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長姐還是有幾分敬重,便時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橫豎不是什麽過分之事。

從前葉祯見王得意得寵後,行為放蕩,舉止輕浮,也曾出面教訓過幾回。因此王得意雖得長公主庇佑,可仍是畏懼葉祯。要知道葉祯可是堂堂內閣首輔,就連長公主都得敬重三分。

葉祯原先也沒多想,哪知回府後,就見府門口圍了好些長公主府上的人,他不由皺眉。

這時老管家就湊過來,小聲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如此葉祯這才知道,原來今日打了王得意的人,居然是雙城。

公主府的人許是不知道雙城的身份,只是見他跑進了葉府,這才追了過來。如今見到葉祯,為首的男人便走上前來,很是和氣的道,“葉大人,屬下奉了長公主之命,前來捉拿犯人。”

葉祯背着手,神色淡淡道,“什麽犯人?”

那男子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在酒樓,有個少年無緣無故毆打了公主府的人,因有人瞧見那少年跑進了葉府,所以……還請首輔大人不要為難在下,屬下們也奉命行事。”

如此,葉祯輕颌首,那男子以為他這是同意将人交出來,立馬大松口氣,抱拳就要道謝,哪知就聽葉祯道,“既然是來府上抓人,那可有京兆尹府的搜查令?”

那男子冷汗潸潸,“這……這……長公主有命……”

葉祯道,“那就是沒有了。”

“首輔大人……”

“還不走麽?”

葉祯靜靜的看了那男子兩眼,那男子迫于威壓,深知這位首輔大人的厲害,立馬低下頭去,好半晌兒才抱拳道,“多有得罪,還望首輔大人莫怪。走!”

如此,葉祯見長公主府的人走後,擡腿進了府,吩咐下人将門栓插緊,随後便氣勢洶洶的命人提了雙城過來。

雙城兩手緊張的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不知是怕的,還是緊張的,額間冒一層層細密的汗,蟄的臉上的傷口疼,他也不敢動手擦,只能咬牙忍着。

這時葉祯坐在書案後,提筆不知寫了什麽,随後又喚來了緋色,又過了一會兒起了身,看都不看雙城一眼,便擡腿出了書房門。

雙城不知道葉祯幹什麽去,可眼下也不敢随意開口,只規規矩矩的站在書房裏頭反省。

這一反省,就反省了一下午,雙城站的腿腳發麻,肚子又餓,頭腦昏昏沉沉,眼冒金星,恨不得立馬一頭栽在地上。這時葉祯方好從外頭進來,見雙城站的歪歪斜斜,心頭的火轟的一下升了上來。

“葉雙城,你還有沒有點規矩?!”

雙城沒想到葉祯這時過來,一下子就提了神經,唬的恨不得将頭埋在胸口。

葉祯面上似笑非笑,圍着雙城打量幾遭,見他嘴角,臉側皆有不少的淤青,便知雙城打這一架,也沒讨的了好。

因葉祯擡腿上書櫃前翻找,雙城少不得偷觑,見葉祯手裏又摸出了戒尺,他一吓,眼眶漸漸紅了。

☆、挨k(抓蟲)

雙城眼眶發紅,偏生又不敢哭,只敢拿手背一遍遍的揉着眼眶,可越揉越紅,再擡眼時,臉上已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着很是可憐。

可葉祯并不覺得他可憐,只用戒尺點了點書案,意思是,過來趴好。

雙城原本想掙紮一下,因見葉祯面無表情,可眸色漸深,通身一股子清寒之色,不容置犯,他便又怕了幾分,猛的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幾步走了過去,上半身便伏在了寬大的桌面上。

雙城扭過臉道:“哥哥!你別這樣啊!你能不能聽我解釋!哥!”

葉祯神色泠然,盯了雙城一會兒,就是這一盯,直讓雙城忍不住哆嗦起來,牙齒咯咯輕顫,恨不得立馬起身就跑,只聽葉祯道,“你說吧,我聽着。不過我必須得告訴你,今日你就算是說出朵花來,還是照樣得挨。”

雙城吞了吞口水,兩只手扒在桌角,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哥,我很冤枉……”

“!”

“啊!哥!”

猛的一板砸了下來,雙城痛的“嗷嗚”一聲,頭往後一揚,很快又垂了下來,只覺得身後仿佛潑了一盆滾油,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身後漸漸紅腫起的棱子,雙城忍不住落了淚,心知葉祯是不信這番說辭,于是又道,“哥……這……這事不賴我……我……”

葉祯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雙城,你大可以繼續編。”

雙城眼裏濕漉漉的,拿手背擦了擦淚,又接着道,“我……我沒編……我是瞧見那伶人在酒樓裏欺負人,我看不下去,上去好言相勸,他不聽,還吩咐手下打我!”

葉祯反手又是狠狠兩下,絲毫不留餘力,聲音驟冷,“葉雙城,你如今是長了本事了,滿口謊話,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

“啊!哥,哥,哥,別打了,我疼啊!”

這下雙城險些被打的蹦起來,縮着脖子就往上拱,被葉祯一手提着衣領拽過來,又挨了好幾下。

雙城疼的直抽氣,額間冒了一層汗,連額發也濕潤的搭在臉側,眼裏胡亂冒出了眼淚,浸濕了臉下方的一小塊桌面。如此他便不敢再胡說,只老老實實道,“哥,哥,哥,別打了,我說真話,說真話!”

于是葉祯便停了手,似乎在等着雙城的下文。

雙城好容易才緩了口氣,抽噎着道,“哥,原本我是見那伶人欺人太甚,就想着去教訓教訓,我真的不是成心想惹事的。”

餘下的雙城不說了,只垂着頭開始哭,眼淚鼻涕糊的哪裏都是,他也不在乎丢不丢臉,反正在葉祯面前,面子裏子早八百年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葉祯聽罷,冷笑幾聲,道,“只怕是你嘴不老實,才惹的這一場架打,如今你到是委屈了?”

“葉雙城,今日不妨告訴你,這頓打,你橫豎躲不掉,你若敢亂動,為兄打斷你腿!”

雙城不服氣,抽噎幾聲,辯道,“那伶人教唆手下打人,不也犯了王法,憑什麽我就不能打他?”

葉祯氣笑了,連說兩句“好”,又手指着雙城道,“那伶人原先不過吩咐手下打了一個百姓,你若不強行出頭,打了幾下便也罷了,若是出了什麽事,自有京兆尹府管轄,同你有什麽幹系?此次你強行替那百姓出頭,又打了那伶人,你又怎知那伶人事後找不到你,不會再去尋那百姓事?”

雙城道,“他敢!”

葉祯冷笑,“有何不敢的?你可知那伶人是誰?”未等雙城發問,便又接着道,“他原名王得意,乃是長公主府上寵臣。那百姓是個平頭老百姓,怎能抗衡?”

“那難道沒有王法了?”

葉祯道,“有,但不是你這般強行出頭!”

雙城被訓的擡不起頭,又覺得身後痛楚難耐,可偏生葉祯下手又快又狠,絲毫不給他喘息的空檔。他疼的受不住,掙紮着躲閃,忽然身子一歪,翻身到了桌案後頭。

“過來!”

葉祯怒斥一聲,一板子砸在桌面上,生生将戒尺打劈,碎了一角。

雙城一抖,又是疼又是怕,縮在桌底下說什麽都不肯出來,只嗚咽着道,“哥,哥,哥,別打了,我都知道錯了,求哥饒我一次!”

餘光忽見葉祯擡步往這走來,雙城連連往另一頭爬過去,可怎知葉祯是故意誘導,一時間又被提着後領,扯了起來。

雙城掙紮着,閉着眼睛又踢又踹,一下就踹上了什麽東西,随後提着他後領的手便松了開來。他心叫不好,擡眼果見葉祯捂着腹部,連連退了幾步,臉色十分難看。

“哥,我不是故意的!哥!”

葉祯緩緩吐了口氣,忽将手裏的戒尺往地上一擲,擡腿跨出書房,門外早候着幾個下人。他便淡淡吩咐道,“來人,去教一教你們二爺,如何順着長兄!”

幾個下人面面相觑,擡腿就進書房,兩個人按住雙城的肩膀,另一個拾起戒尺,就往雙城後背上打。

雙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連連求饒,可葉祯只背着手,面無表情的看着,臉上不見絲毫動容。

過了許久,才聽見葉祯喊停,雙城軟着身子,疼的眼冒金星,見葉祯過來,又忍不住哆嗦一陣,低着頭抽噎不止。

葉祯走至他跟前,半蹲下來,輕聲問道,“你知錯了麽?”

雙城心裏仍有氣,可又實在不敢再挑他哥的怒氣,只低着頭道,“知錯了。”

“來人,送你們二爺回去,沒有吩咐,不許放他出來!”

“是,大人!”

于是雙城就被幾個下人好生擡了回去,他這次比往日裏傷的重些,趴在床上直哼哼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恍惚間只覺得仿佛有人推門進來,不一會兒,就覺得身後火辣辣的痛感被一陣清涼取代,他又好似聽見了極低的一聲嘆,帶着幾分清冷,幾分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 啊,羞恥ing

⊙_⊙

☆、靠山是啥

事後雙城一連在自己的院子裏躺了三日,他身上疼,下不了床,也走不了路,期間除了秋茗和老管家,誰也不曾來過。

起先,雙城有些惶恐,生怕長公主府裏的人,過來要人,後來見前院沒動靜,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想來憑着葉祯葉首輔的本事,萬萬不會讓此類有辱家風的事發生。可話又說回來,雙城時常覺得,葉家別的暫且不論,就單生了他這個混世魔王,就足夠有辱家風了。

只是,這話雙城不敢說,尤其不敢當着葉祯的面說,否則又該被斥“妄自菲薄”。其實真不是雙城要這般貶低自己,實在他就是個不成器的草包。譬如,這次挨打,若是換了別家的公子,但凡有點骨氣的,都不會哭哭啼啼。

雙城身上疼,便時常煩悶,起初在房間裏又摔又砸,總歸沒人過來。後來傷勢慢慢好轉,他又無端的想起葉祯來。

平心而論,葉祯不教訓他時,委實是個地地道道的好長兄。雙城的吃穿用度不說,就連前些日子,随口說了一句,想要名家所臨摹的山水畫。葉祯便從自己珍藏的山水畫中,選了幾副送于雙城。只是雙城心性只有三分熱度,轉手便丢在了某個小角落。

如今葉祯又禁他足,這些天一次也不曾過來看望,雙城心裏難受之餘,又深怕葉祯就此不再管他。

又過了幾日,從外頭傳來消息,說是前幾日同葉雙城在酒樓裏打架的那伶人,因為平日行事太過嚣張跋扈,縱是有長公主疼寵,也護不了他。杖責一頓,就被趕出了長公主府。

得知這個消息後,雙城正趴在床上悶不吭聲,他知曉這般雷厲的作風,想必又是出自葉祯之手。

雙城一時心中感慨萬千,覺得自己抱了長兄的大腿,真真是個好靠山。

只是這個好靠山,自從痛責雙城一頓後,一次也沒來探望過。

如此,雙城不免又煩悶。

這日,雙城趴在貴妃椅上,頭埋在枕頭裏,悶不出聲。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他以為是秋茗,便也沒理。

過了一會兒有人伸手過來摸他頭發,雙城一愣,心知秋茗還沒這個膽子,猛一擡頭,果見來人是葉祯,他眼眶一紅,小聲的喚了一聲,“哥。”

葉祯坐在邊上,臉色尚可,聲音也挺溫和,見雙城眼角烏青,便皺了眉,問道,“這幾日沒睡好麽?”

雙城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往葉祯身側蹭了蹭,擡臉認真道,“哥,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我氣了,我以後做事一定長腦子。”

聞言,葉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輕點了點雙城的額間,“你記得教訓就好,以後做事別毛毛躁躁。”頓了頓,又想起什麽似的,又接着道,“你若打的過還成,打不過還偏要逞能。”

“哥……”

雙城臉色囧紅,輕咬了唇看着葉祯。

葉祯無奈,“你到是有長進,學會逞能了。”

雙城深知葉祯這話,決計不是誇獎的話,一時間又将頭埋在葉祯懷裏,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拿頭撞了撞葉祯腰間,慘兮兮的哭訴,“哥……你好狠的心啊……怎麽說雙城也是你親弟弟啊……哪能……哪能……”

哪能下這麽重的手!

葉祯挑眉,好笑道“怎麽,你做錯了事,還撒謊,難道不該受點教訓?”

雙城道,“我不會再有下次了。”

葉祯道,“再有下次,為兄直接打斷你的腿,将你藏在府上,哪都不許你去。”

“……………………哥……”

“好了,別在鬧脾氣了。”

……………………………………………………幾日後。

雙城不知道怎樣才能平複他此刻的心情,就在方才,他哥葉祯找他去書房一趟。

葉祯在書房處理公務,恰好緋色也在。緋色正在研磨,看樣子葉祯是要寫些什麽。這時瞧見雙城進來,便停了筆,向他招了招手。

因雙城近幾日老實,也覺得自己沒什麽小尾巴在葉祯手上,遂擡腿往前走了幾步,笑意盈盈道,“哥哥,你找我有事?”

葉祯輕點了頭,道,“你準備一下,從明天開始,每隔一日入宮伴讀。”

雙城驚道,“去哪?伴什麽讀?”

葉祯道,“宮中,弘文殿,同皇子們伴讀。”

雙城一聽,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不不不,我不去,要去找別人去,反正我不去!”

聞言,葉祯臉上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雙城吞了吞口水,腳下不由自主的往後挪了幾步,顫聲道,“哥,你……你別這樣看着我,我害怕……”

葉祯“哦”了一聲,又嘆了口氣,這次語氣是不容質疑,“你先下去準備準備,這事由不得你不願意。”

如此,雙城縱是再不樂意,也只得先出了書房,悶悶不樂的在後院,對着一棵大樹又踢又踹,正巧迎面走過來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鬟,正是前段時間,看見雙城用雞蛋砸人的那個小丫鬟。

這小丫鬟模樣生的周正,巴掌大的瓜子臉蛋,一身淺綠色的抹裙,發間仍有兩串小鈴铛,此時一見雙城面,便脆生生的喚了一句“二爺。”

雙城記得這個丫鬟,遂背着手,站在樹下,笑道,“茯苓,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你這是在哪當差啊?”

茯苓皺了皺鼻子,道,“二爺,奴婢在大人身邊當差,您怎的忘了?”

雙城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因葉祯身邊時常跟着好些随從,他便忘了這茬,原這些丫鬟們素來也近不了葉祯的身。

雙城想了一會兒,又道,“茯苓,你可想吃茯苓餅?”

茯苓眼睛一亮,立馬就點了頭,随即想到什麽似的,兩手掐腰,道,“二爺可是有什麽吩咐?為了茯苓餅,什麽事都成!”

聞言,雙城忍不住笑了,心想茯苓這小丫頭也是個貪嘴的,一時只道,“你可知你家大人素來喜歡什麽吃食,或者小玩意兒?”

茯苓道,“這種事不是應該問大人身邊的幾個随從麽?”

雙城滿臉惡意道:“那是不是茯苓餅也該給那幾個随從啊?”

“別別別,我說!”茯苓連連擺手,又怕雙城反悔似的,一股腦的将知道的全說了。

譬如,她家大人喜歡看書。

再譬如,她家大人喜歡字畫。

唯一對雙城有點價值的便是:葉祯喜歡折扇。

對此,雙城有些疑惑:他從未見葉祯手裏拿過折扇啊,到是卓青裁拿的次數多些。

茯苓的觀點便是:大人是個讀書人,又十分風雅,自然也喜歡折扇。

如此,雙城會意,笑呵呵的帶茯苓去了趟後廚,吩咐廚娘做些茯苓餅。茯苓開心之餘,又提了滿滿一屜的茯苓餅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仙女寵幸我呀?我感恩吶!

☆、伴讀生涯

雙城見天色還早,左右葉祯公務繁忙,料想一時半會兒也沒他什麽事,這才偷偷摸摸的出了府去。

他也不是刻意要出去玩,只是想着出去給葉祯挑上一把折扇。走至街的另一頭,挑了個門面最大的古玩店,一扭身就進去了。

那古玩店就是不缺上好的古玩,聽說雙城的來意後,立馬将鎮店之寶——一把玉骨折扇捧了出來。

老板吹噓道,“公子啊,您真是好眼光,這把折扇可是靈獸之骨,精雕細琢而成。您看着骨架,看着扇面,天下來尋的好寶貝啊。”

雙城聽不得旁人同他吹牛,伸手摸了摸扇骨,好似是由象牙制成,而扇面則是用了上好的绫絹,質地很是不錯。只是上頭光有一副山水畫,憑白空出了一處,想來是留來提詞用的。

橫豎這扇子質地不錯,雙城掏錢付賬,揣着扇子又偷摸的溜回了院子。坐在書案後一陣苦思冥想,終于提起筆,到不是寫什麽詩,而是畫了一個小狐貍上去。這狐貍小臉圓潤,下巴尖尖,一雙耳朵翹着,顯得十分機靈,到同雙城有幾分相似。

到了晚間,用了晚膳之後,葉祯同往日一般,又問了雙城課業。雙城老老實實答了,又想起明日要入宮當伴讀,一時只将懷裏折扇掏出來,讨好般的笑道,“兄長請笑納。”

葉祯不解,只凝眉淡淡看他,并不伸手去接。

雙城見狀,幾乎是強塞到葉祯手中,舔着臉笑道,“哥哥平日裏辛苦,又勞心勞力悉心教導,雙城沒什麽東西可以送給哥的,這把折扇只當是感謝哥,這些日子以來對雙城的好。”頓了頓,又接着道,“您看……那個伴讀的事,能不能……”

葉祯早在雙城拿折扇來賄賂他時,便知他的意思,此時只淡淡道,“不能。”又見折扇上畫了一團東西,他少不得皺了眉,疑惑道,“這是……狗麽?”

雙城辯解道,“哥,這是狐貍啊,可是我親手所畫,你可不許嫌棄。”

葉祯沒看出來這是只狐貍,一時也不同雙城争論,可雙城卻不願作罷,又死皮賴臉的蹭了過來,“哥,哥,哥,雙城素來沒有規矩的,要是伴讀的時候沖撞了貴人,那豈不是要掉腦袋?哥哥,你可就雙城一個弟弟啊!”

葉祯道,“那你就守着規矩,一言一行謹慎些。”

“哥啊~”雙城抱着葉祯的胳膊,搖啊搖。

葉祯無奈,輕斥道,“你不要胡攪蠻纏,這事沒得商量。”

因雙城見這事當真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他少不得又撇嘴,咬牙,一時心裏憤憤,只當這是葉祯又在想法子折騰人。

這時緋色過來了,抱了明日所要帶的書卷。葉祯見了,又吩咐了幾句,這才又折身回了東院。另外,把雙城送的折扇也帶走了。

即使雙城心裏再不願意,第二天也乖乖的同葉祯入了宮。

一路上雙城都悶悶不樂,他本來性子就跳脫愛玩,尤其不愛那些規規框框,平日裏在葉府,葉祯已經将他管教的極嚴了,入了宮想必宮規更多。

還有一點就是,雙城素來口無遮攔,平日在葉府時,到底葉祯是親長兄,就是他說錯什麽,做錯什麽,也都不打緊,頂多挨兩句訓,挨幾下打,橫豎不會掉塊肉。只是在宮裏卻不行,真要做錯什麽,那可是掉腦袋的事。

如此,雙城坐在馬車裏,欲哭無淚,擡眼見葉祯正閉目養神,很是悠閑,他心裏忿忿不平,可又沒膽子抗議。一時間只目光悠悠的盯着葉祯看,一張俊臉能掐出一汪水來。

這時也不知怎麽的,馬車忽然颠了一下。雙城本來正盤着腿坐着,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向前傾斜過去,随後撲進了葉祯的懷裏。

葉祯渾身透着股清隽之氣,一身朝服更襯得他面如冠玉。雙城兩手抱着他哥的腰,那股子淡淡的墨香就萦繞在鼻尖,他忍不住想要再親近一番,就聽葉祯清冷的聲音,從頭頂緩緩傳來,“還不起來麽?”

“哥……”

雙城吞了吞口水,擡眼看了看葉祯,見他面上并無不悅,這才起身,小聲問了一句,“哥,那你什麽時候來接雙城啊?”

葉祯心裏嘆了口氣,他又何嘗想讓雙城進宮當伴讀,遂無奈的伸手摸了摸雙城的側臉,溫聲道,“你老實些,為兄下了早朝便去找你。”

雙城點頭,一時無言。

馬車行到宮門口,就進不去了。早有幾個小黃門在宮門口等候,雙城蹦跳着下了馬車,忽見旁邊停了好幾輛,好似都是達官貴人家的馬車。

一時又下來幾個差不多年歲的世家公子,就見聶尚書府上的公子也來了。雙城“咦”了一聲,歪頭見葉祯坐在馬車內輕揮了揮手,雙城會意,就見馬車徐徐離去。

另一頭幾個小黃門很是恭敬有禮的在前頭領路,雙城這是第一次入宮,見什麽都稀奇,忍不住擡眼四下打量幾遭。一行人穿過星玄門時,正巧遇見了貴人。

雙城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烏泱泱的一群人跪了下來,他亦随衆人跪了下來,單能瞧見一抹暗黃的衣角。

雙城原本還以為是聖上,哪知一旁的小黃門高聲念道,“參見太子殿下。”

如此,衆位世家公子,極其規矩的行了一禮。

太子殿下微微颌首,道,“都起來吧。”随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在一圈人中逡巡一遭,又道,“哪個是葉雙城?”

雙城冷不丁的被提了名,眉頭猛一皺,因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舉了手。

太子殿下身旁的小黃門立馬上前斥道,“大膽!太子殿下問話,怎能如此失禮?”

雙城心想:這就是失禮了,那平日他失禮的地方多了去了。

因他餘光又掃見聶尚書府的公子,似乎在偷笑,雙城少不得暗暗翻了翻白眼,剛想回個話,就聽太子殿下道,“算了,沒什麽要緊的,既然衆位世家公子是同皇子們伴讀,那就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

這句話俨然是同幾個小黃門說的,就聽一衆小黃門連連稱是。

不知是不是雙城的錯覺,他總覺得太子殿下在打量他。

雙城忍不住也擡眼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就這一眼他便想起來了。那次葉祯出現在青樓,身邊跟着的正是太子。

雙城這才後知後覺,細細想來,也許葉祯當初是同太子私下有事相商,這才不得不避人耳目。那從前自己對葉祯的那般誤解,當真是無中生有。

這邊雙城一路上思索,覺得自己對不起葉祯,自己是個白眼狼,他哥對他那樣好,他還處處頂嘴,真是個畜生。

雙城一路胡思亂想,再回過神時,人已經到了一處殿前。這處宮殿十分寬敞,周遭好些宮女、侍衛候着。

就聽小黃門恭敬道,“此處就是弘文殿了,請諸位公子随奴才進去。”

如此,雙城微微擡眼,就見殿前挂着一塊金光燦燦的牌匾,“弘文殿”三個大字落在其上,當真十分精致大氣。

一衆世家公子這才陸陸續續的進了殿內,又按着小黃門的指引尋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雙城見大家旁邊都空着位置,心想約是留給皇子們坐的,一時間無所事事,四下打量,不多一會兒,幾位皇子們就到了,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時坐于雙城旁邊的一個公子嬉笑兩聲,微微側過頭來,小聲道,“喂,你是哪家的公子?從前怎麽沒見過你?”

雙城心道:廢話,自己從前一直待在濱州,哪裏在京城露過臉?

面上只随意道,“內閣首輔葉祯他弟!”

那公子似乎大吃了一驚,連連看了雙城好幾眼,最好才抿了抿唇,坐的離雙城遠了些。

今日來給皇子們授課的是馬太傅,雙城一見他是個老頭子,立馬又聯想起從前在濱州,那些迂腐刻板的教書先生。果如雙城所料,這馬太傅一出聲,下面一衆人興致缺缺,又過了一會兒各個哈欠連天,昏昏欲睡。

雙城素來對上課沒興趣,若不是為了應付葉祯,他就連點書都不會看的。

可雙城向來是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主,他見太傅在前面眯着眼睛,自我陶醉,便微微斜過身子,同方才那個公子搭話,“哎,這宮裏的太傅都是這個樣子麽?”

那公子本也沒認真聽課,此時見雙城問話,忍不住面露疑色,“你真的是葉大人的弟弟?”

雙城正色道,“那自然得是,如假包換!”

“………………”

這公子啞然,又連連看了幾眼葉雙城,這才伸手掩嘴小聲道,“葉二公子,你可能不認得我,我是中書令季如臣之弟,季明淮。那個……家兄同葉首輔共事……”

雙城眼睛一睜,心想怪不得覺得眼熟,感情是季如臣的弟弟。

待馬太傅又講了半堂課,許是覺得課堂氣氛太萎靡,于是便将書往桌上一拍,冷笑道,“諸位可是對在下不滿?”

下面的一片人立馬回神了,挺直了腰板正視前方。

馬太傅環顧一圈,忽點了個人起來回答問題,好巧不巧,點的正是聶尚書府的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現在有小粉花了,我來試一試。我也很想要小花花【手動乖巧】

☆、舉步維艱

聶尚書府的公子名叫聶庭風,素日流連花街柳巷,肚子裏的墨水還不如葉雙城,如此結果必然是,站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什麽也沒答上來。

平心而論,雙城也答不上來,可見聶庭風手足無措的模樣,他又忍不住偷笑。

馬太傅撇了聶庭風一眼,面上露出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神色,又點了一位皇子起來回答。

葉雙城擡眼看去,就見左手邊站起來一少年,長的十分俊俏,眉眼間隐隐幾分傲氣,這就是天資聰穎的五皇子李澤佑了。

這個李澤佑啊,方才見他都快睡着了,沒想到懂的還挺多,馬太傅問什麽,他答什麽,有模有樣,立馬引起了下面好多人的星星眼。

馬太傅臉上又露出欣慰的神色,又接着道,“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這句,殿下可知出處?”

李澤佑犯了難,又拿眼瞅了瞅下面,結果沒一個人知道的,這時雙城假裝清咳,小聲道,“《戒子書》。”

如此,李澤佑道,“出至《誡子書》?”

馬太傅說了一聲“好”,把李澤佑誇了一通,少不得又苦口婆心的勸解下面的衆多人,要刻苦勤學,之類雲雲。

李澤佑大松口氣,坐回位上後,偏臉略帶疑惑的将雙城打量了一遭。

雙城不在意這個,他是沒讀過幾本書,可單就這本《誡子書》,他可是記憶猶新,說到底也多虧了葉祯。

這邊雙城恍神,一不小心就被馬太傅察覺,于是也被點了起來。

馬太傅打量雙城幾眼,疑惑道,“你是?”

雙城道,“葉雙城。”

此話一出,馬太傅明顯愣了一下,周圍的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雙城很不解,心想自己很有名麽?

馬太傅又道,“可是首輔葉祯之弟,葉雙城?”

葉雙城點頭,“正是。”

就聽馬太傅一臉和氣道,“既然是葉首輔之弟,想必文采斐然,不如做首詞令,讓大家品評?”

雙城道,“好說,好說。”于是沉吟片刻,誦道:

京城名妓喚秦桑,面若桃花賽海棠。

為搏美人傾城笑,一擲千金又何妨。

纖腰皓腕還玉骨,淺淺一笑竟折腰。

窮人子弟青雲路,不識天下好去處。

此詩一出,立馬惹得下面一衆少年紅了紅臉,有幾個碰了碰胳膊,小聲說笑幾句。

馬太傅臉一黑,還以為雙城是故意嘩衆取寵,于是拍了拍書案,“安靜,安靜!”見課堂安靜下來,他便又問,“你方才可是認真的?”

雙城點頭,表示自己很認真。

于是乎,馬太傅氣的來來回回在臺上走了好幾遭,忽而一甩衣袖,冷着臉下去了。

李澤佑長在宮裏,從沒聽過這般淫詞豔曲,忍不住就皺了皺眉,“你都作的什麽詩?這裏可是皇宮,你不想活了嗎?”

雙城似乎被吓着了,“啊?作詩而已,這就犯了宮規了?”

一個皇子撫掌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一首詩而已,五哥別吓唬人。”

又有一個世家公子道,“就是就是,我到覺得葉雙城這詩做的極好。那個……秦桑哪位啊?”

有人嘲諷道,“什麽好詩,簡直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說這話的正是聶庭風,很快先前那個世家公子回嘴,“你怎麽還好意思說別人?方才一句話都答不上來的是誰?”

這時季明淮也插了一句,“唉,我要是沒記錯,聶公子好似最是喜歡流連花街柳巷,如今到覺得傷風敗俗了?早先幹嘛去了?”

聶庭風漲紅了臉,嚷嚷,“胡說!我……我才沒有去過那種地方!但是葉雙城,他……他常去!”

此處,雙城覺得有必要澄清,“各位,你們思想不能太龌鹾,胸襟不可太狹隘。自古以來多少文人墨客在青樓吟詩作賦?再者□□也全不是做那種勾當。古有傲骨持潔蘇小小,吞金自殺李師師,可比某些只會打女人的浪蕩子強多了。”

聶庭風怒道,“葉雙城!你別指桑罵槐!”

雙城聳了聳肩,無辜道,“我沒有指桑罵槐,我是指名道姓的罵你!”

“你!你!你!”聶庭風氣的漲紅了臉,有心說幾句狠話,又驀然想起葉雙城身手不凡,他冷哼一聲,又道,“葉雙城,你有什麽可得意的?我爹不過在聖上面前舉薦了你來當皇子們的伴讀。你哥葉首輔,就非拉本公子下水?葉首輔手段真是高明,弟弟打了長公主府上的人,居然還能全身而退,呵。”

雙城皺眉,心想,原來不是他哥非得讓他進宮當伴讀,感情是聶尚書搞的鬼!

想到此處,雙城氣的牙根癢癢,他半點都不願意做這個苦差事。可轉念一想,聶庭風也被葉祯搞進宮了,雙城深覺自家長兄厲害,臉上不免得意,露出一顆虎牙,“哼,你活該。”

聶庭風怒道,“呸!”

這時五皇子李澤佑出聲道,“好了,幾句話玩笑話,有何好氣的。”頓了頓,他又想起什麽似的,看了一眼雙城,又對着周圍道,“今日的事可不許傳出去,若是誰敢多嘴多舌,本皇子饒不了他!”

如此,衆人都點了點頭,就連聶庭風都不敢再說什麽。

雙城撇了撇嘴,沒覺得有什麽,這時李澤佑不動聲色的湊過來,“葉雙城,本皇子這是幫了你一把,算是感謝你方才提醒。至于馬太傅那裏,本皇子也不敢保證,你就自求多福吧。”

雙城點頭,随後又疑惑道,“為什麽自求多福?”

這時一旁的小黃門突然喊呼一聲,“葉大人來了。”

一衆人慌忙坐回位置上,雙城頭皮一麻,僵着脊背緩緩的轉過身去,就見葉祯穿着一身朝服,正信步往這裏走來。

雙城這才知道,方才五皇子李澤佑說的“自求多福”,以及這一衆人初聽他名字的驚訝,都是為何。

原來葉祯會過來給他們授課!

雙城心裏揣揣不安,坐回位上之後,幾乎不敢擡眼去看葉祯。

就見葉祯擡步上了臺子,他素來沉穩,整個人站在上面透着股威壓,同方才那個馬太傅截然不同,下面沒有一個人敢放肆的。

雙城幾乎是戰戰兢兢的聽完一整節課,期間葉祯也提了幾個問題,也都有人作答。

待下了課後,又有幾個人扯着雙城的衣角,走到一旁,羞澀道,“那個……葉雙城,秦桑姑娘長的真有那麽漂亮嗎?”

因雙城見葉祯正在不遠處等着,他便草草應付幾句,“漂亮,漂亮,說是人間絕色也不為過。”

有個人就興奮了,嚷道,“那我改天也是看看。”

立馬又有人附和,“我也去,我也去!”

“哎,還有我啊,一定得帶上我!”

五皇子李澤佑恰好從旁邊經過,也不知有意無意,多看了雙城幾眼。

雙城摸了摸鼻子,不知五皇子什麽意思,遂同他們又扯了幾句,這才抽身跑至葉祯身側。

葉祯許是還不知道雙城幹的好事,臉色還挺溫和,只微微含笑問他,“對這裏可還習慣?”

雙城連忙點了點頭,于是便随着葉祯出了皇宮。

因雙城一路上低着頭悶悶不樂,葉祯便起了幾分疑心,問他,“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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