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卓航的家就住在富人區,從別墅區出到主路道還要走好長一段路,平時開着他那上百萬四個轱辘的跑車一溜煙就竄到底,現在深夜裏孤零零一個人拉着同樣是四個轱辘的行李箱走在路上,特別凄涼。

他開始懷念他的愛車,操,別說是四個轱辘的,給他兩個轱辘的他也樂意啊,總好過這樣搭11路吧?卓航此時此刻特別想仰天長嘯爆粗口什麽的,夏天的夜裏一般都挺涼爽,而他此刻煩躁無比,一肚子火沒處發洩,踹了旁邊花圃裏的小花小草還洩憤,指着路燈聲情并茂地大罵三字經,神神叨叨個沒完沒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撞邪。

在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瓶啤酒,他沒舍得買兩瓶,就怕連打的住宿的錢都不夠,很孬種地只買了一瓶,拉着行李箱游游蕩蕩走到附近公園,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後怎麽都不想動。

他已經走得夠遠了,壓根就沒目的,就像書裏說的,世界那麽大,怎麽走都走不到盡頭!

一條胳膊搭在藤椅上,喝着啤酒,瞧着眼前欄杆前方的江水,前不久才剛在江上開游艇,刷爆卡,轉眼間就被掃地出門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卓航想着:我他媽造了什麽孽!

有一口沒一口地,漸漸地手中的酒瓶也空了,卓航擡手看表,淩晨兩點,以前這時候他還在外面玩得正嗨……

表!卓航反應過來,他手腕上的表好歹也是二十萬買回來的,戴了不到十天,要是賣出去的話估計還值幾個錢。

後來又想想,賣了表,花終究會花完,還不如先留着做個念想,紀念他曾經也是個富二代的事實吧?

放屁!內心的另外一個聲音想起,它說:飯都快吃不起了,還想留個毛線紀念?卓航你是傻逼麽?

正當他無比糾結地把頭發抓成雞窩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腦袋上方響起。

“卓……卓航?”卓航猛地一擡頭,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又說,“真的是你?卓航!”

其實他很想說你誰啊,但是想想這大半夜的是想挨打麽?最後應了句:“呃……”

“我是林天培啊,”對方看到卓航眼中的疑惑,又說,“你的高中同學、前面桌的林天培,上學那會兒你老踢我椅子,還記得吧?”

卓航覺得想挨打的是自己。不過他這麽一說卓航倒是想起來的,那小子學習成績可好了,每回都是全年級前五,抄作業抄試卷就找他,後來卓航去了香港上大學他倆也沒再聯系,一時半會兒記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卓航其實不想承認自己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怎麽着,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晃悠什麽?”卓航一個人坐着也是坐着,有個人來跟他聊兩句也挺好的,等打發了這漫漫長夜過後再去找其他的二世祖看看可以住誰那。

“沒,加班回來晚了,想到公園來走走,就回去。”

“哦。”記憶力的林天培就是個話不多的孩子,成績好卻沒少被欺負,好像是因為家境的原因還是怎麽着,卓航也不記得了。

林天培的視線落在卓航腳邊的行李箱上:“你這是,要上哪兒?”

卓航也不怕別人是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語氣輕松:“被掃地出門了。”

“啊?”林天培一時半會兒還沒消化卓航那短短幾個字的意思,随後又問,“為什麽?那你現在有地方住嗎?”

“沒有,”卓航吊兒郎當的,斜眼看他,“要不要收留我?”

這話卓航純當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林天培卻當真了:“可以啊,來我家住吧,家裏也就我一個人。”

卓航随口就說:“那你爸媽呢?”

“大學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

“哦……”卓航心想着媽的,讓你嘴快,踩到人家痛處了吧?

林天培五官不算帥氣,但是很耐看,白白淨淨的,簡單的灰色t恤淡藍色牛仔褲外加一雙白色運動鞋,清爽得很,笑起來還有酒窩,哎喲媽呀,卓航想這幾年不見差別挺大,以前就是一個灰不溜秋的土包子。

“走吧,你餓不餓?要不要買夜宵回去吃?”林天培關心道。

卓航抹了把臉,笑道:“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林天培愣了一下,又說:“沒關系,我那兩房兩廳,還算幹淨整潔,另一間房空着也

空着,你不介意我那地方小的話……”

“你誤會了,我沒介意。”他那是不好意思,想當初在高中的時候怎麽對人家來着?踹人家椅子還搶作業抄,要多無賴有多無賴,這會兒自個兒落難了,人家還那麽好給一間房他住,心裏少說也有點過意不去啊。

卓航的臉色變來變去,林天培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等卓航恢複神色了,帶着些小心翼翼:“考慮好了嗎?”

卓航嘆了口氣,站起身,一手搭在林天培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成,那就上你那吧,但是我先說好,我沒錢給房租。”

卓航的坦白讓林天培噗嗤一聲笑出來,眉眼彎彎地,細碎柔軟的頭發被夜風撩起,如此簡單美好。卓航的世界裏全都是聲色犬馬,表面看起來富貴亮麗其實內裏腐爛發臭,

卓航感覺似乎回到了高中時候那些算得上比較簡單的日子。

兩個青年就這樣慢慢散着步,往附近的小區走去。

林天培出生在普通家庭,家中獨子,父母也是工薪階級,兩年前車禍去世後留給林天培的只有這一套七十多平方的套房和為數不多的存款。

小區少說也有十年了,沒電梯,像卓航這樣的懶骨頭看到就頭疼,不過還好是住在三樓,不算高。卓航提着行李箱上了幾層階梯,後來覺得麻煩直接扛上肩膀,林天培又笑了,卓航一臉不明所以。

進到林天培的家,确實挺溫馨,和他家比起來房子雖然小,但卻透着別樣的暖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別人的東西總是好的緣故。

卓航這人雖然是二世祖,纨绔是常态,抽風也是常态,骨子裏天生流着愛玩的血,嚣張狂妄的時候也曾經誰都不放在眼裏,可能是因為被今兒晚上發生的事給打擊了,蔫不拉幾地,又喝了酒,精神萎靡,趴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林天培從房間拿着睡衣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卓航已經睡在沙發上,那睡姿簡直就是慘不忍睹,林天培還想着估計也沒誰能睡出這種姿勢來吧……

回到房間裏拿出一張毛巾被給卓航蓋上,林天培順便把他的手手腳腳擺直了,這才拿着睡衣進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就聽到客廳突然有聲音乍起,林天培以為是卓航發生什麽事兒,打開浴室門一瞧,原來是卓航在說夢話,而且都是髒話,林天培滿臉黑線地關上門繼續洗澡。

再出來的時候卓航變成睡在地上,睡姿一樣是不敢恭維,蜷縮成一團,屁股翹得老高,想着卓航那麽帥的一張臉怎麽睡覺如此不安分呢?

林天培睡意上來,也不管卓航,徑直走到卧室熄燈睡覺。

睡到半夜又是一聲巨響,随後是哀嚎聲想起,想必是卓航的腦袋撞上茶幾。

林天培太困,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留下卓航一個人抱着腦袋哼哼唧唧……

翌日,天剛微微亮,林天培發現自個兒全身都動不了,明明是清醒着的,卻不能動,難道是被鬼壓床了?!

驚得林天培大早上地出冷汗,想叫又叫不出來,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被鬼壓床的林天培終于明白那些被鬼壓床的人的痛苦!

手指動了動,林天培終于能睜開眼,發現一米八幾的卓航壓在他身上睡得天昏地暗,林天培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挪動着身體,又怕弄醒了卓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卓航放倒在床上,得,這下他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下樓去買早飯。

拎着豆漿油條和皮蛋粥回來,卓航還在睡。

還好今天是周末,林天培不用上班,吃過早飯之後看了會兒書,接着又開電腦整理些東西,順便把手頭上的工作也做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一眨眼到了中午,林天培把午飯都煮好後,卓航還在睡!而且還是變換着不同的姿勢睡!

林天培終于明白什麽叫睡神,好家夥,卓航已經充分體現,一晚上把全世界該有的睡姿都展現給他看了。

後來下午兩點的時候,林天培實在是擔心卓航,正想着要不要把人叫醒,反倒是卓航自個兒醒了,哈欠連天地走出卧室。

揉着眼睛,卓航一怔,瞧着同樣看着他的林天培問:“我怎麽在這兒?”

“……”

随後卓航又自顧自地想通了:“哦,忘記了,這是你家,老子已經被掃地出門……整整十二個小時。”

期間停頓的原因是看表。

林天培點了點頭,說:“有早飯和午飯,你吃哪個?”

這麽一說卓航的肚子就開始打雷,嘿嘿地笑着:“我能倆都吃麽?”

“客氣什麽,吃吧。”

“得嘞!”

卓航絲毫沒有被家人趕出門的傷感,這是林天培看到的,卓航也不算挑食,只是油條軟了他念叨了兩句,午飯的牛肉他嫌塞牙,青菜不夠爽口,米飯太硬……也就這幾樣而已。

林天培目視電腦屏幕,時不時應他兩句,只因為林天培是個不能一心兩用的人,要是跟卓航聊天肯定會出錯。

卓航叼着半截油條走過來,說:“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工程造價。”

“挺好的。”卓航說了一句後,拿着手機到陽臺打電話。

以前玩得好的都不接他電話,卓航就不明白了,怎麽個個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最後還是打了十幾個電話給江宇後,對方終于接聽了。

“卧槽,你小子喝大了啊?現在才接我電話?我還以為你掉糞坑裏爬不上來了!”卓航還沒等對方開口,先噴了再說。

手機那頭的江宇沉默了會兒,說:“有什麽事兒麽?”

“有個事兒我想不明白,怎麽王輝秦忠雲那幫小子沒一個接我電話呢?”

江宇又是沉默,卓航剛想再噴,江宇開口了:“問你爸去吧。”

“關我爸什麽事啊,操,你……”話還沒說完,江宇就挂電話。

卓航是抓了抓頭發,“嘿”了一聲,心想着江宇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挂他電話?!媽的,還扯到他爸身上,什麽意思?

午後的太陽異常猛,簡直就是烘烤着大地,卓航站在陽臺上感覺陣陣焦味撲面而來,趕緊鑽回屋裏,身上黏膩得很,才記起昨晚上沒洗澡。

站在花灑底下淋着冷水,一瞬間,卓航明白江宇話裏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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