磅礴的力量可以輕易殺死他,他沒有機會逃跑,但恐懼的本能讓他這麽做,慕柯沒有向前走,但奎克卻覺得仿佛有一座山的重量在向他逼近。
“不再有下一次了,”慕柯說,“你也不該召喚出一個僞神。”
卡裏普索聽到這句話想要逃跑,卻被慕柯靈力化作的繩索綁住,接着繩索化作了利刃,割開了她的身體。血肉飛濺落在地上,化作了貝殼、海藻和石頭,奎克的軀殼失去了卡裏普索魔力的支撐,破碎成一灘海水,惡魔的黑煙從快速滲進沙粒中的海水中飛出,奎克試着盡最後絕望的一次反抗。
但是黑色的繩索同樣纏上了他,惡魔的黑煙在慘叫中化為了虛無。
慕柯拍了拍袖口沾上意外沾上的硫磺痕跡,瞬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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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威爾看向站在書房門口的慕柯,自己的手裏捧着一本書,“你還是沒有鎖門,我就直接進來了。但是你不在家。”
“我出去逛了一圈。”慕柯走過去,“我該把我家的鑰匙給你一把,案子結束了?”
“嗯,實驗室還在做最後的血跡和指紋檢測,實驗報告出來後就會給兇手定罪。但兇手已經死在了救護車上。你這是......”威爾看着慕柯還在滴水的褲腳。
“沒什麽,踩進了水坑。”
威爾把書關上放回了書架上,書房裏從地板直抵天花板的三列書架還沒有被新書填滿,他望着那些書的名字,“你的藏書讓你看起來更像是個文學系畢業生,而不是獸醫。”
“可惜我沒有任何一項的畢業證。”慕柯微笑着,聽着威爾的推斷,那其實也沒有錯,“我有點好奇,如果把你的共情能力使用在我的身上,那會勾勒出一個怎樣的我?”
威爾朝慕柯的方向走了半步,後背貼着書架的隔板,完全平行的兩截分隔板壓在他的肩胛骨和尾椎,但後腰卻懸空着,這讓他覺得煩躁,把雙手撐在空着的隔板上。
書架沒有安裝玻璃罩門,但隔板上都很幹淨,沒有灰塵,略帶紋路的杉木磨着威爾手上的薄繭,“你想要聽到什麽樣的回答?”
慕柯向左側了側頭。
“人們總會有一個理想裏的自己,但那不是什麽自我,超我一類的玩意,它更像是一個混合物,既有崇高的光鮮亮麗的設想,也有污濁卑鄙的一面,但都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會有自大的妄想,也可能有懊悔後過激的自我批判。你如何看這個自己,有過人給你立下一個人格目标嗎?父親、母親、老師、崇拜者......他們希望你成為的樣子會幹擾你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