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盛宴

少年出現後，這棟大宅仿佛一瞬間入夜了。

不，不是最初宋唯感知到的時間，而是另一種更詭異的狀況，就好像整個人被硬生生灌注了認知，覺得這就是黑夜。

忽然，所有小樓都嘈雜起來，人聲鼎沸，只是看不清那一扇扇雕花的窗後是否有人影浮動。歡聲笑語卻是實實在在飄在耳邊，宋唯神色不變，可楚瑩已經竭嘶底裏地嚎叫起來：“這是什麽鬼東西！你，你快帶我出去！”說着，她便想伸手去扯少年的衣袖。

可惜少年懷中的小狐貍很機靈，立即露出利爪，把陷入短暫瘋狂的楚瑩唬住了，差點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回過神來後，她滿身冷汗，仍舊聲厲內荏地朝宋唯喊道：“你愣着幹什麽！為什麽不來扶我！”

宋唯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擡腳跟上少年。

楚瑩惱怒至極，然而身後不知何時萦繞奇怪的氣息，那些歡笑聲、吵鬧聲仿佛争先恐後往這邊湧來，小樓前挂着的紅燈籠也随之越來越亮，薄薄的紅紙竟給人一種塗抹了鮮血的錯覺。楚瑩疑神疑鬼地環規四周，終究被吓得忘了發脾氣，踉踉跄跄追了過去。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有數不清的聲音說起了話：

“沒錯。”

“半個，半個。”

“好香啊。”

“不能進去。”

“嘻嘻嘻。”

走在最前頭的少年似有所覺，無奈地笑了笑。

這棟小樓與宋唯先前看到的都不同，顯然是酒樓的模樣，大廳裏明明沒有人，卻處處是人聲。仔細去聽，有大漢猜拳的叫嚷，有歌女低聲的吟唱，還有小孩跑來跑去的腳步聲。楚瑩愈發膽寒，顧不上臉面，緊緊地綴在兩人身後。

少年似乎并不懼怕，淡定自若地走上二樓，這裏全是包間，每扇門外都有人恭敬地守着。奇怪的是從沒聽到客人提要求，所以那些人的存在顯得很突兀。經過一扇半阖的門時，宋唯沒忍住停下腳步，往裏看去。

那是幾個面容扭曲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的衣服看起來很舊，卻不便宜。但他們吃着美食，表情卻無比痛苦，仿佛在吞咽燒得正旺的煤炭。與此同時，一些話不可抑制地從他們口中吐出：

“那可是鬼子！活該被燒死！”

“東西都是我們的了！”

“不能讓他害死所有鎮民！”

也目睹了這副畫面的楚瑩只覺一陣惡心：“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少年回頭，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小心驚擾了他們。”

聞言，楚瑩突然背後發冷，不得不閉上嘴巴。而宋唯的視線不自覺落在那根白嫩的手指，以及少年的唇瓣。過了一陣，他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他們一同進了最後一個包間，外頭伺候的人馬上跟了進來，行了一禮：“諸位客人，今天廚子捉了肥羊，是要生宰，還是慢炖？”

“生宰。”

“好的。”

話音剛落，那人身後突然出現兩個大漢，神情很畏懼，卻身不由己擡着一只肥羊走入包間。楚瑩一看便吓了半死：“這是人！”被綁在木架上的赫然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舌頭好像被剪斷了，無論如何也發不出求饒。宋唯多看了幾眼，發現男人的面貌與方才看到的中年人之一有點相像。

少年給了楚瑩一個警告的眼神：“你這樣，廚子會不高興的。”又看向伺候的人，“劉叔呢？”

“哈哈，來了！”

映入幾人眼簾的是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手上、腰上都有尖刀，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可要好好品嘗劉叔做的東西啊！”

楚瑩再不敢貿然發問，眼前這些鬼怪可不管她在外頭有錢有勢，還是小命要緊。然而，下一刻她還是受不了尖叫出聲：“啊——”

引起她這麽大反應的，自然是劉叔的烹饪過程。那只肥羊被他敲了敲腦袋，頓時掙紮地更瘋狂，卻被鋒利的尖刀開膛破肚，露出黑黝黝的內髒。劉叔還一件件拿出來，擺在圓桌上：“這是心，這是肝，可都是黑的。”

直到男人體內所有東西都被掏空，劉叔才開始細細地切割他的皮肉，還很愉悅地擺盤，在旁邊插上一朵白花。

宋唯真誠地稱贊：“真是好手藝。”

這話一落下，楚瑩的眼神變得更驚恐，幹嘔的欲望擠在胸口，令她昏昏然。那些肉塊、內髒就在她面前，一樣樣擺得整齊，居然還在瘋狂地哀嚎！

幸好這東西并不是要給他們吃的，劉叔滿意地展示了本事後，命人迅速清理圓桌，端上一碟碟素菜。至于那些碎塊，他說要給別的客人。“他們都很喜歡呢，嘿嘿。”雖然他笑得憨厚，但楚瑩差點被吓哭，連被少年說是無害的素菜也不肯吃。

宋唯倒是爽快，完全沒有嫌惡或不愉，不一會就吃光了碟子裏的東西。見狀，少年點點頭：“劉叔最讨厭人浪費食物。”楚瑩像是突然被針戳了，連忙跳起來，撲到桌上狼吞虎咽，把剩下的食物都吃了下去。可東西落肚，她卻感覺胃裏依然空蕩蕩，難受的很。

離開的路上，那些包間的客人依然吃着所謂的肥羊肉，不受控制地吐露惡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