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雲蒼狗多翻覆,滄海桑田幾變更(三)

八月

一絲絲和煦的光線照進剛打開的窗子,城市的喧嚣還沉睡在寧靜的夜裏。

蘇幽芷第一天上班,心情平靜的跟撒哈拉大沙漠一樣是唬人的,激動的跟滾滾長江似的也是騙人的,沒多大感覺,但又不是沒感覺。

她看了看手表,還差十分鐘公車才來,她信步向站牌走去,餘光注意到一輛黑色的汽車,窗子關的嚴嚴實實的停在路邊,她對車子不怎麽了解,但看着想必也是有錢人家的寵騎。

她下意識地停了下來,轉過身左看看右望望,确定沒人後,看着車窗反射的自己,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配上了一個自信無比的微笑.

可不曾想本以為沒人的車的車窗搖了下來,車裏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正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還未細看,她就刷地一下紅了臉,埋頭急忙跑開,窘迫得頭都不敢擡起來就沖上剛來剛到站的公車,就近坐在了靠車窗的位置.

雙手摸了摸緋紅的臉頰,又扭頭看了看車窗裏臉紅的自己,心裏還在嘀咕自己怎麽這麽倒黴,這下丢臉丢到家了,巧不巧就剛好看到剛才的汽車跟公交車并排停在斑馬線前,剛才消退下來的溫度陡然上升,她連忙理了理劉海,将頭埋的更低,生怕給人認了出來。

想起宮承一學心理學的時候,看見她沒事總喜歡看着反光的東西發呆,他問:“鏡子裏有什麽嗎?”

“有改變着的我。”

“原來是水仙花情結啊。”宮承一話音一落,馬上就被蘇幽芷一白眼瞪的什麽話都給噎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這麽多年來,習慣了,也改不了了。

蘇幽芷回過神來的時候,車都不知道開了多久了,同時她也意識到一個嚴肅而嚴重的問題——她上錯車了。

“師傅,停車停車,我要下車,我要下車”

她在公車裏着急的模樣讓黑色汽車裏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二哥,我第一次見她今天這樣子,笑死我了,哈哈哈”

蘇幽芷百轉千回歷經劫難回到出版社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四十十,遲到了十分鐘,眼睛快速掃了一下陌生同事的表情,以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嘴巴微翹、眼睛斜上瞟、愛答不理的樣子是輕視、蔑視和不屑的完美體現。蘇幽芷想:看來這日子是有點味道了。

“哎呦,這不是蘇小姐嗎?牆上的标準北京時間告訴我,您老人家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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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幽芷不看也知道是陳鏡龍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說來她也真的覺得陳鏡龍這人不可不謂一奇葩:平時行為從沒正經過,工作的時候又從沒不正經過。

“陳副編不會還記着上次的事,蹲着點兒來抓我的小辮子吧?”

“哪能呢?我還得感謝您把我斤斤計較的光榮形象發揚光大呢。”陳鏡龍這話可是酸人酸到家了,蘇幽芷聽了小聲嘀咕着:“這麽記仇,看來今年我是犯小人啊。”

“說什麽呢?”陳鏡龍沒聽見她說話,直覺告訴他肯定損的徹底。

“沒什麽。說你記憶力很強。”蘇幽芷可不想再去找刺激,再說了,伸手不打笑臉,沒準他心情好了,就不找她茬了。說話這會兒,蘇幽芷就錯開陳鏡龍的身體繞道走到自己辦公桌前了,看見一盒牛奶和幾種口味不同的小面包,便擡頭看向還沒走遠的陳鏡龍,他會意的點點頭,她心裏一陣暖意,師母曾經說她既奢侈又易于滿足,師父卻是極不喜歡她這一點,說是最容易被壞小子們給騙走,他可就這麽一個閨女啊,為此還特地給她洗腦了幾個星期,現在看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喽。

“阿龍。”她叫住了陳鏡龍,第一次用這個不客套的稱呼叫他,看似随意地擡了擡手中的面包說:“謝了。”

蘇幽芷上了幾天班,就一個字形容——閑,根本沒有過初次來這裏的混亂情況,初來乍到的她也不好多問,只是每天影印點資料、泡點咖啡、看點雜志的日子實在悶得很,但是她也看出了些許端倪:首先,出版社的社長可是沒露過臉,在一般的出版社這可是不正常的情況,而且阿龍這個結過梁子的副主編也沒了蹤影,但所有人出了奇的默契,緘口不提,看來這是不成文的老規矩了,白白辜負她對英雄豪傑的一片丹心,想來這位社長大人也是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物。

其次,喜靜的她自然也潛意識地注意到一些平時不怎麽說話的人,比如說修,聽說修是從美國深造回來的攝影師,外景拍攝和插圖設計都是由他負責,就連新書的封面和插圖設計都是由他一錘定音的,但是卻不是美術編輯部的部長,這着實讓人疑惑。

社裏的員工簡歷寫着“攝影作品獲獎無數”的字眼,暗地裏聽小編輯們八卦說是他現在的身價足夠她慢慢散散地過一輩子,沒人想得通這麽一尊大佛這麽會就在他們社安家落戶了呢?在一旁聽得起勁的她當時還脫口而出一句:“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這句話還引起不小的蝴蝶效應,社裏的女職員們有十幾號人都以為修是千裏迢迢奔自己來的,還有幾個膽大的,時不時的給修倒個咖啡、抛個媚眼。後來,她一想到偷看到怒火要從冰塊臉中破冰而出的修的樣子就笑到不行,也正是這樣,她潛意識裏就覺得修沒給過她好臉色,她思來想去,下定決心要管好自己這張嘴,要麽就不說,要說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說,樹敵太多害死自己确實不劃算。

楊欣還笑着打趣她說:“拜你所賜,這下美術編輯部的人都得沉淪冰窖一段日子喽。”楊欣也是攝影編輯,北京傳媒大學的高材生,跟修是三年多的老搭檔了,工作默契不用多說,就是對方的脾性也是摸得七八分了。自面試後,她跟蘇幽芷也談得投機,樂于講一些社裏的事情,還有一些工作要注意的細節,剛接觸到修的時候她還提醒道:“這可是個藝術家的主兒,跟社長是同姓,但是認識的人只叫修,從不加姓氏的,你可別叫錯了。”

“有你開解我自然是了解加理解。”附和着說了之後,又嘟哝起來:“這都是些不成文的怪癖規矩,他難道不覺得‘修’跟‘shoe’發音一樣嗎?”

聽楊欣說,秦老師是資歷深厚的老編輯,正因為德高望重,所以大家都恭恭敬敬以“老師”稱呼,有人只要對準了他的喜好,他在很多方面都會對這個人提點指正,而且言中要害。不過,說起喜好,就屬喜讀文好文章為最,想來有不少人會去賄賂他,私藏必定不少。

她費了心力去琢磨這個出版社,也無非是師父“觀事入微,必有所解;觀人入微,必有所知。”的教導使然,養成了靜觀人事的習慣,但是她始終有些無法看清的疑惑.

思慮之中被安喬拍了她一下肩膀的動作給吓到,連忙起身,卻不料被自己桌上的咖啡潑了一身,安喬倒被她的反應給弄慌亂了,連忙拿抽紙擦着她身上的污漬,一臉的抱歉。

蘇幽芷看向她淡淡一笑,示意她沒事,她還在納悶,一向謹言慎行的安喬怎麽興奮到跟自己開起玩笑來了,安喬站直身體對着她說:“孟軒說三天後社長會親自見我們三人,讓我們做好準備,這也夠折騰人的,什麽都不說,也沒人理會咱們,就這樣沒名沒分的在社裏呆上十幾天,心裏也夠郁悶煩躁的。”

“這話怎麽說的像是誰家争名分的小妾,酸~死人啊!”

安喬、孟軒和她是招聘最後留下來的三人,想必這次是要跟新人談談試用期和薪水以及正式簽約的一些問題.

了然于心後她也思量了不少:三天後剛好是兩個星期,社長把他們幾個丢在一邊看似不聞不問,實是在考驗他們的耐心,自己本沒有多在意這份工作,自然是有閑心去打量其他人的八卦尋點樂子,但是其他進社的人可是奔着飯碗來的,煩躁不安怕是今天才緩和過來,剛才還在納悶的事就突然明朗了,而且照這番推測,社裏應該安插了不少眼線,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看來對他們試用期的總體工作評分報告還得仰仗這麽些個暗處的大人們高擡貴手。當然如果簡單點想,社長也許真的是太忙了,沒空理會他們,自己純粹想多了,把新人想的太重要了,把社長想的他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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