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天踹了
不知道多久的沉寂過後過後,現場終于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底下的觀衆交頭接耳,七嘴八舌,臉上神色各異。
古裕凡跑到後臺,看到顧栀還在僵僵地站着,忙問:“你沒事吧。”
顧栀搖了搖頭,卻沒有答話。
古裕凡看了一眼狼藉的舞臺,以及臺下躁動的觀衆,又安慰說:“你好好平複一下,沒事的,今天就到這裏吧,剩下的交給我。”
他想起剛剛那幾個鬧事的沖着話筒說的話,又看了看眼前的顧栀,說:“放心,他們說的話全都是假的,都是在故意鬧事诽謗你,你不用多想,公司會想辦法證明你的清白的。”
幾個鬧事的人已經被保镖扭送走了,主持人在混亂中上臺,扶起被碰倒的話筒:“各位各位!安靜一下,今天實在不好意思出了一點狀況,實在對不起大家,顧栀小姐的歌唱會今天暫時取消,大家可以去售票處辦理退票,我們全數退款,之後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歌唱會取消的消息一出來,現場一片嘩然,有人直接鬧了起來,顧栀的票一票難求,不少人是買的票販子手裏倒了好幾手的高價票,實際到手的價格比票面上貴了好幾倍,現在只是按票價退款,實際損失不小。
保镖又擠進觀衆席制止那幾個鬧起來的,現場亂成一鍋粥,不過衆人本來的心情也均被這一場鬧劇給破壞了,臺下的賓客大都搖着頭,從座椅上起身準備離開。
此時最忙碌的除了現場的工作人員莫過于那些記者,拿相機的瘋狂拍照,拿筆記本的瘋狂在本子上記錄。
顧栀已經被古裕凡推着去平複心情了,今天這場鬧劇似乎快要終止,顧栀思索着古裕凡剛剛跟她說的話,然後又回頭,看到觀衆席正起身退場的觀衆。
二十分鐘前她還在緊張自己第一次登臺唱歌,沒想到現在竟然要以這種方式收場。
顧栀又被古裕凡推着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着那些退場的觀衆,突然想到什麽,一個激靈,整個人頓時回神。
就這麽結束了?
憑什麽就這麽結束。做錯的又不是她,鬧事的也不是她。
顧栀一下撇開古裕凡的手:“不用。”
她轉身,直接往舞臺方向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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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裕凡伸手似乎想要拉住顧栀:“诶!”
顧栀直接鑽過幕布,獨身跑到了舞臺上,她一直奔向舞臺中央的話筒,然後站到話筒前,看着臺下已經開始轉身退場的觀衆:“麻煩大家暫時留步。”
嬌軟悅耳的女聲從音響傳遍整個大廳,跟唱片裏宛如天籁的女聲一模一樣。
所有人集體回頭,看到空曠的舞臺上那個美麗的身影,大家只在畫報上見過的身影。
“顧栀!”有人喊了句。
“顧栀出來了!”有人接着喊。
“顧栀出來了顧栀出來了顧栀出來了。”緊接着場上不少人在喊。
沒想到顧栀會這個時候突然現身,于是剛剛準備退場的觀衆又紛紛湧回來,甚至有些都出了劇場了又再跑回來,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臺上的女人。
顧栀給了後臺的古裕凡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古裕凡樣子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沖顧栀點了點頭。
顧栀握着話筒,吸了一口氣:“很抱歉讓大家今天原本愉快的行程變得可能不是那麽平靜,我想現在大家雖然沒有說,但是心裏一定很想問我一句話,剛剛那些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這話一出,臺下立馬起了絲絲躁動,似乎都驚訝于她的坦率直白,然後都擡頭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回答。
顧栀握緊手中話筒,看了看臺下的所有人,低了低頭,然後重新擡起頭,說:“沒錯,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古裕凡一聽差點想直接沖到臺上制止,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顧栀:“我娘,哦不,我媽,的确是南京賣唱的歌妓,我也确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本名叫顧只,因為那裏的人都不識字,便撿了個最簡單的字眼給我,我從小在南京,在秦淮河上的畫舫長大,後面我媽贖了身又跟她來倒了上海,陰差陽錯地出了唱片當了歌星,很高興你們能喜歡聽我唱歌。”
“現在大家都聽到想聽到的了吧,我應該把一切都說清楚了吧。”顧栀笑了笑,看着臺下的人。
她說的那麽坦蕩,那麽自然,沒有絲毫的遮掩,一時間,臺下竟鴉雀無聲,就連那些從剛才一直筆杆子不停的記者,也均擡頭,看向臺上娉婷的女人。
顧栀掃了一圈臺下所有人:“事實是這樣,可是……那又怎樣呢?”
“我是這樣的出身,不是什麽清白的人家,更談不上有人以為的名媛小姐,可是,那又怎樣呢?”
衆人愕然。
是啊,那又怎樣呢?
顧栀:“我唱我自己的歌,沒有犯法,更沒有去傷害他人,我沒做虧心事,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她想起自己老愛跟顧楊說的話,“有的人含着金湯匙出生,好像一出生便什麽都有,而有的人,從一出生便在為了活着而拼盡全力,但我并不覺得他們誰比誰更高貴,更無需看不起其中的誰,因為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一個人的高低貴賤并不因為她的出身決定,而是由她這個人自己決定。”
顧栀說完,劇場裏是遲遲的靜默,仿佛在回味她剛才說的話。
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了掌。
然後場裏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幾個人鼓起了掌,最後,全場的人鼓起了掌,場中掌聲雷動:“好!”
“顧栀!顧栀!顧栀!顧栀!”所有人一邊鼓掌一邊齊聲喊。
他們喜歡的是顧栀的歌,跟她的出身有什麽關系,出身底層的女孩兒現在靠自己成了上海最紅的歌星,靠自己有了現在的生活,這不是一件很值得驕傲和高興的事情嗎?
顧栀現在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緊張了,沖臺下的人又笑了笑,揮了揮手下場。
古裕凡忙催主持人上臺:“謝謝大家謝謝大家!今天的歌唱會繼續進行,下面讓我們有請顧栀小姐為我們帶來這次的新歌《飛花流夢》!”
顧栀重新登臺,樂隊開始演奏,她唱起了新歌。
只有在現場聽過的人,才會知道唱片中收錄的歌聲不及實際聽起來的一半,現場觀衆掌聲如潮,都已經結束了甚至都不願意散場,拼命地喊“安可”,顧栀只好又登臺唱了一首。
第二天報紙頭條出爐,紛紛報道了顧栀首場歌唱會的成功以及開始之前有人來鬧事的事情,各家報社紛紛盛贊了顧栀在碰到那幾個鬧事的人之後的臨場反應,新聞的着重點并沒有放在顧栀的出身,而是放在她之後所說的那些話上,一席話引起了社會上無數人的共鳴。
經過這一次,顧栀的《飛花流夢》買的比《茉莉之夜》還要好,創下一個又一個銷售記錄,顧栀本人紅的發紫,勝利唱片直接站穩腳跟,成為上海最大的唱片公司。
……
古裕凡每天忙着生意,顧栀親自去了一趟警察局。
上次鬧事的人都被抓到警察局去了,都是些街頭的小混混,這麽做是收了人家的錢受人指使,至于是收了誰的錢,一審,原來是上次那幾個學生家長。
那幾個學生被聖約翰開除,家長還都被抓到監獄裏去蹲了幾天,便一直對顧栀懷恨在心,他們在當地一直欺男霸女都有點勢力,是存心要報複顧栀,企圖讓她名譽掃地再也當不成歌星。
幾個家長才從監獄放出去沒幾天又被抓了進去,顧栀去警察局特意囑咐了一下警官,讓他們好好關照一下那幾個惡霸混蛋。
警察一臉篤定,沖顧栀敬了個禮:“好的顧小姐,請您一切放心。”
顧栀覺得從她過來開始警察小哥哥就對她熱心的有些過分了:“謝,謝謝。”
警察小哥一臉欣喜:“顧栀小姐,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歡你的歌,很榮幸能夠見到你!”
顧栀:“………………”
她的裁縫鋪也裝修好了,跟以前破破爛爛的店面相比簡直是煥然一新,不輸于上海任意一家高檔成衣鋪,顧栀忙着學認字,她摩拳擦掌要親自給自己的這家店取個名字。
——
霍氏,霍廷琛最近一直加班到深夜,外面夜空漆黑,只有他辦公室裏燈仍然亮着。
陳家明敲了敲門,進來彙報:“霍總。”
霍廷琛“嗯”了一聲。
陳家明:“那幾個學生家長之前犯下的罪不少,只是都被壓了下來,不過很容易就能找到線索,我們已經把收集到的證據交給警察局,足夠他們在監獄裏待大半輩子了。”
霍廷琛蓋上手中鋼筆帽:“好,你先下去吧。”
陳家明:“是。”
霍廷琛加班到現在似乎累了,他靠在椅背上,望窗外的路燈。
他以前總以為自己了解顧栀,現在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有怎麽去了解過她。
他自以為是的了解僅限于知道她有個弟弟,兩姐弟在沒有遇到他之前,過得不太好。
霍廷琛突然想到顧栀第一次見他時,百樂彙裏,一臉不符合年齡的濃妝。
那種人生軌跡,想不長歪也難。
霍廷琛知道了歪脖子樹長歪的原因,發現自己不是想着如何把樹掰直,而是恍惚間有一種錯覺。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要吊死在歪脖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