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暑假結束的前幾天,短暫熱鬧後又沉寂下來的群裏陡然熱鬧,消息刷得飛快。

當然,熱鬧的都是沒有老師在的群。

童淮一個暑假幾乎都在老屋那邊,習慣了不代表喜歡,寫完作業、結了工資,立刻飛奔回靠山別墅,抱着闊別已久的史迪仔,睡得昏天暗地。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卷毛睡成狗窩,仍是睡不夠,被陳阿姨叫起來吃午飯時,童淮還賴在床上不想動。

他睡眼朦胧的,又眯了會兒,被陳阿姨敲門催了三四次,扒拉出手機,準備看看消息醒醒神。

-陳源:趕死隊天和街凜貓咖啡館集合!老趙請喝咖啡吃蛋糕,還有誰沒到?

-趙茍:救救救命,哪位爸爸英語做完了???我還有三張卷子空着!

-鄭柯:數學到底幾張卷子???

-田鑫:[流淚][流淚]我化學作業丢了一暑假,剛我媽大掃除給我掃出來了,學校天臺見[再見]

-齊明勇:點了下人,咱童哥今天也不來?消失一暑假,不是跑路了吧?

-趙茍:@童淮人呢?別睡了,明天就開學了醒醒啊!星哥查作業可細了!

-田鑫:想到還有我們的小童同學,心裏忽然穩得一批。

童淮突然被cue,不樂意了,慢吞吞地爬下床,鑽進浴室,邊刷牙邊發過去句“等着”。

老狗看到他,欣慰不已,悄悄私聊發他一句:“別怕,我只差英語卷了,其他科留着先給你抄。”

童淮感動壞了,誠實地發去一句:我寫完了。

-趙茍:?別慌,真寫不完哥們兒幫你抄,我模仿字跡一流,星哥一準兒看不出來。

Advertisement

-不卷很直:我真的寫完了

-趙茍:大白天的怎麽就醉了

-不卷很直:……

童淮悲憤交加,截圖聊天記錄發給薛庭:“他不信我!”

薛庭八成正在醫院裏陪着薛老爺子,過了會兒才發來句:“活該。”

都不用面對面,童淮就能想到薛庭打這倆字時的表情,賊欠。

他啧了聲,打字:我去咖啡館拿我作業刺激他們。

說完,他把手機揣兜裏,哼着小調洗漱完,回屋裏把作業都塞書包裏,背着跑下樓。

陳阿姨從廚房裏鑽出頭,剛要說話,就看童淮三兩下扒完半碗飯,然後從冰箱裏拿出盒香草冰淇淋,笑嘻嘻地拜拜手:“晚上我一定好好吃飯,陳姨您別告訴我爸啊,我去找同學玩!”

出了門,童淮挖着冰淇淋,先坐車出了小區,再打車到定點趕作業的咖啡館。

這地方是老狗發現的,離三中遠,不會碰到老師,安靜,座位多,蛋糕好吃。

由于第一項與最後一項,這個咖啡館被推選為三班的抄作業窩點,每個假期末,都紮堆着三班的莘莘學子,起名“趕作業趕到死”隊,簡稱趕死隊。

所以咖啡館一年有好幾個旺季,分別是寒暑假末尾,以及國慶假末尾。

下了車,童淮叼着冰淇淋包裝盒,左顧右盼找垃圾桶,走了兩步,擡眼就瞅見了闊別一暑假的許星洲。

不在學校,許星洲穿得随性許多,簡簡單單的襯衫,戴着副金絲眼鏡,看着不像高中老師,更像個大學生,別提多惹眼,站在咖啡館外打電話,不少過路的女生偷看他。

童淮心中一凜,暗中觀察,見許星洲挂了電話要往咖啡館裏走,倒吸一口涼氣。

那群貨全在咖啡館裏趕作業,烏煙瘴氣亂成一團,星哥這一進去,直接就能一窩端了啊。

“星哥!”

童淮來不及思考,一聲大喊。

許星洲聽到聲音,轉回頭,推了推眼鏡,笑了:“喲,童淮,一個暑假不見,長高了嘛。”

“真的?”童淮又驚又喜,高興完了,見他停住腳步,悄悄為裏面那群人擦了把冷汗。

許星洲瞅到他背着的書包,眉毛一挑:“來找人趕作業?”

童淮湊過去跟班主任勾肩搭背,努力讓他別看咖啡館:“哪能啊,我作業早寫完了。”

“真的?”許星洲教了這個班一年,班裏每個學生的脾氣都摸透了,哪能不知道童淮那點懶性子。

很多老師為了鼓勵學生,都會對學習成績差的學生說“你很聰明,只是不肯努力學習”,其實都是場面話,但他打心眼裏覺得,童淮就是這種學生。

“不信您看!”

童淮準備打開書包,背地裏暗暗流冷汗,思考着怎麽通知趙茍他們,或者把許星洲引走。

看他認真,許星洲來了點興趣:“行,老師請你吃蛋糕,邊吃邊看。”

說着,就準備折身進咖啡館。

童淮急眼了,一把拉住許星洲,迎着老師疑惑的眼神,無比誠摯地道:“我……咖啡過敏。”

許星洲:“……”

要是再看不出這小孩兒有異常,他就白當老師了。

他好笑地瞅了眼咖啡館,隐約猜出了裏面是個什麽情景。

童淮撓撓頭,眸光一轉,大喜過望:“老師你看,薛庭!”

薛庭剛轉學來,就以兩場考試站定第一,許星洲對這個學習成績很好的學生還挺上心。

只是找薛庭談過幾次話後,許星洲發現他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童淮有些微妙的相似——看似好接近,實則難交心。

薛庭要比童淮更明顯,他那點表面上的溫和都很敷衍,與他談話,他也會風輕雲淡地岔開所有關鍵話題,防備心很重。

許星洲對這個學生還不了解,但也知道他和童淮不太對付,聞聲轉過頭,心想童淮你還敢騙我?

結果轉頭一看,還真看到了薛庭。

騎着自行車準備當沒看到他們倆直接路過的薛庭:“……”

他剎住自行車,沖許星洲點點頭:“許老師。”

見童淮瞅着那輛自行車要說話,薛庭一個冰冷的眼神殺過去。

哦,看來之前那會兒是在買新自行車呢。

童淮忍着笑:“我好像認識這輛自行車。”

許星洲:“哦?”

“叫小四。”

薛庭:“……”

“那什麽,”童淮招惹完了,想起自己有求于人,立刻能屈能伸地低下頭,“星哥請我吃蛋糕呢。”

說着,拼命使眼神。

薛庭從不給人白消遣,無動于衷地哦了聲。

“薛庭有什麽事沒,沒事一起?”許星洲打量着站在自行車邊的男生。

或許是因為不在學校,不需要以學生的身份束縛着,薛庭周身那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比平時更強,雖然神色平和,卻令人望而止步。

童淮繼續給薛庭使眼色,用嘴型無聲吶喊:“趙茍他們在裏面——救命——”

薛庭裝聾作啞,當沒看見。

童淮:“薛哥——”

薛庭盯了他幾秒,冷不丁指向近在咫尺的凜貓咖啡館:“這家咖啡館的蛋糕吧。”

童淮心裏一涼。

薛庭欣賞夠他的神色,慢悠悠地補上後一句:“不好吃。”

童淮:“……”

消遣回去了,薛庭指向自己來時的方向,“那邊有家很多人排隊的甜品店,似乎不錯。”

許星洲又看了眼凜貓咖啡館,推推鏡框,最終決定放裏面那群人一馬,拍拍童淮的肩膀:“既然請客,那就請好的。走吧。”

童淮沒這倆人強大的心态,脆弱的心靈幾遭大起大落,人蔫了一半。看許星洲和薛庭不知道說起了什麽,沒注意自己,他故意慢了幾步在後面,偷偷摸出手機。

群裏那堆還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還在@童淮問他咋還沒到。

童淮為他們操碎了心,打字:你們差點死了。

-趙茍:?

-童淮:我剛在咖啡館外面撞到了星哥

-齊明勇:?????

-胡小言:假的吧,星哥怎麽會來這兒?

-陳源:小童童,放棄并不可恥,但是不要吓我們

-齊明勇:就是就是!吓得我奶茶都打翻了

嘴上這麽說着,趕死隊還是派出使者,溜達出咖啡館探了探。

正巧童淮三人剛轉過街角,使者老狗沒看到許星洲的影子,以為童淮在吓他們,在群裏進行強烈譴責。

童淮啧了聲,點出相機,對準許星洲和薛庭的背影。

按下拍照的瞬間,薛庭和許星洲說了句什麽,忽然轉回頭。

相機自動對焦了他的臉,咔嚓一聲。

梧桐高樹,人潮擁堵,周遭一切都光影模糊,男生回望而來,臉龐在陽光下格外清晰。

宛如夏天被定格在這一刻。

無意間一拍,構圖光影意外的好。

童淮愣了下,不知道該不該删。

薛庭看他舉着手機,頓了頓,咽下話頭,沒說什麽。倒是許星洲發現童淮沒跟上,回頭教訓了句:“走路別玩手機。”

童淮趁機咔嚓抓拍了張,笑眯眯地點頭應了,把照片發群裏,然後鎖屏跟上。

薛庭指的那個甜品店還挺遠,到的時候,排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店裏有了空座,許星洲把兩個學生按坐下,體貼地去排隊。

童淮轉瞬就把剛剛偷拍的事忘了,點進微信群裏看大夥兒的反應,看得眼睛彎彎。

趙茍一群人看到許星洲的照片和背景裏熟悉的商場名字,吓得不輕,連忙謝童淮的救命之恩。

不知道許星洲會不會殺個回馬槍,趕死隊開始戰略性轉移陣地。

童淮看得正開心,薛庭手指摩挲着桌上的水杯邊沿,冷不丁開口:“偷拍我幹什麽?”

“啊?”童淮迷茫擡眼,“偷拍你?我又沒瘋,自拍不好嗎?”

薛庭:“……”

你也挺欠的。

“偷拍什麽?”

許星洲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童淮吓得一陣毛發倒豎,像只被吓到炸毛的貓:“沒什麽。”

許星洲心裏門兒清,冷飕飕一笑。

這家甜品店的蛋糕還真挺好吃,許星洲點了挺多,吃到一半,接到個電話,臨時有事走了。

再怎麽哥倆好,老師就是老師,學生對老師總有天然的敬畏之心,何況童淮才給同學打了掩護,心虛得要死,松了口氣,瞅瞅薛庭:“你怎麽跑這邊來了?”

城西那邊就有自行車行,從望臻區西那邊跑這邊來,跨越了小半個城區,耗時耗力還更貴。

薛庭仍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樣,蜷着兩條長腿,懶懶垂着眼皮,仿佛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我樂意。”

童淮撇撇嘴,拿出手機摁了會兒,起身背書包:“老狗他們去奶茶店了,我去找他們。”

薛庭醞釀了許久的話剛到喉間,被這句話截殺,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咽了回去,随意應了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