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裏!”單童跑好位舉起手來拍了一下,這是三分線他很擅長的位置,隊友應聲把球傳了過來,單童稍稍跳了一下,接住了球,在地上拍了一下,對準籃框,出手,球應聲入網。

單童笑嘻嘻地伸出拳頭和隊友撞了一下,餘光就瞄到單言的身影從籃球場邊走過,看到單言背着書包,單童趕忙叫住他:“哥!”

單言頓了一下,停了下來,卻也沒有轉過身來。

單童跑到籃球場邊,隔着鐵絲網,有些得意:“哥!我剛進了個三分球!你看到了嗎?”

“沒有。”單言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總算轉過頭掃了單童一眼,眼前的男孩子有着和自己幾乎一樣的外貌,幾乎一樣的身高,小時候兩人在一起,除了父母沒人分得出來,因此玩過很多逗人的把戲——可是就是現在,單言對隔着鐵絲網的這個“弟弟”卻只有無盡的厭惡。

這個人,中午休息、下午自習都在籃球場上揮霍時間,周末有同學約他吃飯、唱歌、騎車、打球,他都不會拒絕,不需要太過努力就能夠考到年級第一。明明是同樣的父母,相同的基因,自己付出了他十倍的努力,為什麽不如他?

父母謙讓地讓對方去給單童開家長會,單言竟然會因為自己只考了年級第二感到羞赧。

“哥,你去哪兒啊,媽不是說讓我們等他們開完家長會麽……”單童看出了單言臉上的不爽,試探性地問道。

單言說:“我去買本生物練習冊。”

單童連忙說:“我陪你去,我也買!”

單言臉色陡然一變,心裏的無名火就這樣爆發了出來,從來和自己買一樣的練習冊,自己做完了一整本,他卻只字未動,但偏偏,單童理綜能夠考283分,而自己只能考262分。

嫉妒,除了嫉妒,還是嫉妒。

憑什麽,那,這對自己的努力而言,多不公平?

“單童!我很好笑嗎?”單言提高音調,咄咄逼人的語氣。

單童愣了一下,遲疑着搖了搖頭,單言又說:“你那些練習冊買來做過嗎?單童!你要怎樣嘲笑我才滿意?”

“哥,我沒有別的意思……”單童有些茫然,他只是想要讨好單言,只是想要靠近單言,小時候自己粘着他,他去那裏自己就去哪裏,他明明會很開心的,即使兩個人出生時間相差不過兩分鐘,可是單言的兄長架子很重,自己只用配合他就好,他也會很開心,所以自己從來不會直呼他的大名,永遠都叫他“哥”。

可是為什麽啊,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有多久,沒有叫自己“童童”了?

單言變了,無論自己多麽努力的賣乖,也只能從他的眼裏看到厭惡,無論自己怎樣地親近他,他也和自己保持着距離,對自己說:“單童,別鬧。”

還是說,他發現自己的秘密了?

像一桶冷水從頭淋到腳,單童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繼續玩吧,反正,你不需要努力,也可以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不是嗎?”單言嘴角總算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心髒緊了一下。

是這個原因嗎,因為自己的成績比他好,所以,他讨厭自己了嗎?不該是這樣的啊,自己第一次考到一百分的時候,他明明比自己還開心——如果他讨厭,那自己的努力,就沒有意義了啊。

只是沒有動筆寫而已,和單言一起買的練習冊,單童一字不漏地都看了的啊,遇到難題甚至糾結好幾天,只是在單言面前,自己不想用這些事情去叨擾他,和單言在一起的時間那麽寶貴,只是想找到輕松的話題就已經讓單童絞盡腦汁了。

單童存在的意義仿佛瞬間被剝奪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看着單言,艱難地開口:“我……知道了,哥,你買了練習冊就回來,媽說,晚上在外面吃飯……”

單言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嗤笑:“不了,我沒胃口,我買了練習冊就回去了,你們自己吃吧。”

單童看着單言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單童剛才還一直攥緊的拳頭才放松下來。指甲都嵌進皮膚裏了,手心有點痛。

所以當失控的大貨車越過雙黃線朝這邊撞過來的時候,單童除了擔心坐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父母,甚至在那一刻有一些欣慰——還好,單言不在車上。

模糊的意識逐漸清晰,眼前白花花一片,周圍好像站了很多人,身體沒有任何知覺,聽不見任何聲音,那個模糊的身影好像是單言,他撲到自己身邊,用盡全力才聽到,他在叫自己:“……單童……單童……你醒醒……”

想要張口,想要叫他,可是氧氣罩擋住了自己的嘴,也擡不起手來。

怎麽辦,好想安慰他,想摸摸他的頭。

哥,我沒事。

哥,你別哭了。

哥,還好你沒在。

急得眼淚就掉了下來。

“單童……單童你不要丢下我……我已經沒有爸媽了……不能沒有你……”

所有的痛覺瞬間被喚醒,心髒像被人撕裂開來,眼淚止不住開始狂流,聽到那些連接着自己身體的儀器開始發出報警聲,單言被人推開,醫生護士都圍了上來。

呼吸,好沉重。心髒好痛。渾身都好痛。

閉上眼就結束了吧。

好想告訴你啊,單言,我愛你,全世界,我最愛你,我真的很努力想要你也愛我了,可是我沒時間了,對不起,都怪我不懂你,才把你對我的愛消耗殆盡,不過,也好啊,你就,不會更讨厭我了。

突然聽到單言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童童!童童你不要丢下我!”

心髒劇烈跳動起來。想要活,想要活下去,陪在他身邊,他,在需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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