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兇巴巴的三花貓神秘失蹤, 只留下了撮毛。

童淮懷着愧疚,沒太睡好, 做了一晚上噩夢, 第二天清晨七點就醒了。

難得的周末,他沒睡懶覺, 洗漱穿好衣服, 再給陽臺上的花澆了點水,就出了門,準備以那條巷子為中心, 展開搜索。

他到的時候, 薛庭也剛到,見着童淮,揚了揚眉, 滿臉見鬼:“你居然能為了小花起這麽早?”

“……”童淮懶恹恹的,沒好氣,“誰讓它長得好看, 我顏狗成了吧。”

好看?

薛庭若有所思:“原來你這麽沒原則。”

“你該慶幸我是個這麽沒原則的人,”童淮磨了磨牙,“要不是你這張臉,你早被我揍了。”

薛庭:“哦。”

他平淡地補充:“你打不過我。”

“……”

草。

兩人開始搜索附近的大街小巷。

沒人把早餐送到嘴邊,童淮是不會吃早飯的,走了許久, 被折騰得夠嗆的胃開始不舒服。他避着薛庭視線, 不易察覺地揉了揉胃。

薛庭眼風未動, 腳步一停,目光在四下逡巡一圈,丢下一句話:“在這等我。”

童淮愣愣地哦了聲,看薛庭穿過斑馬線,轉了個拐角,不知道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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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五分鐘,薛庭回來了,提着幾個包子和兩杯豆漿。

童淮知道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了,摸摸鼻尖幹笑了下,湊過去低下頭,在薛庭他手邊嗅了嗅。

薛庭:“……你幹什麽?”

童淮挺秀的鼻子皺起來,仰起臉:“我不吃胡蘿蔔。”

包子就剩三種,薛庭各買了倆,分別是豆沙包、鮮肉包和冬菇胡蘿蔔。

看童淮敏捷地叼走一只豆沙包和鮮肉包,他無言地掰開剩下那種一看,果真是冬菇胡蘿蔔餡的,頓時又氣又好笑:“你是狗吧。”

“這叫原則。”

薛庭平直緊抿了一早的嘴唇松了松,嘴角輕微勾了勾,把豆漿遞過去。

童淮不好意思說自己早上只喝牛奶,迫不得已喝豆漿的話又只喝手磨豆漿,接過來糾結了會兒,覺得多少得給點面子,咬咬牙吸溜兩口——意外的還行。

望臻區的人民群衆賣豆漿還挺真材實料。

薛庭沒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小動作,打量着被嫌棄的冬菇胡蘿蔔包:“假如這是只長得很好看的包子呢?”

童淮一抹唇角的豆漿漬,冷酷回答:“我不可能為了胡蘿蔔背叛我的原則。”

薛庭:“……”

那你還挺有原則。

吃完早點,倆人分開搜尋。

可惜找了一早上,也沒找再找到根貓毛。

童淮昨晚回家就發了尋貓啓示,也一無所獲。

中午兩人約在柴記餐館碰頭,打算吃完飯繼續找小花。

柴嬸嬸已經出院回餐館了,見着童淮,嘿一聲:“老柴!出來看看,外面有個寶貝!”

柴立國一向聽媳婦的話,從廚房鑽出頭一看:“喲,還真是個寶貝。”

說着,他擦擦手走出來,給童淮清理出一張空桌。半分鐘後,薛庭也來了,走到童淮身邊,禮貌地叫了聲柴叔。

柴立國瞅瞅蔫噠噠的童淮,再看看比平時繃緊了許多的薛庭,滿臉疑惑:“你們倆怎麽了這是?”

薛庭當然不可能開口,童淮接過柴嬸嬸遞來的水,潤了潤喉,将事情的前因大致講了講。

原本沒抱希望,未料話音剛落,柴立國的眉頭一下鎖緊了:“有那只貓的照片嗎?”

童淮和薛庭對望一眼,趕緊摸出手機,翻出照片給他看。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這只貓,”柴立國觀察了會兒,在他的世界觀裏,所有三花都長一個樣,“不過我昨晚關店離開時,看到只瘸了腿的貓,兇得很,我想喂點火腿腸,理都不理我就跑了。”

兇巴巴的三花!

童淮直覺是小花沒跑了:“叔,你在哪邊看到的?”

“離你家也不遠。”柴立國指了個方向。

童淮心裏大喜,立刻就想拔腿離開,被薛庭拎着後領、按着後頸摁回座位。

薛庭臉色淡淡,點了點柴嬸嬸剛端上桌的揚州炒飯:“先吃再找,不急這幾分鐘。”

童淮力氣沒他大,唔唔抗議,被再次鎮壓,只得老實坐回來,匆匆往嘴裏塞飯。

柴立國夫婦倆面面相觑。

他倆算是看着童淮長大的,還從沒見童淮這麽聽外人的話過。

童淮不喜歡吃飯,清瘦得有些單薄,出門時随手抓來的T恤領口大,坐着低下頭時領口空蕩蕩的,後頸骨突出一小塊,尤為明顯。

薛庭克制着收回視線,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指尖。

短短幾秒接觸,對方皮膚與骨骼的溫度與觸感就像黏在了手上,難以忽視。

他閉了閉眼,心煩意燥,緩緩呼出口氣。

莫名其妙的。

要命。

童淮心無旁骛地解決了半碗炒飯,吃不下去了,起身拉着薛庭就跑。

柴立國夫婦在後廚說着話,注意到人跑了,瞅瞅那倆少年一前一後的高瘦背影,搖搖頭。

柴立國拖長聲音,啧啧道:“還說不是朋友。”

老柴指的那條巷子和老屋就隔了一條街,周邊都是低矮錯落的房屋,破破落落的,據說過明年要拆遷,現在已經沒什麽人住這邊了。

附近有個小超市,偶爾童淮犯懶,不想大老遠跑去合合樂,就來這兒買東西。

望臻區這種巷子很多,有寬有窄,寬的可以開輛小轎車進去,窄的身材胖點都很難擠進,住的人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

童淮和薛庭拿着小花最喜歡的罐頭,又仔細地搜了圈。

然而直到月上中天,兩人依舊一無所獲。

找了一整天,身體上的疲憊比不上精神上的失落與擔憂,童淮心裏沉甸甸的,蹙着眉,低聲問:“薛庭,你說小花會不會……”

薛庭望着他的眼,黝黑的瞳孔寧和深邃,仿佛一汪永遠不會起波瀾的深水:“會找到的。”

他的語氣很堅決,童淮覺得他薛哥就沒哪次不靠譜過,于是很相信地點點頭。

兩人并肩沉默着走出巷子,恍惚間,童淮好像聽到了聲貓叫,回頭看看,身後又空蕩蕩的,仿佛只是錯覺。

分道揚镳前,薛庭拉住童淮,語氣嚴肅:“晚上不要一個人偷偷過來找,不安全。”

“嗯,”童淮悶悶地應了聲,“我又不傻,這邊晚上那麽亂。”

暑假時他住這邊,柴立國為了讓他晚上別亂跑,給他講了許多望臻區的故事。

什麽深夜小巷裏的鬼影,提着砍刀的黑社會,拿着人骨頭做的棒子深夜巡街的老太太……

雖然多半是老柴瞎編的,不過童淮還是毛毛的,晚上盡量不出門。

回到家,童淮先沖澡換了身衣服,桌上有陳阿姨送來的飯,微波爐叮一下就好。

他慢吞吞地吃完飯,頭發也被空調吹幹了,在屋裏溜達了會兒,坐立不安的。

想了會兒,童淮點開微博和朋友圈,一條條地瞅着微博私信和評論,試圖得到點有用的信息。

悶頭看了不知多久,再擡頭時,腦子有點暈,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半。

童淮打了個呵欠,過去打開冰箱門,驚覺自己忘記補牛奶了,冰箱裏空蕩蕩的。

多年習慣使然,他不喝奶睡不着,啧了聲,嘭地關上冰箱門,披着外套下了樓,去附近的小超市買。

趕巧在收銀員離開前,童淮買到了最後一箱常溫奶,趿拉着拖鞋,一邊琢磨着要不要找林秘書幫忙,一邊提着回家。

路過傍晚搜過的那條小巷時,他又聽到了聲貓叫。

這回真切了許多,不像幻覺。

童淮一向敏銳,瞬間嗅到有什麽不對,遲疑了下,把牛奶放在路口邊,循着聲往巷子裏走。

空蕩蕩的巷子回蕩着拖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啪嗒啪嗒,一聲比一聲拖得長。他有點發毛,忍着害怕,轉了個彎,四下暗沉下去,像是某部恐怖片的拍攝現場。

微弱的貓叫聲更清晰了。

童淮硬着頭皮,鼓起勇氣,停在了一戶人家的院牆前。

見大門緊閉,他咽了口唾沫,拿出逃課時翻牆的本領,找到個能蹬的角度,踩着拖鞋爬上去,扒在牆上往裏一看——

小花就在裏面。

瘦弱的貓被細細的鐵絲勒着,挂在晾衣繩上,貓毛被血深深淺淺的濡濕,要不是偶爾有微弱的叫聲,甚至讓人懷疑它是不是已經死了。

霎時童淮睜大了眼,心髒猛然一陣緊鎖,腦子裏轟的一聲,跳出三個字:

虐貓狂?

他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種場景,手一松差點掉下去,生生扼制住喊出聲的沖動,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那邊屋裏黑漆漆的,他飛快摸出手機,對準小花,拍了張照,連帶着定位一起發給薛庭,發了句語音:“我找到小花了!”

随即童淮掃了眼這個小院——這面院牆下是一堆啤酒瓶,往裏看去,整個小院雜草叢生,另一個角落邊的大壇子上積滿了灰,連窗戶上都浮着層厚厚的泥垢,不像有人居住。

他翻身一躍,跳進這所極窄的小院裏,穿着拖鞋行動不便,險些被啤酒瓶子絆了一跤,穩住身形,三兩步沖過去,細長的手指發着抖,小心翼翼地解開勒進小花血肉裏的細鐵絲。

小花睜開眼,又微弱地叫了聲,半死不活地看向他,似乎是認出他了。

平常對他兇巴巴的貓艱難地眨了眨眼,往他臂彎裏靠了靠,皮毛上的血頓時蹭到他的衣服上。

白天童淮和薛庭經過這裏,喊過小花的名字。

但他們完全沒料到,小花竟然就在一牆之隔內,被以這樣殘忍的方式捆束着。

要是童淮晚來一步,說不定小花已經死了。

這絕不是那幾個熊孩子能做出來的。

童淮心底燃着怒火,強壓下來,剛把細細的鐵絲拿掉,身後的門忽然嘎吱一聲響起。

他背後一寒,頭毛都要炸了,抱着小花盡力朝前一撲。

身後嘭地一聲,童淮直覺這個他打過架的那些小混混都不一樣,克制着恐懼回頭一看。

地上是個摔碎了的啤酒瓶,一個肌肉虬結的高大男人從屋裏走出來,步子搖搖晃晃的,還未靠近,一股濃烈的酒臭就撲面而來,他提着另一個酒瓶走出隐約,望過來的眼神兇狠異常。

“他媽哪兒來的小毛賊,敢上老子這偷東西。”

說完,他眯眼看了眼童淮懷裏的小花,露出個嗜血的笑:“哦……原來這只小畜生是你的,媽的,小畜生,敢咬老子,老子非把它挂這風幹不可!”

小花雖然很兇,但不會亂咬人。

然而不待童淮多想,男人不由分說,罵罵咧咧地又砸來個啤酒瓶,角度也刁鑽老辣,一看就知道是老手,力道巨大。

童淮連忙抱着小花躲閃,帶着貓又不好反擊,放下貓更不放心。

好在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動作稍有遲緩,但即使這樣,很快他還是被逼到了牆角。

酒瓶“嘭”地爆裂在他耳邊,細碎的玻璃飛擦而過,帶來股浸骨寒意,一片碎玻璃似乎劃破了臉頰,有細微痛感。

童淮被逼出狠勁,想也不想,狠狠一蹬他的下三路,男人避開,卻被踹中了大腿,踉跄着倒退了幾步。

他趁機靈活地一矮身,狂奔向大門。

靠近大門的瞬間,身後呼地響起破空聲,來不及躲閃,小腿一陣劇痛。

童淮死死咬着牙沒吭聲,倉促間匆匆低頭掃了眼,發現白色的褲子已經被血浸紅——那人将破酒瓶擲來,正正紮到了他的小腿,劇痛讓他腳下一個趔趄。

咔一聲。

腳崴了。

草,這麽非。

童淮心裏哔哔,強忍劇痛,紅着眼一把拉開門闩,沖了出去。

可惜腿腳受了傷,童淮沒能跑幾步,就被追上了。

他呼吸輕顫着,抱着奄奄一息的小花,和男人面對面對峙,腦中轉動着無數個念頭。

那間院子裏沒有任何生活氣息,他沒料到屋裏有人,還這麽兇殘。

早知道進去前先報警,找薛庭頂個鳥用。

也是奇了,發現小花的瞬間,他的第一反應是找薛庭,唯一的念頭也只有告訴薛庭。

天空中寒星點點,小巷幽深死寂,氣氛僵持不下。

男人似乎對自己把人逼到絕境很滿意,露出個很有興味的表情。

就在此時,一道影子忽然飛竄而來,快得童淮都沒看清。

下一刻那人就被狠狠一拳對臉砸下,鼻血長流,“嗷”地慘叫着彎下腰。

巷子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強光手電打過來,嚴厲的暴喝聲震響:“不許動!警察!”

得救了。

童淮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頓時渾身一松,背後還冒着虛汗,腳上的劇痛一陣陣的,站不太穩。

薛庭甩了甩手,沒再管那個男人,沉着臉大步走過去,一把扶住童淮的腰,借力給他靠住。

他的頭發淩亂,氣息很不穩,還在微微喘着氣,似乎是跑着來的,抱住童淮的力道也很大,一向風輕雲淡的神色,化為了疾風驟雨。

認識這麽久,童淮就沒見薛庭露出過這麽恐怖的臉色。

“你傻的嗎?我不是讓你不要一個人出來?稍微等等我再行動不可以嗎!”

“我錯了……”童淮痛得不行,自知理虧,軟下嗓音舉手投降,“我那不是看小花快不行了嗎……哪坐得住。”

他的聲音在薛庭涼飕飕的眼神中越來越小,慫慫地縮了縮脖子,讨好地扯扯他的袖子:“庭哥,先別發火,這還有倆傷號等着您領養呢。”

被他仔細護在懷裏的小花不負期望,朝着薛庭虛弱地喵了聲。

趕到之前,薛庭腦子裏一直有根繃直的筋,突突跳個不停,跳得他頭疼欲裂,很想抓着不聽話的童淮狠狠抽一頓。

可是見着人這麽狼狽,他又有點說不上的心疼了。

薛庭低垂眼眸,撞上童淮清淩淩的目光,那股讓他着急忙慌、四處飛竄着火氣的怒意一下就消了大半。

他抿緊了唇,烏黑的眉眼依舊沉着,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在童淮面前蹲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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