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七)
回到沐宅,我看似沉睡,實際上意識卻是清醒着的,可以感覺的到沐辰在為我的腿上藥,葉式也在檢查我的身體,只聽見他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她她好像記起來了。”
“嗯?記起來了?當年考慮到她的情況,你答應過那個楊什麽的,不會強迫她記起你的,所以你才看着姓楊的演了場離別戲糊弄了她這麽多年,現在,難道這麽容易就記起來了,還真是出人意料?”
“那現在她犯病的機率大嗎?。”
“那等她醒來我再觀察看看,這是精神上的問題,如果太着急,會适得其反的。”
精神上的問題?
我只知道我的記憶不完整,精神上又是怎麽回事?我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那個小女孩。
其實我不過是想起一些畫面,不足以拼湊起大部分的記憶,不過,全是沐辰的樣子,表情、神态、動作似乎在眼前,還有一些畫面。
我去拉沐辰的衣角,對他甜甜的一笑
我看見他從樹上跳進客廳,對着我用食指豎放在嘴上,示意我不要開口說話
還有他抱着我,哄我睡覺,跟我說晚安
先是讓我難以置信,接着臉就漸漸紅了,總是有幾句不知何時聽過的詩詞在腦海裏特別清晰:
美人笑道,蓮花相似,情短藕絲長。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醒來後的幾天,我都不敢面對沐辰,從別人口裏知道我和他的事情是一回事,自己想起來一些又是另一回事,自己沒想起什麽的時候,還會把沐姨的話當笑話,把二哥的話當南柯一夢,但是當自己想起來的時候,卻是慌亂不知所措。
Advertisement
因為養病的緣故,沐姨一直把我留在沐宅休養。
每次他回到沐宅,我就心虛地說我累了,想去睡會兒,然後低眉順眼地回到房間呆坐着。
每次晚上他經過我房門的時候,我都會馬上閉上眼睛,生怕他敲門進來看我。
後來一連幾天他都很晚回來,沐姨說是公司太忙了,旺季的時候難免加班,所以他總是接近十二點才會進大門。
不知道我是怎麽失眠的,什麽時候開始失眠的,反正每次要聽見從我房門走過的腳步聲,我才能安然入睡。
直到式說我順利過了休養期,可以正常生活,而我跟沐姨提出回秦示兒家住的第二天晚上。
他依舊很晚回來,只是他的步子不再是停頓一下就離開,而是一直停在了我門前,沒了動靜,我感覺到我那顆沉寂的心開始不由自主地強烈跳動着。
他沒有敲門,而是輕輕地扭開了門鎖,輕手輕腳地度步到我床前,自然而然地在床邊坐下,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動作似的,借着月光看着我,看的我耳朵都火辣辣的,卻還要繼續裝睡。
他會怎麽做?
直接拆穿我,把我叫醒?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他俯身吻上了我的額頭,我可以感覺的到我吓的臉都紅透了,他以前頂多抱過我而已,現在卻直接親吻
我思緒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他就立起了身體,我不知道他是以什麽眼神看着我的,但是我知道他是看着我的,看的我渾身上下都怪怪的,什麽感官都一瞬間罷了工,唯獨聽覺還是可以用的,他說:“以後,不要躲着我,讓我感覺不到你的存在,好嗎?”
我渾身一顫。
他在請求嗎?
他害怕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嗎?
他在意我的存在嗎?
當我決定睜開眼睛看看他的時候,環顧四周,只有空蕩蕩的屋子和牆壁上幽暗的燈光,以及晚風呼嘯的沙沙落葉聲。
第二天,我起床起的很晚,不知到底是因為莫名奇妙的失眠,還是因為順着不聽話的詭異心思拖延時間。
周管家依舊規規矩矩地給我端上早餐,沐姨也在餐桌上坐着看報紙,見我下來了,擱下手中的報紙說:“我記得你喜歡吃七成熟的煎蛋,特地吩咐做了,說起來,槿兒從小就不喜歡吃雞蛋,想盡辦法也沒用。”說着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又繼續拿起報紙自顧自地看起來。
聽見她提起沐槿,心裏一陣難受,沐姨沒有的女兒陪在身邊,現在連我也毫不猶豫地要搬出去,都不知道怎麽開口辭行。
“你看辰兒,整天忙事業,一大早就走了,你也要走了,以後連陪我吃飯都沒個貼心的人了。”沐姨把一杯周管家拿上來的剛熱好的牛奶推到我面前,說:“來,芷兒,喝點熱牛奶,女孩子還是要在飲食上保養自己,搬出去住了之後也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槿兒什麽都好,就是不怎麽怎麽照顧好自己,你可不要讓沐姨再擔心了,知道嗎?”
我的眼淚頓時開始在眼眶打轉,蓄成豆大的晶瑩淚珠瞬間滑落臉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沐沐姨,我”
“好孩子,我也就抱怨幾句,怎麽就哭了,快別哭了,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的,以後多回來看看我就是了。”
我第一次感覺到一個母親般的溫暖,那種在我童年裏缺失的溫暖,遺失的美好和欠缺的感情。
而沐姨,全都給了我。
秦示兒十點多就來接我了,連帶琳兒也來幫我搬行李,琳兒當時就眼紅紅的,我去輕拍了兩下她的背,她擡頭看了看我,亦如當年她給我指錯了路後用拙劣的普通話道歉時一樣,釋然一笑,随後說:“看來我以後得帶只愛犬逛街,免得被我這路癡的壞毛病給害的老命不保。”
後來想起來當時的場景,依稀還記得,秦示兒當時還啐了我一口:“那你的狗怕也就成了短命相了。”
我要開始保持複健的生活,因為葉式是再三強調了複健的重要性,阿龍都來恐吓我說,我不按葉式說的做他就要有讓我自生自滅的準備了,免得砸了他的金字招牌,所以沐姨特地讓人從國外訂購了一大批東西,吃的營養品,鍛煉的器具都準備的妥妥當當,還添置了不少其他日常用品,所以我的身家驟然飙升,秦示兒看見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時候都抱怨地說請家政公司都不知道要搬到猴年馬月去才般的完,就連琳兒看到那一大堆東西都囧了,她要是把那些個東西搬走了,那她的小命也就差不多了。
周管家敲了敲房門,随後進來說:“少爺安排的人來搬東西了,請問,小姐現在方便讓他們進來搬東西嗎?”
沐辰安排的人?
他居然連這些都打點好了。
但是就是不再想見到我了?還是不想跟我當面道別?
我傻愣愣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其他都交給了周管家。
秦示兒最先走出房間,走過我面前的時候還扔了句:“傻了吧唧的,還不快點出去。”
我這才帶着琳兒跟着她去客廳等着。
就在準備跟琳兒她們出門的時候,周管家趕了出來,站在我面前,遞給我一個很大的首飾盒,看起來像是項鏈,周管家說:“這是少爺說送給小姐的,請小姐務必收下,但是請不要現在打開。”
我猶猶豫豫地沒敢伸手,琳兒和秦示兒卻一個個推她掐她,眼睛都不知道在那個盒子上繞了多少回了,怕是我不收下,回頭她們就得把我刨皮拆骨,五馬分屍了不可。
回到秦示兒的家裏,一切如雲淡風輕般逝水無痕。
我沒有去出版社或是文學社,沒有再見到過沐辰。
沐辰沒有打過電話,我也沒有。
似乎兩個人的生活回歸了正常的軌道,亦如平行線一般。
迷迷糊糊地過了大半個月,我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是我自己傻愣愣地打了電話過去,終究我不夠淡定、淡然、淡漠。
“有事嗎?”
“沒沒什麽事,那個,沐姨,她身體還好嗎?”
“嗯。”
“哦。”
“我要去開會了。”
“哦,那我就先挂了。”
就是這樣短到可以用手指頭數清的對白,把我們的關系打入了冷宮,在零攝氏度一下的溫度冰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