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維已經能預見了,等他高考完,沒過多久該填志願了,他的成績理所當然輕輕松松地過了一本,家人和大院裏的大人們都高興極了,父母眉開眼笑,外人敦促自己的孩子向他學習,也考個令人羨慕的成績。

畢竟在人們眼中,好成績約等于未來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吊車尾的分數直等于一事無成的未來。

他的父母對他的未來早有規劃,由于他們都從事官口,就希望他也能報考軍校,就算不學習熱門的航空或軍事指揮,只要是軍校的專業,加上後期個人努力,他們就能在很多方面幫助他平步青雲,讓他有更高質量的生活和不菲的薪資。

——可他不願意。

在他看來,如果報考了軍校,憑着父母和叔叔們的權利,以及林正欽的影響,他就一定會被錄取,并且得到優厚的待遇。

但與此同時,等待他的将是常年的軍事化管理和遠離人群的生活。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他當然不怕。

他怕的是見不到他。

林澗離開香潭市去鑲大讀書已經是他能容忍的極限了。

要他離開他一輩子被職業束縛不得歸家,見不到他,不了解他每一階段的情況,他不同意。

說他對于個人發展太過輕看也好,說他年輕不懂事也好,他就是不願意。

林澗那從來不能安安分分過日子的性子,導致他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哪怕他一個掉以輕心,林澗便會弄出很多讓他措手不及的狀況。

當初知道他考了鑲大時,他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接受。

林澗是個有主意的,不願意一直被困在大院裏,他的翅膀硬.了,想飛到別處去。

當他笑眯眯地拿着錄取通知書給他看時,他拿着那張薄紙,不知是費了多大勁才沒将那張紙搶過來撕碎,然後将林澗狠狠按在牆上親吻。

滔天的怒意自心底升起,他幾乎感到陣陣耳鳴。

這個人...這個人竟然...!!!

是了,他對林澗的感情從清醒那天開始,不僅沒有手足無措地學着收斂,反而随着時間的流逝變本加厲起來。

一次次滿懷心機的試探、撩撥之下,林澗這種不太敏感的人偶爾覺得別扭,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何維最後選擇妥協。

妥協的結局就是,林澗從身邊飛走了。

于是很長一段時間何維都看不到他了。

林澗成年後與林正欽的關系越來越差,父子倆因為很小的事就能吵起來,那兩道聲音從來不向對方妥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何維站在門外都能聽得清楚。

就是從某次針鋒相對的争吵過後,林澗就很少回家,即使是過節也待在學校。

他的整個大一,何維都不曾參與。

他不會跟他說大學裏面的新鮮事,不會記起大院裏還有個人在盼着他回來。

于是何維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身體是否健康,是不是跟以前一樣受歡迎,有沒有......談戀愛。

因此這回,他不允許他掌控不了的事再度發生。

可他無法左右父母的想法,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的他,無法阻止父母為他填報好志願、規劃未來。只能用沉默來抗拒這些決定,并且拒絕上不久後的高三。

別人都以為他是到了叛逆期,喜歡跟父母對着幹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無非是有了喜歡的人。

但他的反抗最終換來的是老師們的失望、父母的恨鐵不成鋼,以及周圍人怪異的目光。

他不得不背着書包,沉默地走進高三的教學樓,強迫自己壓住對林澗的感情,心無旁骛地學習——看書——學習。

結果開學沒多久後的一天,他在一個深夜裏完成作業,捧着筆記本複習時,就莫名其妙地走了神。

後來發生的事再難控制,他買了最早一班車票,從學校裏翻牆而出——他從來沒這麽幹過,僅帶着着手機和錢包,連夜去了鑲樟市。

再次從車站出來時,站在門口,對着人來人往的陌生的大街時,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想法襲上心頭,他迷茫了。

我到底在幹什麽。

我瘋了嗎。

何維呆立在車站門口的月臺上,一時間竟不知何去何從。

疲憊、饑餓、困意,如潮水般席卷了他。

多虧他常年來的生活經驗和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他跟着手機地圖去了鑲大附近,用錢包裏的身份證找了家賓館,埋頭睡了一宿。

待他再次醒來時,手機上有無數條新消息提醒和未接電話。

他看了看,有老師的同學的父母的,以及林澗的。

內容無非是問他在哪兒和快點回電話。

他窩在被子裏,并不看那些消息,而是單獨點開了林澗的信息。

最早一條是早晨七點多,內容是——給我回電話。

後來是八點多——沒醒嗎醒了給哥回電話。

後來是十點十分,就是他睡醒前的五分鐘。

——二寶,哥很擔心你,快點回電話,好不好

何維看着最後一條消息,躁動了一晚上的心忽然就平靜了。

他盯着那條消息看了很久。

似乎想從這短短幾句話裏分析出林澗對他的關心程度,以及絞盡腦汁的從裏面提取出一點暧昧痕跡。

他知道,霍雅清一定在他失蹤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林澗。

要不林澗不會知道這件事。

這種被喜歡的人緊張的感覺,讓何維十分受用。

但他轉念想到擔心自己的父母,他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他一時腦熱跑出來,連對他關懷備至的父母都抛下了。

他能想象出他們有多失望。

他甚至不敢面對他們。

但對于他所做的一切,他似乎并不感到後悔。

不管是父母家人還是同學,說到底,不及林澗肯對他說句“喜歡”。

我可能是昏了頭了。何維心想。

半晌,他點開通訊錄,給林澗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日思夜想的聲音幾乎同一時間就傳進了耳朵。

“二寶你在哪兒?!”

那聲音透着關心和急切,何維一聽就感覺後背突然竄起一陣癢。

“我在…”才一張嘴,他就發現自己聲音有多啞。

似乎是上火了

乖乖仔頭一回做出格的事,然後感到害怕無措,就上火了

何維自嘲一笑,懶得清嗓子,繼續啞着說了下去:“我在如家…”

“如家?”那邊一愣,似乎也注意到他聲音不對,但此時實在顧不上,“哪個如家?”

“鑲大這邊。”何維照實說了。

“……”

接着那邊的聽筒似乎被捂住了,但他還是隐隐聽到一句髒話。

“你把房間號發來,”林澗似乎有點生氣了,咬牙切齒地,“在房間裏等着我,小兔崽子……”

何維感覺也沒過了多久,他還靜靜地在床上躺着,門就被“砰砰”地敲響了。

“二寶!開門!”

林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何維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髒又瘋狂地跳了起來。

馬上就要見到他了。

他跟魔怔似的費盡心思來到這,就是為了見他啊。

門開了。

門外的人似乎來的匆忙,身上的衣服有點亂了。

明明是冬天,外面滴水成冰,他軟軟的頭發卻由于主人的運動被汗打濕,貼在他白皙的臉頰上。

林澗瞪着因着急和焦躁而顯得紅紅的眼睛,雙手撐在門框兩邊,對何維一通亂摸和打量,似乎在确認他有沒有受傷,或是不對勁。

也是,他從小好好照顧着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寶貝弟弟如今一反常态地只身一人來到另一個城市,雖然看來似乎是為了找他,他卻無法忽視沒有他消息時內心的煎熬,以及看到他時心裏的不安,非要确保何維萬無一失,才能放下心來。

何維被他摸得不好意思卻又不想躲,忍不住笑了,“你幹嘛,別動手動腳的。”

林澗嗔他一眼,一時也忘了生氣,回道:“還不讓看了你哪兒我沒看過...”

話落,他推着何維進了屋,“我看看你是感冒了還是上火了,電話裏聲音那麽啞。”

何維這才發現,剛才不察,林澗手裏還拎着個藥店的塑料袋,看标志就是賓館門口那家。

看來他對這裏真的很熟悉...

何維神色晦暗不定,接過林澗遞給他的藥,用手撥了撥,裏面感冒藥三黃片甘草片還挺齊全。

在得知何維只是上火後,林澗燒了熱水,晾涼了之後看着他就着藥片喝下去,才放下心來,挨着床坐下了。

這一歇下,林澗才感覺自己有多累。

擔心了一上午,接到這小孩的電話又馬不停蹄地趕來,他這上了大學以來愈發鏽蝕的身體再沒給跑出個好歹來。

待呼吸平穩之後,林澗忽然想起了秋後算賬。

“小兔崽子,”他照着何維後腦勺就一巴掌,“膽兒挺大啊,敢跑這麽遠還不告訴我是吧?”

“我這不是告訴你了嗎。”

何維看着他,眼裏很沉靜,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錯。

“你瞅瞅你都離開家多久了,現在才告訴我?”

林澗越想越生氣,恨不得把這臭小子打一頓,又舍不得下手。想着好在沒出大事兒,訓幾句讓他快點回去上學得了。

“我已經跟何叔說了你在我這,我說你想我了過來看看我,再待會兒我送你去車站,家裏都擔心死你了……”

天啊,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好的哥嗎。林澗心想。

“嗯。”何維說。

林澗一噎,還有一堆教育小孩的長篇大論沒說出口,被這小孩突然打斷,手就又癢了。

“嗯什麽嗯,長輩說話踏實兒聽着!”

“我就是想你了。”

“…”

林澗一頓,有點沒反應過來。

後來反應了過來,雙手湊過去抓着何維的肩膀,更生氣了:“學校有人欺負你?唉操,哪個小.逼崽子……”

“不是。”

何維一直盯着林澗的臉,眼神帶着些侵略性,似乎用眼神描摹着林澗的皮膚,又像是想将他的一舉一動都刻在腦子裏。

林澗這粗神經的顯然沒注意到自家二寶的怪異,只以為他并沒被欺負,但猜測卻不斷:“何叔罵你了?”

“不是。”

何維的聲音已經有點發沉了。

“那是…哦我知道了,我回學校時候你是不是正叛逆不想上學呢,讓我猜猜…是高三太累了唔……”

後面的話被打斷,林澗只覺眼前一晃,還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嘴唇就被何維堵住了。

但那似乎并不是吻,更像是小動物似的啃咬。

林澗倏地瞪大了眼睛。

我操。

我操?!

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與他的反應截然相反,何維眼裏危險的光再也藏不住,他盯着林澗的眉眼,将自己的重量盡數壓在這人身上,用潔白的牙齒撕扯着林澗的唇。

這個他每每難以入睡時不知肖想了多少回的形狀姣好的唇。

直到林澗忽覺唇上一痛,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在幹嘛,才手上使力,猛地推開了壓制住他的人。

他擡手摸了摸唇上的痛處,拿到眼前一看,才發現流血了。

……操。

牙口這麽好的嗎?

何維被他一推,已經探進林澗衣服手也被迫退了出來,稍有些長的指甲在他腰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印。

而林澗卻顧不上這些,他震驚地看着被他推了一把之後坐在地上的人,不知醞釀了多久,才神色恍惚,顫巍巍地說道:“二寶......你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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