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只是聽聞,皇帝陛下對貴妃甚是寵愛,但素瓷沒有想到,那傳聞中的聖眷優渥竟已到了這個地步。
她自幼伴在太後身邊,亦是皇帝的近前人,十分明白他對于生母的感情,幼年時經常看見他捧着這枚玉玦入睡。
此玉于他而言,意義非凡,今日竟可以送出去。
素瓷收斂回心思,仰頭看向楚璇,她好似不知道這玉代表着什麽,還賭氣似得要往下解,蕭逸摁住她的手,聲音深沉:“璇兒,你要答應我,必須好好愛護這枚玉玦,不管出現什麽情況,都不能丢了它,更不能拿它來撒氣。”
他的神情太過寧肅,讓楚璇不由得一怔,拆解絲縧的手在他掌心裏頓住。
恰巧這時,尚衣局送來了聖壽夜宴要穿的衣冠,高顯仁領着內侍捧了進來,提醒道:“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宴,陛下更衣吧。”
七八個剔紅漆盤在內侍的手中依次排開,從素緞中衣到玄衣纁裳,從皂色雲錦長靴到垂旒冕,自是縷金嵌珠,光彩奪目。
蕭逸将楚璇送的腰帶放進袖裏,起身,冉冉正巧也進來,走到楚璇跟前,低聲道:“娘娘,咱們也回去更衣吧。”
從禦階下來的步子一頓,蕭逸看向冉冉,秀逸的眉宇稍擰,在額間擠出幾道紋絡。
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刻舒開,和煦地看向楚璇,溫聲道:“你去吧,換好了衣裳就快些過來。”
楚璇應下,剛回身要走,卻覺腕上一緊,踉跄了幾步,被蕭逸拉進懷裏。
他靠近楚璇耳邊,聲音柔隽低緩:“璇兒,謝謝你,腰帶我很喜歡,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
楚璇心裏一動,仿若有暖流湧過,但猛然又反應過來,素瓷和內侍們還在,臉騰得一下紅了,輕輕将蕭逸推開,微低了頭,流露出羞赧之色。
蕭逸緊凝着她的臉,美面嬌嬈若春水流動,柔情眷眷難掩,滿眸皆情真,沒有半分作僞的痕跡。
他心中久久懸着的疑窦轟然落下,些許輕松地想:他肯定是多心了,就算蕭雁遲勾結了那個冉冉有什麽圖謀,也未必是跟璇兒有關。
素瓷含笑看着他們,亦斂衽告退,拉着楚璇出來。
Advertisement
楚璇的衣裳早已備妥,鏽紅滾金邊的牡丹團錦襦裙,裙裾上綴着百餘顆圓潤流光的珊瑚珠子,頭面配赤金鑲紅寶的釵钿,看上去如團花錦簇般明豔璀璨。
“小姨,你既是懷孕了,又還未滿三月,何必再大老遠地從淮西過來,你不來,太後和陛下也不會怪你啊。”
楚璇老實坐着讓畫月和霜月給她敷面,手裏撥弄着蕭逸送她的玉玦,同素瓷閑聊。
素瓷那雅靜的臉上漾過一絲絲沉澀,随即強斂去,勉強笑說:“郎中說胎像很穩,我也着實挂念母親和陛下,所以就來了,夫君也說,若身子有恙,索性就留在長安生産,等他忙過手頭的軍務,便來長安與我會面。”
聽上去日子過得很不錯。
楚璇真心為素瓷感到高興,正對着銅鏡,眼角餘光瞟向她的肚子,那裏衫緞柔軟垂墜,平坦安靜,可裏面卻悄然孕育着一個小生命,他與母親的血脈相連,慢慢長大……楚璇有着說不出的羨慕,卻又感到有些惆悵,嘆道:“我什麽時候能有孩子就好了。”
素瓷笑說:“貴妃這麽年輕,又聖寵正隆,遲早的事。”
冉冉側過身從妝臺前的螺钿匣子裏取出泰藍瓷砵,裏面是新研磨的桃花胭脂,取了些給楚璇勻面,目光不由得瞥向坐在一邊的素瓷,忐忑不安,手心裏全是汗。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要開席了,她竟還賴着不走,待會兒若是要和姑娘一起回正殿,那豈不是要壞事。
她歪頭看向擱在妝臺邊的墨釉金沿蓮花淺口小瓯,裏面盛着些見了底的茶水,而那方藥包還在她的懷裏揣着。
心下焦躁如炭蒸火煮,冉冉腦子裏轉了轉,心道豁出去了,裝作憂慮地看向素瓷,輕聲道:“郡主可還回太後那裏嗎?”
話音一落,楚璇正戴了赤金镯在腕上,明光流轉,瀝瀝作響,她伸手拉住素瓷的手,道:“你既已在興慶殿,就別回去了,同我一起去宴上吧。”
素瓷正要答應,忽聽冉冉道:“只怕太後會不高興吧。”
兩人一怔,冉冉幾分膽怯幾分憂心道:“太後向來不喜歡娘娘,也忌諱自己身邊人跟娘娘走得近了,上次祈康殿的事還沒過去呢,她怕是為着常姑娘還在生娘娘的氣,聖壽大喜的日子,還是別招太後不痛快了。”
素瓷親眼見過陛下對貴妃的寵愛之盛,覺得依照陛下那外表溫和實則強硬的性子,不會讓太後有機會欺負為難貴妃。況且她離宮時楚璇獲封貴妃已有年餘,她也見過那時陛下對貴妃的嬌寵縱容,貴妃雖年紀小,但心思玲珑,冰雪聰明,就算太後有心為難,憑她自己的本事也能躲過去十之四五,剩下的自然就等着陛下來搭救。
她覺得這丫頭實在有些杞人憂天,但人家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又是聖壽之日,婆媳間再生出些龃龉只會壞了體面,讓臣子們看笑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便起身要走。
楚璇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心道蕭逸高高興興地過個生日,她還是不要給他惹麻煩,若是招得太後再動怒,又要他費唇舌去求情,那多沒勁。
起碼今日,還是讓蕭逸安寧些吧。
因此她也不留素瓷了,起身親自送她出去。
妝容已妥當,只穿外裳和往雲髻上簪那赤金蓮花步搖,步搖金實斤兩足,精雕細刻的蓮花瓣墜下幾縷金流蘇,正好落在腮邊,點綴着那嫣紅小巧的秀面,說不盡的妩媚風情。
只是有些沉,壓得楚璇都快擡不起頭。
冉冉趁機道:“離開宴還有半個時辰,不如娘娘先歇歇吧,我看那外裳料子金貴,別壓褶了,先別換了。”
畫月和霜月知道她是貴妃陪嫁,向來也不跟她沖突,見貴妃沒說話,也只乖順地退出去。
冉冉拿起墨釉小瓯到一邊斟了滿杯的茶,轉過身擋住楚璇的視線,悄悄将紙包裏的藥投進去。
“冉冉……”
楚璇叫了她一聲,她忙過來,見銅鏡前的玉面峨眉微斂,轉過頭來,頰邊金流蘇搖曳熠熠,“我覺得你這些日子有些奇怪。”
給蕭逸織腰帶分去了楚璇大半的心神,剩下的小半還要防着別被他提前知道,驚喜減半,幾乎整顆心都在蕭逸的身上,無暇注意旁的,如今事情都做完了,可以靜下心來細細想一想,才覺出這些日子這個丫頭确有幾分古怪。
冉冉正将茶瓯遞給楚璇,手不由得顫了顫,濺出幾滴茶湯來。
楚璇狐疑地盯着她,接過茶瓯,飲了一小口,随手擱下,道:“你有什麽事就跟我說,誰欺負你了?還是家裏有什麽?”
冉冉見楚璇喝了茶,忐忑的心逐漸安下來,輕緩一笑:“沒有人欺負我,家中也都好,雁遲公子會替我照顧的。”
聽她提及蕭雁遲,楚璇陡覺出幾分詭異來,她細想了想,想起前幾天蕭逸也曾經提過蕭雁遲,而且話題還是從冉冉身上移過去的。
她腦子裏有些亂,有種複雜的、難以言說的不好預感生出,想再往深處捉摸,突覺頭沉沉墜墜的疼,一陣眩暈,散出去的目光漸漸模糊,看向周圍的物什都好似生出了金色的光暈,渙散渾淡,逐影飄忽。
楚璇終于提起了她本該有、卻因情愛而丢失了的警惕,看向剛剛被她擱下的墨瓷小瓯,将胳膊肘拐在妝臺上,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可置信地看向冉冉:“為什麽?”
冉冉望着她,淚眼婆娑,傾身跪倒在她跟前,握住她的手,顫聲道:“姑娘,我想讓你離開這裏,你不能再陷下去了,你……你根本就不了解陛下。”
楚璇只覺荒誕,她不了解?就算她不了解,這也是她自己的事,決定該由她自己來做,何時輪得到旁人來置喙。
可她的眼皮如灌了萬鈞鉛水,重重墜下來,渾身像被抽了筋骨,再使不上力氣,眼睜睜看着面前冉冉那鮮活明媚的臉一點點變得模糊,蒼白,漸漸化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興慶殿上宴樂笙起,衆臣落座,宮女們魚貫而出,擡起甜白釉瓷盅侑酒。
蕭逸飲過三旬,目光落在自己右邊空蕩蕩的坐榻上,神情幽沉。
高顯仁最會察言觀色,感覺出皇帝因貴妃的缺席而不悅,正想出去問問怎麽回事,殿外的小黃門卻先從屏風後拐了出來,附在高顯仁耳邊低語。
他回來,在悠揚鼓瑟的掩護下,躬身沖蕭逸低聲道:“貴妃娘娘那邊派人來說,她身子不适,今晚就不來了。”
蕭逸面容一片平靜,甚至唇邊還帶着方才應對臣僚祝壽時而微微噙起的笑意,眼中映出流波蕩漾的水袖妙影,那柔柔蕩開的波漪漸漸冷卻、僵滞,轉瞬間冰封千裏。
“朕知道了。”
寥寥四個字,高顯仁很是驚訝,往常陛下若是聽聞貴妃身體不适,哪怕不是立即趕到她身邊,至少也會派禦醫去看,從未像現在這樣,這般冷淡,漠然。
他偷觑陛下,驚覺他握住酒樽的手緊緊繃住,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凸起,森森泛白。
蕭逸仰頭飲盡杯中殘酒,沖高顯仁道:“你去告訴梁王,宴席散後留步,朕有話要跟他說。”
高顯仁依言走下禦階,梁王看上去精神矍铄,正神采飛揚地同左右閑話,一聽高顯仁這樣說,不由得斂卻笑容,略顯詫異地看向禦座上的蕭逸。
蕭逸皮笑肉不笑地淺勾了勾唇。
……
夜色如墨,冬雨初歇。
蒼茫骊山被行宮裏的燈燭耀映得如天河,撒下了一把脈脈星光,在黑夜裏幽幽閃爍。
幾個神策軍打扮的人擡着一方箱子快步從陡峭的山道走下,竟是一路暢通,無人阻攔。
楚晏從山側的蓊郁松柏裏閃出來,迎向蕭雁遲,焦切道:“都還順利嗎?”
蕭雁遲抹了一把額間的汗,道:“順利,璇兒大概要醒了,再往前走就是禁軍的防線,咱們出不去,先擡她去我安排好的角房,等明天發現貴妃不見了,勢必會亂起來,到時讓她混在下山搜查的神策軍裏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楚晏忙點頭,擡手招呼他預先安排好的家奴,從神策軍的手裏把箱子接過來。
蕭雁遲回身朝那些神策軍作了一揖:“有勞各位弟兄了,他日我必相報。”
神策軍還禮,毫不拖沓,腿腳伶俐地返身回行宮。
蕭雁遲安排的角房正在骊山腳下,是換值的衛兵夜裏安歇之處,山腳松木茂密,綠葉亭亭如蓋,層層掩映着這一楹低矮屋舍,十分隐秘。
箱子擡進去,家奴退下,楚晏和蕭雁遲上前把箱子打開。
楚璇還倚在沿壁上睡着,被角房裏陡然亮起的燈燭一映,眼皮顫了顫,幽幽醒轉過來。
她茫然地揉搓着眼,看向父親和表哥,腦子有些遲緩,許久,才漸漸想起昏迷前的場景,她心中一慌,忙四下環顧。
這裏狹窄逼仄,還彌漫着一股濕潮的腐氣。
楚璇一急,晃悠悠地從箱子裏爬出來:“你們想幹什麽?”
兩人交換了下視線,楚晏站出來,道:“我們帶你走。我已向你外公請辭,不日就要攜家眷回南陽老家,我先把你送回去,讓你的大伯照顧你,到時只等你兄長從麓山書院趕回,我們一家就可團聚。”
楚璇只覺一切虛幻至極,懵懂地看向父親:“這是為什麽啊?”
“你外公已秘密聯絡駐守韶關的心腹愛将,更把你表哥蕭庭琛派去了淮西與範從賢争權,種種動作來看,他是等不及要改朝換代了。陛下這些年積蓄羽翼頗豐,必不會坐以待斃。硝煙一旦燃起,那必是一場惡戰,到時候必定會把你牽扯進來的。璇兒,你必須走,再不走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楚璇搖頭,執拗道:“我不走,陛下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不會再幫着外公害他了。”
“你說什麽?!”蕭雁遲一個箭步沖上來,朝着她嘶聲吼道。
楚晏扯着他的衣領把他掀開,上前握住女兒的肩胛,垂眸看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楚璇認真道:“我愛陛下,我要和他共患難。”
蕭雁遲被她氣紅了眼,又要往上撲,被楚晏一橫胳膊打了出去,他踉跄着後退,轟然一聲砸在屋角立的柴火上。
楚晏被自己女兒的天真氣笑了:“你愛他?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楚晏閉了閉眼,耐下性子,和緩了聲音道:“你不要覺得這些年他寵着你,縱着你,他就是像你看到的那麽溫和好脾氣。當年他初登基在皇位上風搖雨墜,在一幫虎視眈眈的權臣下讨生活,能走到今天,城府有多深,手段有多狠,絕不是你能想到的。”
“璇兒啊璇兒,你再聰明,你也只是個在王府深牆裏長大的女子,沒有見過外面的血腥與險惡,可是陛下不同,他就是在血腥險惡裏長大的。你能保證這一生都讨他歡心,投契他的心意嗎?若是不能,一旦惹惱了他,他從前有多寵你,往後對你就能有多狠。”
楚璇抿唇睜大了眼看向楚晏,氣鼓鼓道:“哪有你這樣的爹,撺掇着自己女兒背棄夫君,還在背後說我夫君的壞話,你怎麽能這樣!”
“不是……”沾了一身灰的蕭雁遲锲而不舍地爬回來,小心躲避着楚晏的拳頭,伸出兩根手指指向楚璇,咬牙道:“冥頑不靈。我看幹脆打暈了,明天一早送出去,管她願意不願意。”
楚璇扭頭瞪向他:“我告訴你,誘拐貴妃是重罪,你就算真不想要前途了,也得想想三舅舅,三舅母,你真想讓他們為了你擔驚受怕嗎?”
“還有,若是外公知道了,你為了我不惜毀壞他的大局,你想想他以後還會信任你嗎?說你沒有前途那不是吓唬你,沒有了梁王府的庇護,你這輩子就只能是個莽夫,被大舅舅和二舅舅底下那幾個表哥壓得死死的,一輩子也別想翻身。”
她口齒伶俐,像珠落玉盤般的幹脆爽落,蕭雁遲自小嘴笨,被她劈頭蓋臉一頓訓,語噎了半天,臉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瞠目看着她。
楚晏攤開臂膀,拉開架勢:“行,你剛才提起你外公,爹就跟你說道說道。你說你想和陛下共患難就共患難了?你外公答應嗎?你別跟我說那是你的事,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他把你送進宮的,你知道背叛你外公的下場是什麽嗎?你知道他是如何對待叛徒的嗎?”
楚璇愣愣地看着父親。
“當年的徐慕便是你外公安插在先帝身邊的眼線,可他中途反了水,倒向了先帝和陛下的陣營,你知道他最後是怎麽死的嗎?”
楚璇倒吸了口冷氣,驚愕至極,徐慕曾經是外公的人?
“他率大軍入邵陽赈災,在落馬道被蕭鳶暗伏的兵馬以落石襲擊,最後死得連個全屍都沒有。陛下派神策軍搜山搜了整整三個月,只找回幾塊腐爛了的屍體,還拿不準是不是他的。”
楚璇只覺原有想法受到了颠覆,愣怔了好半天,才道:“他怎麽敢?就算陛下那時年幼,可他到底是禁軍統領啊,蕭鳶如此惡毒,滿朝文武就這麽看着嗎?”
楚晏的聲音一點波瀾都沒有:“你以為蕭鳶是如他表面那般淺薄無知?他要去殺禁軍統領怎麽會明火執仗、豎他自己的旗幟?當時徐慕護送糧草入邵陽,因要借道與邵陽守軍發生了沖突,蕭鳶命其麾下大軍換上邵陽守軍的甲胄去截殺,查來查去也只能查到邵陽守軍身上。”
“而當時的邵陽郡守乃是常景的心腹,這事兒若要攤開來查,常景第一個要倒黴。而當時他是牽制你外公的重要輔臣,陛下和侯恒苑都想護着他,而若要護着他,這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楚晏目中晶亮,凝睇着女兒的臉:“一個禁軍統領,死無全屍,最後卻連一場公審都沒有,陛下能做的,就是把那幾塊不知是不是他的屍體埋進皇陵,讓他配享太廟,極盡死後之哀榮。”
楚璇沉默良久,陡覺一股冷風從腳底飕飕的往上竄,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屋外夜風幽咽,伴着寒鴉嘶鳴,有一種凄涼于無聲息間罩下來。
驀地,窗外傳入甲胄晃蕩的聲響,蕭雁遲忙到門外去看,快步退回來,沖楚晏道:“換值了,姑父你得快些走,這裏交給我,我會派人看着璇兒的。”
楚晏将女兒摟進懷裏,輕撫了撫她的背:“璇兒,我知道你怪爹。當初我都把你偷帶出了梁王府,可半途還是被你外公的人給追了回去,眼睜睜看着他把你送進宮。如今,我是真的想帶你走,這龍虎之争,權力傾軋,跟你又有什麽關系,憑什麽要你來遭這份罪。”
說罷,他後退一步,拍了拍蕭雁遲的肩膀,道了聲“有勞”,推開門走了出去。
深夜重歸于寂,楚璇垂眸看向一處默然許久,擡頭道:“雁遲,我不走,你放我回去。”
蕭雁遲沒有像方才那麽激動,反倒整個人沉了下來,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楚璇,喟嘆道:“璇兒,我還記得當初你說過,你不想進宮,你不想嫁給皇帝,為什麽才這麽幾年你就變了?”
楚璇不知該怎麽說,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完全弄明白,情是從何而起……
“你和他在一起三年就生出了感情,那麽是不是意味着你若是跟我在一起幾年,也會喜歡上我。”
楚璇驀然睜大了眼,驚訝地看向蕭雁遲。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來握她的,卻忽聽窗外腳步聲疊踏,由遠及近,門哐當被踹開,禁軍訓練有素地退到門外三尺,只進來兩個人。
蕭逸和梁王。
蕭雁遲下意識地将楚璇擋在身後,連連後退,而蕭逸就如一尊玉像般穩穩站在原地,目如沉淵,聲音悠淡:“蕭雁遲,你是太高估你自己了,還是太小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