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茫得站在雪地裏,看着四周一模一樣的景致……

油然的孤獨讓他想到一個人,他一想到他,連呼嘯的風聲中,似乎都夾雜了他的呼喊……

“盧占星!!!”

是程念在叫他,盧占星恍惚,向風雪轉過頭。

嘭的一拳,砸在顴骨上,腳上一腳深,盧占星向後仰,古一麒跟頭赤眼的豹子似的撲上來,繃緊手臂的肌肉,往他臉上掄拳,那種發狠的打法,說要了他的命都不為過,至多兩三下,紅色在雪地上洇開。

盧占星開始還掙紮,叫喚得挺慘:“啊啊……”程念和古二麟趕到時,盧占星已經不動彈了。

雪像浪一樣被程念的步子鑿開:“古一麒!別打了!”抱緊古一麒高舉的臂膀,程念攥他的拳頭。

“你幫他?”古一麒扭頭。

因為用力,古一麒的手也紅了,指關節上蹭破塊皮:“犯不着……”程念雙手抓他的手掌,盯那塊破皮,“為他髒了你的手。”

壓身上的分量走了,空蕩蕩的,有那麽一刻盧占星死一般寂靜,而後,比挨打,比被唾罵更疼痛的感覺,毒素似的襲來,咽喉一陣緊澀,太難看了,他捂着被打腫的臉,蜷縮在雪地上嗚咽。

古二麟去撿盧占星的背包,雪脊上,罐頭滾的東一個西一個的,程念撕開學妹送他的小黃人創口貼,小心地往古一麒指節的傷口上貼:“疼麽?”

那種藏不住的眼神,再疼都值了,古一麒熱乎乎得盯着程念,眼裏的光,都要盛不下了。

程念故意下手勁,給他包得牢牢的,包完,躲他的眼神,爬起來就去找他弟:“我去幫二麟。”古一麒要跟他一起,被他摁着肩膀坐下,“你看着他點。”他指盧占星。

罐頭散得很開,程念往坡子的另一邊去,夠那幾個滾遠的罐頭,古二麟正好調頭,看見程念抻長手臂,白淨的手指,奮力握住一個紅色塑料包裝的扁罐。

古二麟不知怎麽的就笑了,他想張口叫一聲程哥,可口型還沒成型,就被什麽更突然,更龐大的震動打斷:“哥!”他驚悸地往古一麒的方向喊。

古一麒也感覺到了,幾乎是出于本能,他抓起地上的盧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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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滾滾冰雪像出閘的山洪,摧枯拉朽地沖毀沿途的一切。

“程念!跑啊!”什麽都不知道似的,程念擡頭,發懵似的看了古一麒一眼。

古二麟拔腿,他扔下罐頭,邊喊,邊瘋狂地朝程念跑,連反身的機會也沒有,古一麒眼睜睜地看着雪崩,洪潮一般卷走他最重要的兩個人。

梁铎的眼睛看不清,哪兒都不能去,只能焦慮地守在洞裏。

風雪将一個影子甩進洞,狠狠抛到地上,梁铎戰戰兢兢往那團人形上摸索,咬牙把凍硬的人翻過來:“程……程……念?”

他哈了手搓來人凍傷的臉,只碰了一下,那人就疼出聲,是盧占星。

“怎麽是你?”梁铎沒想到,“程念他們人呢?”

聽到程念的名字,盧占星猛地喘過氣,失魂落魄地重複念:“程念……程念……”

梁铎急了,晃他:“到底怎麽了?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

“他們……”搖晃的山體,冰雪撲面,消失的人,一瞬間,恐懼都回來,“程念他們……”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盧占星慌張扒上梁铎,終于情緒失控,“他們……沒了……”

一塊老手表,從盧占星的手裏跌下來,碎裂的表面下,紅色的箭頭陀螺般飛快打轉。

盧占星還記得,古一麒在他身上扔下這只表,便朝那片坍塌的山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21

有光,從眼皮縫裏水銀一樣漫進來,很亮,很酸,酸得人想睜眼。

純白的牆皮,一直沿伸到天花板,應該有窗,風是暖的,鳥在樹梢上啾啾的鳴。

“呀,他醒啦!”七七八八的腳步,往他這兒聚攏,程念記得說話那人,送他小黃人創口貼的學妹,他們靠過來,光就暗了,人影在眼中清晰,全是熟悉的臉。

頭一個戴無框眼鏡,憂心忡忡的,正是程念好久不見的老師,聶教授:“程念……”有陣子沒見,聶老師比入藏前更消瘦,眼窩深陷,沒顧上染黑的頭發,耳鬓露出花白,“還認得我是誰嗎?”

他說很小聲,慢聲細氣的,生怕嗓音大點驚着程念,有人手快按下床頭呼叫鈴,不一會兒,來了個護士,上下好一通檢查,再三确認程念沒事,大家才放寬一顆心。

這心事一去,人就松快,小小一間病房,削蘋果的,塞枕頭的,給護士道謝的,七嘴八舌的什麽都有:“程哥!你這次可吓死我們了!”

程念想說話,張嘴啞得厲害,聶教授親自給他喂水:“你剛好,別說話,躺着就好。”

原來受天氣影響,小組并沒有深入絨布冰川,他們在大本營等了程念好幾天,随一批撤離的隊伍一同離開,途遇暴風雪,在臨近村莊滞留時得到消息,程念進山找他們去了。聶教授當即聯系當地的救援隊和協助隊,風雪一小就入冰川,這才救下程念。

身下是柔軟的病床,程念像只雛鳥待在幹淨暖和的巢:“其他……人呢?”潤過了嗓子,他終于能發出點音調,梁铎……盧占星……還有……神經疼得好像被枚冷釘紮中,程念蹙眉。

熱熱鬧鬧的氣氛一刻冷,破氣球那麽癟下來,誰也沒提,眼神閃爍着去躲程念虛弱的目光。

聶教授摘下眼鏡,低頭哈了口氣,不修邊幅得用衣角擦起一塵不染的鏡片:“你說你也是,正常人都知道大雪封山不能硬闖,你怎麽就膽那麽大?”因為頭擡得不高,看不清他臉上是擔心是責備,聽着又都不像。

程念恍惚,盯着他捏攏的兩根手指裏,那一片被揉皺的衣服,這還是……那個有潔癖的聶教授麽?

腦子越發疼,也越發清醒:“老師……”程念想抓住點什麽,手卻像被裹着,鎖在白色的被子底下,“和我一起進冰川的人呢?”

“什麽人?”光亮很白,透過窗,灑到病房裏,白寥寥的牆,明晃晃的地,重新戴上眼鏡的聶教授,也白的發光,“就屬你脾氣犟,哪還有別的人。”

“老師。”還是那個學妹,怕程念多說,趕在他前頭,“學長剛醒,一定累壞了,我們還是讓他休息吧。”

“程哥,你這回砸到的可是腦袋,趕緊躺下吧,好好歇着,等好了我們接你出院。”

程哥……睡吧……許許多多聲音,潮水沫子般喊他,渾渾噩噩的,程念的眼皮重了。

程哥?他總惦記,還有誰,也這麽軟軟地念過他。

他的頭斜下來,往枕頭上倒,眼睛劃過櫃子上,一個老酸奶瓶插着兩朵盛開的栀子,白悠悠的一大團,沾了露子,鮮嫩喜人,暖洋洋的光直着下來,瑩瑩一圈晃動的水光。

病房的地面上,空蕩蕩一束花的影子顫巍巍,有一種孤零寂寥的美,程念從頭到腳打了個擺,又是那種莫名驚悸的不和諧感。

攥着拳,程念叫不出聲,他想起身,想下床,卻被一股力量束縛,是老師的手,冰雪一樣抵住他:“你累了,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過去了。”

滴——

心跳變成心電監測儀上劃過的一道橫線。

程念能清晰地看到越過窗,落到洗到發白的被單上,淡金紅色的陽光,還有上頭用紅色印的大大的醫院的名稱。

可他看不到,看不到老師擱在他頭頂手臂投下的陰影,不止老師,還有大家,所有的人,腳下都沒有影子。

程念哆嗦、恐懼、不能呼吸,混亂中,伴随一聲巨響,白色的病房牆上被鑿開一道黑色的裂隙。

“程念!!!”聽見了,是那個人!

牆皮紛紛抖落,手持冰錐的古一麒破牆而入的一瞬,一屋子的人便像朝陽下,海面上的泡沫一樣褪去了。

程念像看救星、看天神那麽把古一麒望着,窒息感消失,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氣,肺裏密密紮紮地感覺到一陣刺痛。

雪渣拍到臉上,程念猛地醒來,四周是如壁的堅冰,他沒走出去,他還在這片冰原裏。

“啊!”古二麟的痛呼聲,讓程念徹底清醒。

他撲身過去,搬開壓在古家老二腿上的冰石,古二麟為了護他,傷了腳,踝關節的三角韌帶腫脹,明顯錯位了。

22

古二麟的樣子不太好,程念扒開他的靴子,腳踝跟腫起饅頭那麽大個圓,他年輕的眼眸皺着,抿着兩片凍到黑紫的唇,臉上撒鹽似的蓋了層冰霜,哆嗦不斷,程念猜自己也差不多。

雪崩似乎把他們沖入了一條狹窄的冰裂縫,兩邊的冰岩緊挨膀子,随便動一動,松軟的雪層就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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