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張豫瑾躺在床上,怎麽也不能入眠。剛收到曼璐從香港發來的電報,他興奮得沒做多想,也沒敢深想。現在夜深人靜,就算他不想,關于曼璐是否真在香港一個個疑點直湧入腦。
不管其它的什麽,他直覺告訴他,曼璐不在香港。她真到了香港,不會在約定歸期半個月後才有消息過來,這不是她做事的作風。她更沒有理由先行去香港,顧家這趟香港之行,是已準備了一年的時間,前期又有陳家先承租好樓宇。
他想留下,在國內再尋曼璐。但條件不允許,明日這趟香港之行,他必需去。他打算好,如果曼璐不在香港,他把顧家老小安頓好,就回上海。他此時深信曼璐就在國內,她定然是出了什麽事,讓她沒能如期歸家。
曼桢也如張豫瑾一樣,料想曼璐的狀況。但就算料想到曼璐在國內,她也不能說出來。這是曼璐安排下來的香港之行,她還能弄個電報回來,說明她是安全的。因為這次曼璐離家只向她支取一千元,她真後悔當初沒給她支取多一些,沒有一萬,至少五千。她心中祈禱曼璐在外一切安好,她們很快再會歡聚一堂。
第二日曼桢見衆人如她一樣帶着重重的黑眼圈,再見張豫瑾凹陷的眼窩和血紅的眼絲,整個人清瘦得厲害,快成紙片人。她輕嘆,沒想到這一世,張豫瑾還鐘意曼璐,且愛甚深。她已知道張豫瑾自從曼璐離家後,夜不能寐,對曼璐甚癡狂。如果世鈞也如此待她,她會回到他身邊吧?
這次離開上海前往香港定住。顧家人把所有能打包的物品都打包帶走,這當然包括家中那臺縫紉機和三輛自行車。
顧家五口跟張家母子及顧大衛都登上前往香港的輪船。之前曼桢與張豫瑾兩人不停的在四周張望,想從中尋找出曼璐的身影。但直至船開了,也沒能從人群中看到她。
這趟香港之行苦了張豫瑾以外的所有人,他們全暈船。即使吃了張豫瑾準備的藥品,還是暈得死去活來,連張大力這個粗漢子也不例外。顧老太太與顧太太及張母暈得最厲害,曼桢自己都暈,自然是照顧不來三位前輩,最終全程全是張豫瑾照顧一家老小。
九天後,下了船,坐上陳太太派來的汽車,坐了一個多鐘的車,他們才安置到陳太太幫他們承租的洋房。兩家又是鄰居,這棟洋房是剛租下來的,現在九月十八號,樓主就按十月起租。這是三層的小樓。一樓是三卧室,一間書房,二樓三樓都是四間卧室,兩間書房。洋房後還有四間工人房。這洋樓和院園都比上海大近一倍,租金卻比上海便宜,月租金才八十元。
這麽多房間,家私廚俱全齊。這次裏面也還有一堆的雇主留下的衣物和床上用品及窗簾等等物件。總之是東西很是齊備。顧老太太看到這麽大的洋房,心疼錢心疼的厲害,後一聽租金比在上海還便宜二十元,就沒那麽心痛。
一樓既然有三間卧室,那就是三位前輩居住,顧老太太與顧太太及張母,她們覺得這正好,就算樓上有房,她們也不願上樓去住。
二樓則是張豫瑾與顧大力,三樓是安排顧家姐弟四人。本來是安排顧家小輩在二樓,但傑民與曼桢都想住三樓,所以就改兩個男士住二樓。顧大力是想住洋樓後的工人房,顧老太太不讓,她說沒道理讓她的大孫子去住工人房,他真要去住,那她老人也去那裏住。顧大力這才聽話入住二樓。
他們入了洋樓就見到陳太太,才知曼璐并沒在香港。陳太太拿出了一封曼璐的手信,信中曼璐一一安排了顧家人所有的生活。讓顧太太認下顧大力作義子,以後顧大力就是顧家的成員。讓陳太太辦理的香港戶籍裏,顧大力已然作為顧家長子出現在其中。傑民的學校,陳太太也安排好,跟陳家小弟上的同一學校,同一個班級。偉民因是高中畢業生,他有複旦大學外語系的錄取通知書,也很容易把他安排入香港大學,外語系。顧大力也安排他上一個工人學校讀書認字。
張豫瑾看到手信,沒有提及自己及母親,他感到憤怒後是極大的委屈。張母也很生氣,但已入了香港,自是不能再輕易說回上海。張母嫌棄曼璐,但她并不能容忍曼璐嫌棄她的兒子豫瑾。一晚過後,張母又想,曼璐嫌棄她的兒子豫瑾,這樣他們不成了,豫瑾又可以娶一個清白的姑娘為妻,她也将有一個清白的兒媳。這麽一想,她覺得這也不錯,便不再衆人面前抱怨曼璐的不是。
曼桢看到張豫瑾由憤怒轉為極大的委屈,心中不忍,便出言說曼璐定是有難言之隐,讓他冷靜下來。
張豫瑾忍住怒氣,按曼璐的手信,把顧家衆人安頓好,便收拾衣物上了回上海的輪船。他只在香港呆了五天,他回上海,只跟曼桢與顧大力說,并交待顧大力把顧家看護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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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沒有告之張母,只是給她留手信就偷偷上了船。顧大力也想跟張豫瑾回上海找曼璐,但張豫瑾直言,既然曼璐安排了他顧家長子的身份,定然是讓他代替她照顧顧家一家老小。顧大力黯然,只能聽從張豫瑾的安排。
張母第二日收到張豫瑾留下的手信,氣極把張豫瑾罵一遍後,還是不解氣她又一遍又一遍的罵,最後是連曼璐也罵上。顧家人理解張母的心情,聽到她罵曼璐卻不能上前阻止她。聽又聽不下去,就只能由她罵,其他人避開她幹別的事。
陳太太對曼璐沒來香港,很是疑惑。陳太太能高看顧家,大多是看在曼璐份上。在她前往香港前,曼璐跟她深談國內外的前景,自然包括香港。陳先生就按着曼璐交給陳太太的資料,很快的在香港站立起來。對此他們很是感激曼璐,深覺得她是名奇女子。他們自然願意與這樣的奇女子及她的家庭相交。
剛開始陳先生看過後,并沒有深信其中的內容,等他按自己的方法辦不成時,他用了曼璐提供的信息辦成了,他方重視那份資料。而後自己另編制一本只能自己能看懂的文件,寫完就把曼璐手信燒毀,他這樣是保護曼璐,保護顧家及自己陳家。陳先生從太太那裏知道曼璐沒來香港,他特意交待陳太太也不能因此而怠慢了顧家,他們兩家還要深交下去。顧家那套洋樓已由他買下,轉而租給顧家,如果以後顧家要買,他自然再轉讓給她們,以還曼璐的恩情。
張豫瑾回上海,入住旅店,開始了尋找曼璐之旅。他剛開始找人,找不到一點頭緒。而後為了加快速度,他畫了十幾張曼璐的畫像,通過畫像找人。他每日背上自己簡單和行李和那本畫冊尋人。這一找,就找就找了十四個多月,到了第二年的十二月初,他把上海所有的角落都解了個遍,還是沒有曼璐一點影子。
這時候,香港那邊發來電報道母親又病了,張豫瑾已出來這麽久,去年過年都沒有回去,母親定要是想他病了。現在身上的錢所剩不多,剛夠回香港的路費。
回上海之前他打算好,如果找曼璐半年找不到,那他就先回香港,回那裏等,如果曼璐總會回那裏去。但半年後,沒找到曼璐,他又打算再找半年,找夠一年,再回去。等夠一年了,還是找不到曼璐,他又想再找一個月,等過了一個月,他又想再打算再找一個月,要不是曼桢發過來的電報,他可能又要再找一個月,他就是對自己說再找一個月,再找一個月就能找到曼璐,找到他的女人。這段時間,他深怕曼璐出事,又怕她另嫁他人,成他人婦。
最終,十二月二十號,他登上了本年度最後一次前往香港的輪船。這次輪船出了故障,行駛了近十二天才到香港。
張豫瑾等船上的旅客差不多走完了,他再下船,他還在幻想着,說不定曼璐也坐這艘船回香港,船一靠岸,他跑到出口處觀看,看人群中是否有他所思所念之人。此時的他全忘了,他上船前,他也是如此,只是順序反了,他就站在入口處,看着船靠岸,看登船的旅客中是否有他的意中人。
自然,最後他在船上找不到曼璐。
因為找不到曼璐,心情太過失落,他沒有急着趕坐班車,回顧家洋房。他慢慢的走,不知走了多久,路過一個身後背一個嬰兒,身前抱着另一個嬰兒的胖婦人。當他即将越過她時,她身後的嬰兒突然哭喊起來,一個嬰兒的哭聲引起他的注意,那位婦人的聲音,更是讓他心悸。
他沒頭沒腦地立馬抓住那位女人的左臂,把對方掰過身,看對方的臉。
兩人皆一愣,曼璐沒想到在這裏碰上張豫瑾。對他在香港有些吃驚,此時他的裝扮,更是讓人震驚。她忘了安慰身後的孩子,而是脫口而出“好醜。”說完還皺起眉頭與鼻子,想要推開他。
随着她的話而出的是張豫瑾張口叫道“曼璐?”他的聲音相當沙啞低沉。
曼璐急速的再次開口道:“張豫瑾,你先放開我。”
張豫瑾看着眼前有着多個下巴,身體肥胖的婦人:“真是你,曼璐?”他此時看不到她身前身後那對嬰兒,且兩個嬰兒還在哭泣。
曼璐直點頭:“是我,張豫瑾,你先放開我。”曼璐看着如犀利哥造型的張豫瑾,有些平衡了。她因為懷孕,因生奶孩子,她現在的體重快有之前的兩個她了。
兩個嬰兒的二重唱,終于引起張豫瑾的注意。
張豫瑾看着她懷中的嬰兒,雙手緊抓曼璐的雙臂叫道:“這是誰的,你說?”
“讓你放開,聽見沒有。”邊說邊伸腿,踢中了張豫瑾的小腿。
張豫瑾就算被踢還是無知無覺,見曼璐不答他。他細看了她懷中的小臉,一臉的淚,張口嚎哭。從中不難看出,那是曼璐的孩子,一看就是她的翻版。再細看,那裏都有他的影子。
此時張豫瑾眉開眼笑,歡快地說“是我的孩子,讓我抱抱。”伸手要抱她懷中的娃。
她緊張道“你現在正常嗎,張豫瑾?”
他見她抱緊懷中的孩子,就轉身到她身後,抱出她身後的嬰兒。
孩子到他手上,哭得更大聲了。“曼璐,怎麽辦,他還在哭。”
“她餓了,奶瓶的奶冷了,不能吃,我現在又不方便喂。”
“都餓了?”張豫瑾看他們哭得更厲害,他又問道。曼璐橫了他一眼,沒答他這沒營養的話。而是哄着“寶寶,哦,哦,哦,等會就有飯飯吃。先等等。寶寶,哦,哦,哦,等會就有飯飯吃。先等等。”張豫瑾見狀亦有樣學樣,的哄着手中的嬰兒。
可惜,兩個嬰兒不領他們的情,還是哭喊得厲害。
張豫瑾把曼璐拉到一個行人稀少的牆後,單手環抱手中的嬰兒,再單手解身上的棉襖。把棉襖橫蓋到她的胸口,讓她解衣奶孩子。曼璐見兩個孩子實在哭得厲害,身前又有張豫瑾護着,這才安心當街奶孩子。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當街奶孩子。她奶奶個熊,吃個奶,又咬痛她了。曼璐即給懷中吃奶的寶寶一個鍋貼。張豫瑾聽到“啪”一聲從身後發出來,立馬回頭,見曼璐還在低頭奶孩子,又快速的轉過頭,怒視看過來的行人。
半個多小時後,才把兩個娃喂好。這中間曼璐給了兩孩子好幾個鍋貼,當第三個鍋貼下去時,張豫瑾才明白那“啪”一聲是怎麽回事,立馬出聲護孩子“別打孩子。”曼璐當然不會聽,只要娃兒咬她一次,她立馬還上一掌。她已準備戒了她們的奶,回去就戒。
奶完第一個孩子,張豫瑾一接過來,就知道孩子的性別,全是女娃,他有些失望,他以為全是兒子,就算不全是,也應該有一個是兒子。他一發現就脫口而出“曼璐,怎麽全是女娃?”曼璐聽到沒回話他一句,更沒放心上。男人都喜歡兒子,她也喜歡,只要是她的孩子,她都喜歡。路上張豫瑾叨唠着讓曼璐下次再生一對,一對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