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眼睜睜看着鳴鳴飛撲而出,被蛋蛋一口叼住,然後大貓熟練地爬上孟鳴朝的肩,一啾一喵引得樓內不少人看來。
方拾遺:“……”
仿佛在身敗名裂的邊緣反複游走。
那簡直無所不知、摯愛添油加醋的修仙小報會怎麽寫?
總之還是先給原主人賠個不是吧。
方拾遺輕咳一聲,見那個紅衣姑娘走來,琢磨了一腔花裏胡哨的話,還沒出口,發現姑娘眼神不對。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他,完全把失而複得的靈獸忘在了一邊,目光火熱異常火熱。
“方拾遺!”
姑娘大喜,似乎兩人熟稔極了。
方拾遺摸不着頭腦,緩緩問:“閣下是……”
“我看着你長大的呀!”
“……”方拾遺估摸了下這姑娘的年齡,覺得這句話要實現有點難度。
“我是莫翎。”小姑娘羞羞答答,說完還偷瞄了眼方拾遺的臉色。
方拾遺臉色空白:“……”
莫翎愣了一下,勃然大怒:“虞星右這個大白癡!肯定沒向你介紹我!”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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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拾遺覺得自己隐約抓到了點什麽,遲疑着問:“姑娘認識……洛知微嗎?”
“知微哥哥向你說過嗎?”莫翎眼睛亮亮的,“還是知微哥哥靠譜。”
方拾遺這才想起洛知微滿臉尴尬地向他要名章的事兒。
那這就是洛知微說的那位?
他擡眸打量了一下,露出笑意:“莫姑娘,實在抱歉,你的靈獸走丢後被我撿到養着,前段時間才發現是鶴鳴莊裏的……”
莫翎瞥了眼眯着眼趴在孟鳴朝肩頭的蛋蛋,氣不打一處來,連忙擺手:“道什麽歉,這大貓又頑劣又貪吃,以前在莊裏時三天兩頭闖禍,生吞了我師叔養的一池子魚,被我師叔拎去面壁,不給吃食,它就氣得逃出去了。”
方拾遺心道,祁楚的那一池子魚可真是在鬼門關走了無數趟。
“本以為回不來就算了,沒想到還能見着。”莫翎道,“可得小心別讓我師叔看到它,否則拔光它的毛的心都有。”
蛋蛋抖了抖,弱弱喵了聲。
方拾遺奇道:“它在我這還挺乖的。”
豈止是乖,甚至是慫。
孟鳴朝雙手攏在袖中,老神在在的,露出個微笑,不輕不重地撫了撫蛋蛋長長的毛。
莫翎橫眉豎眼地瞪了會兒大貓,視線才轉到孟鳴朝臉上:“這位是孟師弟吧,我聽星右說過。”
方拾遺點點頭,這小姑娘落落大方的,雖有股嬌蠻氣,但并不蠻橫,倒覺得天真可愛,說話做事也有尺有度,他心生好感,有些遺憾師父沒有收個師妹。
要是有個小師妹就好了。
正說着,那片鱗片被收入錦盒送來,方拾遺接過遞給孟鳴朝,取出百寶囊要給靈石,黑衣侍者笑笑:“我家主人吩咐過,閣內物件,方少俠若是看上,盡可随意取走。”
方拾遺不解地望着他。
侍者恭敬地拱了拱手,含笑道:“有貴人在上。”
方拾遺皺皺眉,語氣平靜:“無功不受祿,我也不認識什麽貴人。那位貴人若是給了閣內什麽東西,煩請退回,我自己墊付得起。”
侍者:“不瞞方少俠,多寶閣便是那位貴人的。”
方拾遺指了指鱗片:“這個多少靈石?”
“啊?”侍者還沒見過白撿了便宜還不高興的,偷看着他的臉色,“這塊妖鱗是閣內一位前輩在古戰場尋得,上面妖氣很弱,但質地堅硬,堪比法寶,起初前輩想融煉為劍,大火燒了七七四十九日都融不了,只得作罷,又找不出其他用途,便放了出來,其實白送也可。”
方拾遺含笑看着他不說話。
侍者沉默了會兒,老實回答:“五百中品靈石。”
方拾遺點點頭,付了靈石,轉頭朝莫翎一笑:“遇到點小變故,我先與師弟先走一步,莫姑娘……”
“我可以跟着你嗎!”
孟鳴朝沒有表情:“不可以。”
方拾遺摸了把小師弟的腦袋:“當然可以。”
孟鳴朝恨恨地揪了把蛋蛋的毛。
見他們要走,侍者趕緊伸手想攔:“方少俠留步。”
“怎麽,那位貴人不允許我離開?”方拾遺的神情依舊很和氣,熟悉他的孟鳴朝眼神卻冷了幾度。
他好久沒見過方拾遺不悅了。
“不是,這個,”侍者舔了舔嘴唇,注意躲過周圍的人的視線耳朵,“方少俠是不想在我家主人的地盤嗎?”
方拾遺道:“言重了。”
那就是了。
“小的只是想告訴方少俠,若想離開我家主人的地盤,就只能出白玉京了。”
說完,侍者再次恭敬地揖了揖,離開前望了眼樓頂的方向。
孟鳴朝偏過頭:“師兄?”
莫翎大大咧咧的,迷迷糊糊沒聽懂:“哈?什麽意思?那個所謂的貴人到底是好心還是惡意,難道是白玉京一霸?”
在白玉京,誰霸得過城主大人?
說完,小姑娘驀地反應過來,杏眼圓睜,捂住了嘴。
方拾遺沒想到只是來白玉京求人幫個忙,順便帶小師弟出來随處逛逛,還能遇到這種事,也望了眼樓頂,一時揣摩不出那位從未見過的貴人是善是惡,思忖片刻,緩緩開口:“鳴朝,你在這兒等會兒,我上去會會那位。”
左右白玉京是人家的地盤,想躲也躲不開。
孟鳴朝将蛋蛋往莫翎懷裏一扔:“我陪你上去。”
方拾遺好笑:“你陪我上去做什麽,人家只是想見我。”
“那人神神秘秘的,誰知道安沒安好心。”
“多寶閣這麽熱鬧,那位貴人就算不安好心,也不會衆目睽睽下對我動手,何況你師兄是誰都欺負得的?”方拾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不好意思地朝好奇望着他倆的莫翎眨了眨眼,“我家小師弟身子不好,從小是我帶大的,比較黏人。”
莫翎憋了會兒,感嘆:“怎麽我就沒被溫前輩看中收入門下呢……”
方拾遺失笑:“我先失陪。”
孟鳴朝不甘地抿了抿唇。
裝作無辜或許會得到方拾遺的憐愛疼惜,百般寵愛,可也失去了同他并肩作戰的機會。
方拾遺是個見不得弱者被欺的保護者,他寧肯獨自将一堆人守護在身後,也不會允許那些人出來為他分憂,說來有些逞能古板……簡直像個妄想度化塵世的和尚。
可這性子就像流淌在他血脈中的血,生生不息,奔騰不止。
或許……是時候向師兄袒露一些了?
方拾遺不知道孟鳴朝複雜的心思。
把孟鳴朝留在樓下,倒不是他真察覺到殺氣了。
對方顯然只想讓他上去,不若就順順意,看看到底賣的什麽關子。
和千變萬化的白玉樓不同,多寶閣異常古樸,上了四樓後,木梯上甚至能瞧見斑駁舊痕,就像一座尋常的高樓,甚至沒有添置什麽術法。
方拾遺一步步走上頂樓,上頭只有間屋子,房門半掩着,裏頭隐約漏出了說話聲。
方拾遺下意識撫了撫腰間的望舒劍,敲了敲門。
“請。”
方拾遺推門而入,擡頭一看,屋中竟然不止一人,屏風後有兩人憑欄而望,絮絮低語。醉醺醺的陳珖歪歪坐着,身旁是個陌生的男人,臉色蒼白。
陳酒鬼怎麽在這兒?
方拾遺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沖那個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男人拱了拱手:“城主大人,不知您特地叫我上來一趟,有何要事?”
對方卻看着他失了神,半晌,出口的話雞同鴨講:“……都長這麽大了啊。”
方拾遺木然想,哦,又是一個看着我長大的?
白玉京的城主沉默了會兒,似乎不知要從何說起,屏風後倏然傳來道熟悉的聲音:“你若是開不了口,便由我來說吧。”
方拾遺愕然:“三師叔!您怎麽在這兒?”
妖族暴.亂後,陸汀遲曾領着方拾遺等一堆弟子走過一段,後來匆匆離開,自此甚少回山海門。
同他走出屏風後的是個與他身量相近的年輕人,神情恬淡溫和,背後背着把古樸的劍,眼神幹淨得宛若新生兒。
陸汀遲觀摩着他:“我也沒想到會遇到你,小拾遺,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方拾遺面不改色地扯謊:“天下尚未安定,以前是師叔們護着我們走,現在該我自己出來走動了。”
“對着我就別放屁了。”陸汀遲的心情似乎極好,偏頭看了看身邊的年輕人,露出絲淡淡的笑,“承和,這就是我與你說的師侄。”
年輕人和氣地沖方拾遺點點頭。
方拾遺瞧出幾分怪異,不過長輩的事,不好多揣測,他夾着尾巴做人,被奇怪的城主盯得七上八下。
陸汀遲看出他不太自在,不見外地踢了踢城主的背:“別盯了,人又不會跑,你再盯可能就真要不見了。”
頓了頓,他從桌上拿起玉簡,沖方拾遺晃了晃:“你在查上頭所記之人?”
方拾遺默然橫了眼裝死的陳珖。
陳珖笑眯眯地複活:“靠我自然是不一定能尋到的,我只能找到城主大人這兒了。”
方拾遺無奈點頭:“怎麽,師叔,有什麽不妥嗎?”
“嗯……”陸汀遲沉吟了會兒,“倒沒什麽不妥,只是……你知道上頭的人是誰嗎?”
方拾遺啼笑皆非:“我若是知曉就不會來查了。”
陸汀遲:“我知道。”
方拾遺眼前一亮:“是誰?”
這時,假裝啞巴了很久的城主大人徐徐開了口,一語驚人:“你的老祖宗。”
※※※
講個笑話:
方拾遺:“如果能找着,讓我認他為祖宗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