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剛上課,童淮的腦子炸了。
薛庭的嘴角勾了勾,發現這小卷毛很容易臉紅耳朵紅,像是某種惡趣味得到滿足,他又低低笑了聲:“逗你的。”
然後回到座位坐好,一臉風輕雲淡,仿佛什麽也沒說過。
他從容淡定,童淮就平靜不下來了。
整整十分鐘,他腦子裏都循環着薛庭那句“一臉要哭不哭的”。
操。
這人果然很讨厭。
童淮麻了十分鐘,終于靠着空調的冷風,把臉上和耳垂上那點燥熱的紅給褪了下去,又重振旗鼓理直氣壯起來,手肘撞了下薛庭,滿心不爽:“你還是換個位置吧。”
薛庭仿佛夢回倆人第一次在公交車上遇到那一回。
他眼風都沒斜一下,在筆記本上做着筆記,簡潔回答:“不。”
童淮思考了下,細聲細氣叫:“婷婷。”
薛庭:“……”
薛庭停住筆,望過來的眼神非常危險。
童淮感覺自己贏回來了,見教化學的吳老師看過來了,趕緊在書包裏掏了掏。
小吳老師年紀也不大,脾氣好,容易害羞,童淮上他的課會給點面子。
伸手掏了個空,童淮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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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庭挑了挑眉。
童淮:“……這回是真沒帶書了。”
薛庭還記着那聲婷婷的仇,筆下重新動起來,冷嘲熱諷:“怎麽沒把腦子也忘家裏。”
童淮吃了記悶虧,有苦說不出。
今早手忙腳亂的,書擱靠山別墅那邊,他哪有時間去拿。
還不是怪薛庭。
身為罪魁禍首,還敢怼他。
眼見小吳老師目光在這邊掃了三回,薛庭瞄了眼童某人光溜溜的桌面,把書推過去,抽出張物理卷。
寫了兩道題,婷婷的仇也煙消雲散了,他眄了眼聽着課頭一點一點又要睡着的童淮,撕下張便簽紙,唰唰寫了一行字,揉成團砸他腦袋。
童淮被砸醒,瞪他一眼,打開那張便簽紙,上面寫着串字:跟你說個事。
有病吧。
什麽事直接寫下來不就成了,還問候個啥。
便簽紙攤在兩張桌子的交界處,童淮回了個問號。
薛庭:想不想打個賭?
童淮:?
薛庭:賭下次月考,你能上升一百名。
三中重文,高二理科人數不多,加起來五百多個。
按上學期期末的理科分數排名,童淮排五百一十七。
高一人多,缺考的也多,升名次容易。高二就不一樣了,而且這個五百一十七,還是童淮考得最好的一次。
童淮:“……”
童淮默然盯着他,緩緩寫了個大大的問號。
兄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薛庭當沒看見:賭不賭?
童淮飛快瞟了眼講臺上的小吳老師,忍不住開口:“您老是不是沒看過我成績單?”
“看了,”薛庭閑閑地将便簽紙一折,“陳梧把你每場期中考和期末考的成績單和排名都給我看了。”
“那你發什麽瘋?”
“許老師私底下找我提的,”薛庭主動往童淮身邊靠了靠,漆黑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同意的話,他就找陳梧說。”
瘋了吧。
童淮覺得不可思議:“星哥也跟着抽風?”
“他說你聰明,就是不太定得住心。”薛庭暑假輔導過童淮,跟許星洲觀點一致,“我們都覺得你可以。”
出乎意料的,童淮別開了頭:“不要。”
他知道許星洲是為他好,打個賭能勵激他學習,還能讓陳梧扭轉印象。
可這場賭約裏,贏了沾光的是他,輸了許星洲肯定直接攬下,丢臉的不是他。
童淮不想讓這種事發生,哪怕只是種可能。
又不是那麽有必要,陳梧怎麽想他,跟他沒半毛錢關系,他也不屑讓陳梧對他轉變觀念。
得到果斷的拒絕,薛庭擰起眉,思考片刻,明白了童淮的想法。
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讓他想笑,又想摸摸童淮的腦袋。
看着沒心沒肺的,心思還挺細膩。
薛庭不小心盯着童淮看了挺久。
童淮的發絲軟乎乎的,卷起的弧度恰好,臉也小,幾縷微卷的發搭在長睫毛上,唇紅齒白的,乍一看,像個漂亮精致的娃娃。
童淮別扭夠了,發現薛庭盯着自己看,啧了聲,揚揚拳頭:“怎麽,想打架?”
薛庭忽然笑了。
他重新看向黑板,靠着牆,懶懶回:“不想,你猛,打不過。”
上午最後一節課最後幾分鐘,俞問發來消息,約童淮去吃午飯。
北門口外有家烤魚店味道很不錯,童淮和俞問以前經常去。
童淮想了想,戳戳薛庭的腰:“一起出去吃午飯呗?”
“只有你?”薛庭拍開他的手指,側了側頭。
“還有我朋友。”
薛庭頓了頓,眼底的那點饒有興致淡下去,視線重新落到黑板上,拒絕得幹脆利落:“我吃食堂。”
“哦。”童淮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去,手指無意識撓了撓牆,略感失望。
下課鈴打響的瞬間,小吳老師做了個請的手勢。
三班的餓狼們一點不客氣,呼啦一下沖出教室,奔向食堂。
童淮慢吞吞地揣上手機,跟在薛庭身後,下了致遠樓,見他一點不留戀地随大部隊往食堂走,撇了撇嘴,往相反方向的北門口蹿去。
俞問已經在等着了,埋怨他來得慢。
老板跟倆人熟,俞問提前訂了餐,到了就能吃。
下筷子時,童淮還有些悶悶不樂。
都那麽熟了,一起吃頓飯也不行?
擱桌上的手機震了震,童淮拿過手機,給他發消息的是之前認識的那三個“社會人”。
最近過得太充實,好久不聯系,差點忘了這幾人。
-蝦米米:@不卷很直,童哥,好久不見你出來了,最近怎麽樣
-蠱惑仔:過幾天有個有意思的事,童哥來嗎?
童淮琢磨了下,回了句:什麽事?
-雞哥:來了就知道了,這周六下午五點,野煙酒吧
童淮有點小糾結。
上完周五的晚自習,周六一整天空閑,周日七點晚自習。
這三人在游戲裏經常舍己保他,這回又特地邀請他,他晾了人家那麽久,再拒絕不好吧?
俞問夾了幾筷子魚肚子肉到童淮碗裏,掃了眼他的神色:“糾結啥呢,臉都要皺起來了。”
“有人約我出去玩。”
童淮說得含含糊糊,俞問不太贊同他交校外的這種朋友。
“誰?去幹啥?”俞問警覺,“不是那三個撈貨吧,他們就是圖你錢,你離他們遠點。”
童淮左耳進右耳出,點着頭想,反正也沒什麽。
他順手查了查野煙酒吧的位置,離西城區不是很遠。
童淮想了想,打字回複:看情況吧,不一定有時間過去。
然後發了幾個紅包作補償,低下頭吃俞問夾來的魚肉。
下午的課童淮都沒帶書,也不準備回去了,吃完飯跟着俞問去打游戲。
恰好那仨人都在,邀請了他一把。童淮心不在焉的,成了敵人的隊友,仨人也不生氣,他就更不好意思拒絕了。
玩了一下午眼睛累,晚自習童淮又溜回去,趴在座位上睡了會兒,睜開眼縫一瞅,薛庭還在刷題。
為了考回去見女朋友可真努力。
童淮心裏有點說不上的虛,又想起薛庭說的那個賭約,煩躁地摁了會兒手機,破天荒地掏出了數學練習冊。
薛庭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卻跟多長了只眼睛似的,稍稍擡了擡眉:“不會的問我。”
童淮哦了聲,趴在桌上寫起題,暑假薛庭教他的他還沒忘。
陳源也在刷題,卡在一道題上,琢磨了十幾分鐘也沒找到正确思路,轉身想鬥膽請教薛庭,見童淮居然在做題,嘶了口氣,反手扇了趙茍一下:“老狗,我是不是眼花了?”
趙茍回過頭看到,愣了下,反手也扇了他一下:“我靠,你把我扇出幻覺了。”
童淮冷笑着捋起袖子:“要不我把你倆扇回現實世界?”
倆慫貨立即轉回頭。
寫着題時間過得快,晚自習很快下了,童淮懷念史迪仔和陳阿姨做的夜宵了,飛快收起書包,想先薛庭一步溜,沒跑兩步,又給薛庭逮住了。
他垂頭喪氣的,被迫跟薛庭往自行車棚那邊走,琢磨了會兒,不可置信:“薛哥,你不是準備天天都捎我一程吧?”
薛庭輕描淡寫:“爺爺是這麽說的。”
“……這……不好吧。”童淮隐隐感到崩潰。
薛庭轉過頭,借着車棚頂熾亮的光,細細打量了下童淮的臉,歪頭疑惑:“你臉皮看起來也不薄啊。”
“您誤會了,我臉皮比你寫的卷子還薄,輕輕劃一下就破了。”
薛庭無言片刻:“公交車停了,校車早坐滿了,你準備走回去?”
不瞞您說我找司機接我回去再不濟可以打車回去——
可是不符合貧窮人設。
童淮實在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絕,滿心悲催,老老實實地坐上自行車後座,又掙紮了下:“你這樣肆無忌憚地讓我坐你後座,會不會不太好啊,對象專座,萬一你對象知道……”
薛庭煩他叨叨叨,一踩腳踏板,把話堵回去:“你是小女生嗎。”
童淮生無可戀地垂頭抵他背上,摸出手機,沉痛地給陳阿姨發消息:陳姨,麻煩您找個人,明早把我的課本和練習冊搬來老屋這邊,我最近可能得住那了。
薛庭不習慣被人這麽靠着,反手兩指捅開他腦袋:“別靠這麽近。”
“我不,”童淮見有戲,趕緊撒潑,“讓我上了你的車,你就得忍受這些。”
說着,得寸進尺地伸手抱緊薛庭的腰,“我沒安全感,不抱着害怕。”
……你昨晚吃了一路的冰淇淋,就差學猴子倒立在後座表演雜耍了。
換其他人這麽貼近,早被薛庭掀翻了。
他知道童淮那點小心思,偏不讓他得逞,靜默一瞬,微微笑了:“是嗎,那你抱緊點。”
童淮:“……”
童淮郁悶死了,幹脆整個人癱在薛庭身上。
薛庭的手冷冰冰的,身體卻很熱,迸射着獨屬這個年紀的活力與熱度。
他覺得薛庭身上的味道怪好聞的,沒有汗臭味,于是像只小狗似的嗅了嗅,無意識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背。
給點顏色就開染坊,還真不客氣了。薛庭又氣又好笑,正想讓童淮別瞎動,忽然聽見童淮小聲開了口,聲音悶悶的:“星哥是不是對我挺失望的啊。”
薛庭心裏一軟:“沒,許老師說料到了你會拒絕。”
下午薛庭去見了許星洲,順便給了他童淮的答複。
許星洲的确絲毫不意外,反而笑了笑,說:“和我想的一樣。”
童淮低低地“哦”了聲。
身體随着随着地面的坡度輕微起伏,他貼在薛庭的背上,夜風也被擋了,漏來的風涼絲絲的,很舒服,幾乎能催生睡意。
童淮迷迷糊糊地想,要不悄悄地努力一小把,等月考吓死陳梧。
這樣一想,他堵在心頭一整天的郁氣都散了,直起身子,眼睛亮起來,扯了扯薛庭的衣角:“你能幫我嗎?”
“什麽?”
童淮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咱低調點行動,等月考考好點,吓死他。”
風呼呼刮過耳邊,童淮隐約聽到了摻在風裏的一聲輕笑。
薛庭眼中帶着自己都沒發現的笑意,點點頭,認真附和:“好,聽你的,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