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回嗅到死亡的味道
,來跟我住這山洞?”
莫首南趴到他身上,耳朵貼上他的胸膛,糯糯道:“我其實,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你會待我好。”
旦逍的嘴角偷偷上揚,“我自會待你好。除你之外,世間沒有第二個莫首南。”
莫首南哼了哼,“那可不好說。天底下叫‘莫首南’的人可多了去了!”
旦逍垂頭,在他頭頂上親了一口,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認準你。”
莫首南心滿意足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我知道的。”忽而想起什麽,撐起身看他,“哦,對了。我覺得......我應該給你喚一個稱呼。那個,我們現在的關系,直接喚名字的話,太生疏了......”
旦逍想了想,別有用心道:“如果方便,你可以喚我‘逍郎’。”
莫首南怔住,沒有反應過來。
旦逍的表情略有不自然,“你覺得不好的話,換一個也是——”
“——逍郎。”
一聲輕輕的低喚,讓旦逍覺得心尖上有貓爪子撓一般,喉頭滑動了兩下,“再喚一聲。”
莫首南貼近他,在鼻子只有一張紙的地方停下,淺笑道:“逍郎......”
旦逍扣着他的腰,一個翻身把人壓在身下。莫首南大驚,感受到下面一個滾燙的東西抵着自己,急忙道:“你怎麽又!剛剛才......”
旦逍理直氣壯,“你引/誘我。”
莫首南百口莫辯,“我,我哪有嗯啊——”
“你快些住手,明日還要去集市上賣獸皮,今晚不能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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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輕些......”
“好熱......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明日要早起,你快點出來好不好——唔!”
“你,你這個怪物,何時才能結束啊......”
月光如白玉一般,輕盈盈灑在山洞外面的青石上。遠處的赤谷,一群狼妖在新一任狼王的帶領之下,正在舉行嘲月儀式。
作者有話要說:
應小可愛要求,還有一個白葶的番外,emmmmmm我開開腦洞
☆、番外——青丘有狐,蒼竹望之(一)
天庭,一處不起眼的雅舍外,苌夕與沭炎正盤腿而坐,修煉心法。清風拂過,萬物靜然,本是靜心的好地方,但某仙就是坐不住。
一炷香……三柱香……一刻……三刻……半個時辰……
苌夕緊張萬分,偷偷掀開右眼的眼皮,見沭炎正非常專心地閉眼修煉,于是長舒一口氣,舔着嘴角去拿案上的青梨。用袖子趕緊擦兩下就往嘴裏送,一口還沒咬下去,就被某個家夥打斷。
“——修法最重要的是靜心,心不靜,則神不寧,事倍功半,得不償失。”
苌夕懷疑他偷看,氣鼓鼓地在他眼前舞了兩下手
,發現這家夥紋絲不動,于是哼道:“你怎麽看見我的!”
沭炎慢悠悠道:“你我心意相通,你想什麽,我自然清楚。”
苌夕咔嗤咬了一口梨,“胡說八道!我怎麽就不知道你想什麽?”
沭炎道:“你修煉到我這個地步,就能知道了。”
苌夕将信将疑,把剩下的一半梨放回盤子裏,手腳并用爬過去,仰着頭望他,“真這麽厲害?”
沭炎嗯了一聲。
苌夕盯着他的嘴唇,淫/邪一笑,“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想幹嘛?”
沭炎頓了頓,終于睜開眼,冷不丁一喚:“小東西。”
“啊?”
“我修法的時候,別引/誘我。”
“哼,別以為說情話就可以扯開話題。”某仙理直氣壯,更近了兩寸,“快說呀,我想做什麽?是不是不知道了?哼,就知道你信口開河!”
沭炎眉梢一挑,“你想什麽我清楚。不過......”語氣變得危險,手掌往撅起的屁股上一拍,“我想什麽,接下來你會更清楚。”
苌夕特別無害地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拔腿就跑。出去兩步就被逮住,一把扛上肩。
苌夕的兩條腿在空中亂蹬,“你不是要修法嗎?我就只想親一下你沒有其他意思啊喂!”
“可我有。”
“你有......你有,我不答應行不行啊!”
“不行。”
“現在是白天,青天白日的,你,你發什麽情!”
“說了,讓你不要引/誘我。”
“你自己滿腦子不知道想什麽,關我什麽事?快放我下來!我告訴你啊,我現在也是仙,跟你平起平坐的,你可不能——啊!哎喲!你,你居然打我的屁股?!”
“我的屁股尊貴無比,你居然打它!啊!”
“還打?!你,你是不是修法修出毛病來了!暴力!不講理!嗷——”
“嗚嗚嗚——救命啊——沭炎這個老東西虐待我——我要換夫君——嗯啊——”
凄厲的慘叫響徹山谷,海棠林裏,一只火紅色的狐貍偷偷望着,眼中說不出的欣羨。随即又低下頭,落寞又傷心,眉毛也耷拉下來,兩行淚順着臉頰的柔毛流下,許久之後,才拖着毛色純正的尾巴灰溜溜走了。
紅狐貍蹒跚着朝妖界走,一直垂着頭,仿佛承受不住重量,下一刻便要被身上的重量壓到。
入了妖界,他念了一個法術,旋身一變,成了七尺男兒之軀,一襲墨色的衣袍,一頂灰色的笠紗,包裹得嚴嚴實實。路過千萬個妖怪,沒有一個認出他是昔日風情萬種的狐王白葶。
白葶深愛苌夕,愛到願意為他傾盡畢生,願意為他魂飛魄散。可苌夕壓根看不到,确切說,壓根不需要他如此的深情。苌夕那樣好,值得六界最鐘情的龍王癡心以待,也那樣幸運,有一個自己深愛,也深愛自己的人。
這不知是多少次他偷偷跑去仙界了。他想看看苌夕,看着他幸福,心裏既歡喜,又難過。歡喜他披荊斬棘終于與情人成了眷屬,難過的是,讓他這樣幸福的人,不是他白葶。
白葶是個雜種。
這是除了他的母親,其他所有妖怪都會對他說的話。
他的母親是狐妖,媚生媚養,與生俱來的妖豔。父親是竹妖,習文舞墨,與生俱來的儒雅。一個飽受诟病,一個備享尊崇。
白葶出生那一日,蒼林生了動亂。衆竹妖自恃清高,不能忍受竹君與一個狐妖結成連理,遂群起攻上竹君殿。彼時,白葶的母親尚在殿中生産,疼痛異常。衆竹妖表示,只要他的父親殺死他母親,還蒼山一個清白背景,便既往不咎。
他的父親下不了手,權衡了片刻,只身跨出殿門,自盡在衆竹妖跟前。只留下一個遺言——放過他的妻兒。
所以,白葶自小是跟着母親在青丘長大的。他生得好看,繼承了母親的容貌,又繼承了父親的氣質,惹得不少狐妖眼紅。大家對嫉妒對象的處理方式好像都差不多,盡管白葶不惹事,不搶風頭,也會有一群小狐貍整日朝他扔泥巴,罵他“小雜種”。
他不明白“小雜種”的意思,但隐約覺得是個壞詞,便仰頭去問母親。那個失去愛人的狐妖每每只是揉着他的小腦袋,溫柔笑道:
“因為你的父親是竹妖,是蒼林的王,是整個妖族最儒雅的君子。”
白葶聽到父親如此厲害,心裏充溢着崇拜,“那他在哪裏,葶兒能去見他嗎?”
母狐搖頭,“他死了,為我們而死。”
然後在白葶的眼淚流出來之前,又輕聲寬慰:“葶兒,你應當驕傲,為擁有這樣一個愛你的父親。縱觀六界,沒有多少男子會為了妻兒去死。”
白葶鑽進母親懷裏,把眼淚在衣服上蹭了又蹭。他發誓要學好法術,成為像他父親一樣,受萬千尊重與崇敬的妖。他去修煉狐族最難的法術,蹲牆角偷學了好多咒語,年幼時便有很好的成就。只是随着年歲增長,他發現,他越來越像一只妖媚的狐貍,不像優雅的竹。舉手投足之間,甚至一個眼神,都擺脫不了勾魂攝魄的媚氣。
尤其是那雙眼睛,眼尾上挑,又在不自知的時候隐隐含淚。變換成人形時,即便去盡狐臭,人家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狐妖。
在他兩百歲那年,他的母親送了他一件成年禮——青色的衣袍。
他的父親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青色,往人群裏一站,便吸去所有的注目。
這身衣裳本優雅得不像話,但穿在他身上,便有點不倫不類的意思。他披上去既欣喜,又自卑。就像一無所有的乞丐,突然擁有了君王的龍袍一樣。他覺得他肯定及不上父親的千分之一,但這衣裳是他母親親手做的,他舍不得不穿。索性帶着自卑,繼續穿着。
徹底幫他消除這自卑的,是子期。
那時,白葶因為容貌出衆,少不了被其他妖怪挑/逗。他心氣高,自然不甘願被人摸來摸去。一時沒忍住,便對幾個虎族的妖怪出了手。那幾個虎妖是典型的纨绔,法術不到家,又仗着祖先本事高四處霸淩。一對一單挑的話,白葶兩炷香便能解決。但雙拳難敵四手,他們一起上,白葶反而敗下陣來。
刀光劍影之間,子期将他救下。那家夥穿着一身灰色衣袍,掌間一把玉折扇,旋身之間,扇子在手腕間流轉,幾個招式便将他們制服。
白葶呆呆望着他,他驀然覺得,氣質這東西是生下來就帶着的。不管穿什麽顏色的衣裳,梳什麽樣的發式,君子就是君子,掩蓋不了的。就像他,即便穿着再清雅,但他骨子裏,仍舊是只狐貍。
待虎妖逃遁遠了,子期盈盈轉身,問一臉狼狽的白葶:“有大礙麽?”
白葶不自然地攏了攏與自己十分不搭襯的衣裳,“沒有。”
子期瞧着他的波光流轉的眼眸,問:“你是狐妖?”
白葶冷冷一笑,“怎麽,後悔救我了?”
“身穿青衣的狐妖......”子期琢磨了片刻,又問,“你可是叫白葶?”
白葶一凜,“沒錯,你是誰?”
子期冷冽的聲音驀然多了一絲柔軟,道:“我是你哥哥。”
白葶一直以為他是沒有兄弟姐妹的,直到後來,母親也告訴他,父親在遇到她之前,在蒼林成過親,雖是一樁政治婚姻,但也留下一個兒子。這個兒子便是子期。
子期完全繼承了他父親。從裏至外,所有所有,包括那清冷的君子氣質。白葶對他很是崇拜,因為子期擁有他一直渴求又沒有的東西,他在子期面前卸下所有防備,當他是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子期告訴他,“你穿青衣好看,勝過萬千自恃清高的竹妖,不必自卑。”
子期告訴他,“蒼林的景致不錯,有空可以常來看看,不認識路可以跟着我。”
子期告訴他,“你就是你,不用模仿旁者。最真的東西,最動人心扉。”
子期待他好,他以為,子期看他,也當他是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其實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九點,嘿嘿嘿………
☆、番外——青丘有狐,蒼竹望之(二)
那日,子期喝醉了。抓着白葶的手,把他拖到床上,強/要了他。
白葶哭喊着拼命反抗,嗓子都喊啞了,子期卻絲毫不手軟。他捏着白葶的下巴,望着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眸,道:“自打第一次見面起,你就注定是我的!”
白葶罵他瘋子,罵他亂/倫,他卻更興奮,□□着白葶的耳垂,一次又一次把他貫穿,“在你身上,誰不是瘋子?”
自打那日起,白葶便被子期囚禁,他明白了何為“僞君子”,何為“道貌岸然”。子期在蒼林的呼聲很高,大家都稱道他儒雅,尊貴。只有白葶知道,他是禽/獸。
白葶要逃,可每次逃出去,無論多遠,不出兩日便會被捉回去。他覺着往後的幾千年了無希望,不如死了痛快,直到在萬劫山,遇到苌夕。
白葶覺得,他遇到了愛情。即便只相處幾日,他也清楚,他愛苌夕。
那家夥是一頭嘲月,咋咋呼呼的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秉性純真,看上去吊兒郎當,其實很真心真意的一頭嘲月。
但是,苌夕有情人了。不過是個凡人,他可以等。一邊從子期身邊逃出去,一邊等苌夕忘掉那凡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被囚禁了幾百年,終于有朝一日逃出蒼山,擺脫了子期。他偷吃了一個名叫“隐世”的桃子,可在世間隐身兩百年。
他想,之所以被子期幽禁,是因為他在青丘無名無分,是個可有可無的小狐貍。如果成了青丘之主,與子期平起平坐,都是妖界中一個妖族的君王,他便不會再如何了。所以他趁隐身的這段時間,苦心修法,日夜不休。
兩百年後,他的法術已在青丘首屈一指。只是争奪孤王那日,他遭了暗算,王位是拿到了,卻被咒印封身,破不出來又承受不住,一下子便沒了命。
當時,子期不知為何趕到了陰間,也不知為何突然對冥君大打出手,不知為何搶了生死簿,劃去白葶的名字,讓他還陽。末了,還花費五百年的修為,除去白葶身上的咒印。
白葶醒後,子期剛好守在身旁。
瞧着他患得患失的樣子,白葶只覺得諷刺,“怎麽,竹君大人善心大發,花這麽大力氣,就為救一個娈/寵?”
子期硬着脖子,道:“我是你哥哥。”
白葶聽到這話,絕美的臉龐抽搐了一下,“哥哥?哈哈!你說這句話,對得起父親麽!”
子期的眉毛深蹙,“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他不是我父親。”
白葶嗤之以鼻,“不知倫常的僞君子!”
子期語氣低沉,“我好歹救了你,你就這樣對你的恩人?”
白葶掙紮着從床上起身,“你以為我會感激你?想想你對我做的事,我就覺得惡心!”
子期沉默了半晌,走近白葶,“跑了兩百年,夠了。現在重新回到我身邊,我不會綁——呃!”
只聽一聲“嗤拉”的聲響,子期的心口便插了一把匕首。
白葶惡狠狠瞪着他,手下的刀子更加用力,咬牙道:“你以為,我會再信你一個字?你以為,那些年對我做的事情,救我一命就能挽回?我告訴你,我此生,與你的仇恨不共戴天。這一切,除非我死,否則,不可能原諒!”
他确保子期沒有餘力去追趕他,才作罷離去。子期顫着手指,撫上胸前的匕首,眼中閃過狠戾,“看來,對你不能太溫柔。”
但是子期只是嘴硬,他說要把白葶強/要回來,卻始終沒有下狠手,只是天涯海角去追尋他,白葶跑到哪裏,他便追去哪裏。
那時候,苌夕已經是赤谷的狼王,白葶時常去赤谷,既可躲避子期,又可與苌夕獨處,兩全其美。
然則他發現,他與苌夕好像沒什麽可能。苌夕是個癡情種,即便那個凡人“死”了幾百年,苌夕還是對他念念不忘。他曾拐彎抹角,向苌夕表露過對他的愛意,苌夕卻說的明白——他們只是朋友。退一步,進一步,都不可能。
白葶沒再說什麽,只一面騙他已經喜歡上別人,一面默默陪着他。
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苌夕發現他深愛的凡人其實不是凡人,是東海龍王。
傷痛郁積之下,苌夕病了。但緊接着就是“千妖論術”,苌夕拖着那身病軀,贏的幾率十分渺茫。千妖論術對苌夕那樣重要,那是三千年唯一的一次可能飛升成仙的機會,只能贏,不能輸。
幾經權衡之後,白葶決定,去收買苌夕的對手——子期。
子期的要求很簡單,簡單得不用猜也知道了。白葶答應,如果子期能在過招時認輸,讓苌夕以完好之身去對付最後的赫觞,他就交出狐王印,隐姓埋名,終生陪伴子期左右。
這個條件,看上去白葶吃了大虧。其實,子期又何嘗不是?
他放棄了三千年一次的千妖論術,同時,讓他明白,他深愛的白葶,是如何深愛着另一個家夥。
蒼林的翠竹郁郁蔥蔥,在輕風中搖曳如鏡湖細紋。
後來的事情,便沒什麽大波瀾了。幾百年過去,子期沒再強迫他,只讓他留在身邊,不能在外露面。
白葶回到竹君後殿,合上門,摘下笠紗。
“爹爹!”一只小狐貍歡天喜地地跑過來抱住他的腿。
白葶彎腰把他抱起,“不是教了你變換成人的法術了麽?”
小狐貍在他脖子上軟糯糯地蹭,“變成人的話,胖胖就不能蹭爹爹了。”
胖胖是白葶與一個母狐貍生的。他本以為是單純的一夜風流,誰知一年之後,母狐卻抱着胖胖來找他。胖胖原本很瘦,母狐在懷他的時候誤食了一株毒草,導致他體內一直殘留着毒素。
母狐當時生了病,費盡氣力找到白葶,說:“孩子是我瞞着你生的,我知道你不喜歡。可他沒有錯,他只是命不好,不偏不倚投胎在我肚子裏。我活不長,把他給你養,你要是嫌麻煩,殺了也可以,我沒有半句怨言。”
白葶抱着他,問:“有名字麽?”
母狐凄涼一笑,說:“他不曾有阿爹,何來的名字?”
胖胖在白葶懷裏一個勁兒地拱,還發出舒服的軟軟的叫聲,與他十分親近。白葶猶豫了一下,把他抱進了竹君殿。
胖胖是被子期養胖的,子期學識淵博,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本書,按着方子每天給胖胖喂藥膳,竟把毒給去幹淨了。自從千妖論術之後,子期的性情變了很多,以前總透着清冷,旁人不敢接近。現在卻十分溫和,尤其在胖胖面前,笑容足夠融化九寒天的冰。
白葶不喜歡笑,确切來說,只要子期笑的時候,他就會沉下臉色。
“大伯說,今天給胖胖做了小糖人,說如果胖胖吃不完,可以和爹爹一起吃。”他的大伯,便是子期了。
白葶嘴角往下一沉,“你現在還小,不能吃糖。”
胖胖眼睛淚汪汪的看他,“大伯說了,胖胖可以吃一塊的。”
白葶啧了一聲,“那我問你,你爹爹是誰?”
胖胖嘟着嘴,“是你......”
白葶進一步問:“大伯親還是爹爹親?”
胖胖低下頭,“爹爹親......”
白葶擰着眉毛,“那你要聽誰的話?”
胖胖的嘴皮抽了又抽,遲遲不答話,最後竟放聲大哭:“哇————”
白葶惱了,胖胖好歹是條雄狐貍,動不動就哭的毛病必須改。于是狠心把他放到地上,嚴厲道:“哭什麽哭?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只會流眼淚難看死了,憋回去!”
胖胖聽他的話,把嘴巴合上,但還是止不住眼淚和抽噎,最後只從“哇哇哇”變成“嗚嗚嗚”。小臉也皺成了一個包子,痛苦極了。
他沒把白葶哭得心軟,倒是把子期招來了。
子期向來把他當作掌中至寶,趕忙把他抱起來,一邊拍背一邊問白葶,“這是怎麽了?”
白葶不想理會他,憤然把頭擰到一邊,胖胖找到靠山之後趁機告狀:“爹爹罵我——嗚——”
子期看了白葶一眼,“爹爹罵你什麽了?”
胖胖特別悲壯地抱着子期的脖子,“哇——他罵我喜歡大伯,不喜歡他!”
白葶氣得臉都綠了,“胡言亂語!小小年紀就開始兩面三刀!誰教你的!”
胖胖哭得更加大聲,在子期的脖頸裏拱了又拱,看上去委屈極了。
子期望着氣急敗壞的白葶,嘆道:“自然是我教的了。葶兒,你每日只陪他一個時辰不到,他大部分時間都跟着我,除了我,誰還能教他這些?”
白葶被“葶兒”這個稱謂徹底激起怒火,反諷道:“也對,說起人面獸心,誰能比得過你?”
這句話顯然刺痛了子期,但他不想在胖胖面前把事情攤開,于是沒反駁什麽,只說了一句,“我走了。”便抱着孩子離開。
放到以前,他肯定勃然大怒,只是現在活得久了,反而像個遲暮之年的老頭子,一時一刻都萬分珍惜,丁點兒也舍不得浪費。
以前意氣風發的竹君,背影難得的十分孤獨。
白葶嘴毒,看着子期難過,心頭燃了嗜血的快感。只不過對上胖胖那雙疑惑的眸子,還是有些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想給白葶安個HE還是BE,你們決定哈
☆、番外——青丘有狐,蒼竹望之(三)
次日,白葶早早便醒了。去子期房裏抱孩子,推開門卻不見人影,他稱心地哼了哼,不在正好,省得他看了心煩。
狂風陡然大作,把窗戶吹得呼啦啦的響,桌上的幾張紙也四處亂飛,竟有一種人走茶涼的滄桑。
白葶向來不會觸景生情,徑直去床上抱胖胖。誰知孩子已經醒了,氣沖沖拿後背朝着他,“哼!”
白葶的眉毛一皺,冷聲問:“又怎麽了?”
胖胖特別緊地抱着他的小枕頭,身體蜷成一團,不多時,竟開始抽噎起來。
白葶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要對小孩子溫和一點,于是坐到床邊,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乖,阿爹剛剛說話重了,不是有意的,別往心裏去,嗯?”
胖胖耳根子軟,被哄了一句,倔脾氣就蕩然無存,猛然轉身撲進白葶懷裏,痛哭又委屈,“大伯不要胖胖了,爹爹別不要胖胖!”
白葶覺得他家兒子還沒睡醒,于是很客官地陳述,“就算我不要你,你大伯也不會不要你。”
胖胖攥着白葶的衣襟,傷心到了極點,“大伯就是不要胖胖了!”
白葶隐約覺得事情不對,扶正他的肩膀,“怎麽回事?”
胖胖的小臉已經哭得扭曲,“大伯死了————”
白葶一怔,語氣又變得嚴厲,“大清早的你說什麽胡話!”
胖胖瘋狂搖頭,淚水把糊了滿臉,“胖胖沒有!昨天有個鬼神來找大伯,大伯跟他走了,一直沒有回來!”
“什麽鬼神?”
“我不認識,但是大伯喊他‘冥君’。”
“......冥君?”白葶像被抽去了力氣,頹然癱坐在床邊,冥君掌管六界魂魄,死活病痛都在那本生死簿上,鐵打的規矩,流水的鬼魂,“索命的一向是黑白無常,什麽時候冥君也來插手了?”
胖胖埋在他胸前使勁大哭,“胖胖不認識他!他還帶了一個黑色的鬼和一個白色的鬼,大伯肯定被他們殺死了——”
白葶心裏突然發慌,胖胖哭得他心煩意亂,于是大罵:“哭什麽哭?閉嘴!”
胖胖被他一吼,哭得更加大聲。白葶心裏一團亂麻,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子期是什麽角色?大名鼎鼎的竹君,豈能說死就死?就算是死,也必須死他白葶手裏!他肯定還活着!
“他沒死,別哭了。”擦幹胖胖的眼淚,白葶沒有緣由地篤定。
胖胖膽戰心驚地扯着他的袖子,“真,真的嗎?”
白葶淡淡點頭,“真的。”
禍害遺千年,子期這種人面獸心的家夥,怎可能早死?
是的,根本不可能。
白葶一直這樣深信不疑,直到他抱着胖胖在飯桌前等到太陽落山,子期還是沒有回來,直到他發現地上的幾張寫滿字的信紙,落款是“子期絕筆”,直到蒼林的翠竹一夕之間悉數坍塌,四處蠟黃,長老紛紛哭喊“竹君薨了”。
他才醒悟過來,好像子期是真死了。
“吾愛白葶:
近日天涼,定要記着添衣。遇佳肴莫要暴食,遇美酒莫要貪杯,你身子弱,定要好好顧惜。再有,胖胖年幼,不知冷暖,你身為人父,應當多多關心。
我子期此生有罪,年少時因為一己私欲,做過許多瘋狂事。其中最瘋的,便是囚了你三百年,致使你恨我至今。千百年來,我悔恨異常,欲想彌補一二,卻每每無功而返。
說來也委實諷刺,現在想疼你護你之妖,曾傷你最深。我無顏乞求你的原諒,你亦說過,即便我死,亦不可能原諒。
我早算到命絕今日,想與你交代兩句身後事,卻不知如何開口。好不容易談了一嘴,你卻只說‘禍害遺千年’,我心裏難受,便也住了口,不再提及。
葶兒,我子期此生,只愛了你一個,除了你,真真切切,再沒有旁者。你每回偷偷去天庭看苌夕,我都知曉。但你沒有察覺,其實每次我都跟着你,你偷偷望着他,我偷偷望着你。
我知你心裏裝着苌夕,也知你恨我恨到至死方休。對不起。
我現在走了,你已是自由之身。帶着胖胖,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不會有個惹你厭惡的家夥約束你。天地之大,任卿遐游。
勿念。
子期絕筆。”
子期的屍體是在青丘找到的,那是他與白葶初見的地方。白葶看着俊俏的人形逐漸化成朽竹,渾身冰涼。攥着那幾張絕命書,瞬間捏碎成粉末——幾句道歉,幾句囑咐,便想一筆勾銷?想都別想!
把頭上的笠紗一甩,火急火燎跑去地府,滿身的戾氣,一路殺到冥君殿上,“把子期的魂魄交出來!”以前苌夕命懸一線時,他也沒這麽大的膽子直闖地府。
冥君揮退喊打喊殺的小鬼,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啧,你們妖界的家夥怎麽都喜歡來地府鬧事?”
白葶沒工夫跟他廢話,“我只帶回他的魂魄,不會做其他事。”
“他的魂魄的确被本神索了沒錯。不過......”冥君無奈地攤手,“他下了八寒地獄,你自己去找吧。”
“八寒地獄?!”白葶眉頭一擰,“你竟然讓他下地獄?”
冥君把腿搭上桌案,“他為何下地獄,你不應該最清楚麽?”
白葶語凝,眼珠子倉皇在眶裏打轉,又道:“蒼林的巫師給他蔔過卦,他是至尊至貴的命,能活至少四千年。現在他還不到兩千歲,你憑什麽索他魂魄?”
“是嗎?”冥君打了個呵欠,“那蒼林的巫師還挺準的哈。”說着翻開了子期的那頁生死簿,“他本來是能活四千年沒錯,不過劃了兩千年給你,就沒剩多少了。”
白葶一怔,“你什麽意思?”
冥君嘆了口氣,唏噓出往事。
當年,白葶因為争奪孤王中了咒印,那咒印很是霸道,一時間讓他咽了氣。子期飛身到地府,三跪九叩,求見冥君,欲想請他法外開恩,讓白葶續命還陽。冥君自然沒答應,但子期死活不走,還“不小心”打傷了幫他整理生死簿的小鬼,讓他辦不了公。
冥君無法,把生死簿打開,道出條件,“讓他平白多活幾百年是不可能的。要續命,只能把人家的陽壽轉給他。你陽壽長,說吧,給多少?”
子期想了想,“一半。”
冥君算了算,“這樣的話,你差不多兩千歲就死了,這在妖界大概算英年早逝。”
子期只是笑笑,“無妨。”
冥君一字一句道出,白葶聽得周身發顫,他緊緊攥着拳頭,“這是你胡亂編的!”倔強地仰着下巴,又道,“他說過,冥君是六界最好說話的神仙,去地府随便鬧一鬧,他便給你加陽壽。他當時輕松極了,不費吹灰之力,怎可能是你說的這樣?”
冥君把生死簿甩給他,“你不信自己看吧。他近年來為妖界做了不少功德事,按理要給他加一百年。昨兒本神去問他,他一個時辰都沒要,全給你了。”
白葶翻開那本冊子,子期的陽壽果然在兩千之後便被劃了,一道血紅色的墨跡,子期就那樣沒了。頓時覺得心裏像被刀子絞着一般,痛得他渾身抽搐,眼淚瞬間就滑了下來。
冥君定定看着白葶,又道:“他自己要下的地獄,我攔不住。”
白葶額頭上暴了一股青筋,“你胡說!”
冥君見慣了生離死別,表情十分淡然,“是真是假你心裏其實清楚,本神也不想多費唇舌。好了,事情的原委你也知道了,收拾收拾回去罷。本神念你悲痛欲絕才不與你計較,再鬧下去,便把你也索了。”
白葶顫巍直起身,陡然想起初見之時,子期衣袂飄飄,拿着一把白色的玉折扇,唇角微揚看着他,柔聲說:“我是你哥哥。”
這一切,或許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他拭去臉上淚水,望向冥君,“不用你索。”
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決絕,白葶猛然撞破冥君殿後的結界,闖入十八地獄的入口,看準其中的“八寒”,縱然跳了下去。
八寒地獄很深,很冷,他往下墜落時,寒風從耳旁呼嘯而過。冷得他手也僵了,腿也僵了,眼角的鹹水也凍成了冰,寒氣徑直刺骨。在心也被凍僵之前,他驀然大喊,聲嘶力竭:
“哥哥————”
白葶醒時,滿頭的大汗,騰的坐起身,像窒息後陡然活過來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氣。
柔軟的床鋪,溫熱的棉被,他慌亂地左右張望,發現他正在自己的卧室,并非地府,也并非八寒地獄,才如獲重釋地長舒一口氣。
原來只是噩夢一場。
突而想起什麽,周身又猛然緊繃,掀開棉被就沖出去,連鞋襪也忘了穿。
“大伯,為什麽胖胖的腳這麽小,你的腳這麽大?”房中,胖胖正坐在床邊,讓子期給他穿衣服。
子期蹲在他身前,溫柔地幫他套上襪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