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短篇!!! (1)
卓宇和溫知墨本是兩個毫無關系的人。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現在。
所以當燕西在酒吧裏把他介紹給卓宇,卓宇居然能記起他倆曾經是同一所高中的校友時,溫知墨吃了不小的驚。
“你居然認識我?”溫知墨張大了嘴巴,鏡片下的眼睛誇張地也睜大了一些,表情非常到位,但是這樣的他卻讓卓宇感到別扭。
卓宇咬着煙,神态比起十年前17歲的他更加慵懶流氓,他微微皺起眉看着溫知墨,嘴角仍然帶着複雜地,接近沒有的笑意:“記得啊,大藝術家嘛,我們哥幾個的校服都是你給畫的吧。”他淡淡說着。
溫知墨好像也跟着想起來一樣:“噢,對,真是有緣啊,這麽久了居然能見面。”卓宇笑笑,沒說什麽。
倒是燕西有些意外,他問溫知墨:“知墨,咱們認識這麽久了,還是頭一次聽你說你以前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也是A中畢業的。”
溫知墨裝傻地嘻嘻一笑:“喲,小燕子這麽關心我?你想知道什麽,要不要我把我第一次夢遺和你交代一下?”
燕西錘他一下,笑罵道:“跟我還耍上流氓了。”
溫知墨湊到燕西耳邊小聲說着什麽,一邊用餘光偷偷瞥卓宇,那人垂眼盯着自己指間的煙,好像絲毫不關心燕西和溫知墨在說什麽,也不在乎這種被排擠在外的處境。
但是溫知墨知道,如果說卓宇能有什麽弱點的話,燕西絕對是其中一個。
溫知墨被太陽吸引的那天,恰好是高一最炎熱的那日。
學校開了運動會,溫知墨在的藝術班被安排到操場的最左側,也是離跑道的終點最近的地方。溫知墨本來是犯困的,他從小運動細胞就弱的不行,對運動會這種活動根本不上心,一直低頭看手機,只有在他們班同學跑完回來的時候擡頭跟着故障。
偏偏他還在第一排,周圍震耳欲聾的鼓聲和喝彩聲讓他想打瞌睡都不行。
這時好像男子三千米比賽剛結束,操場上全是攙着自己同學的學生,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汗水和扭曲了臉龐的疲憊,毫無美感可言。
然而他看見那張濕漉漉的臉上,綻放了一個諾大的笑容,就好像累的喘不過來氣的不是他。那是卓宇在安慰他們班的兩個女生,卓宇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在班裏人緣相當不錯,那次的男子三千米,班級不少人都過去幫他遞水陪跑,卓宇本身爆發力就不夠,最後沖刺的時候體育班的人還估計撞了他一下,卓宇好不容易保持好平衡,體力幾乎透支到極限,班裏立刻有女生心疼的又哭又罵。
這些都是溫知墨後來打聽到的,那個時候他看見卓宇,心裏只想着,這人笑起來真好看。
後來運動會結束退場時,他注意到卓宇是一班的旗手,他穿着寬松的淺藍色校服,那時就已經一米七了,熱浪一樣的風呼呼吹着他沾了汗的額發,溫知墨就那樣盯着人家從那側扛着旗走到另一側,下面硬着走回了教室。
但溫知墨和卓宇,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兩個人。
溫知墨只是偶爾從自己班的女生嘴裏聽說過卓宇的事,也在廁所裏見過卓宇和幾個男生湊在一起抽煙,但這些,都和他沒有一絲關系。
溫知墨只能藏着沒人知道的小心思,小心的沿着自己的軌道往前走,前方是和太陽靠近還是繼續遠離,他都不能控制。
他離卓宇最近的一次,是高二下學期的時候。
高中的學生都難免有點中二。
溫知墨他們學校有兩套校服,一套秋季一套冬季,秋季校服就是劣等化纖材料的兩層布,又輕又薄;冬季則是黑白拼色的寬大棉襖,說是棉襖,其實也只有薄薄的一層棉。
馬上高三了,學校就幾乎不怎麽管學生的校服了,于是漸漸有學生在上面畫畫的,溫知墨他們年紀畫校服畫的最好看的就是他,而且他脾氣好,有耐心,說話慢聲細語的,同學都喜歡找他幫忙畫校服。
畫一件校服溫知墨要用一節自習課的時間,如果圖案複雜則需要更久,溫知墨的美術功底極好,幾乎不太在意集訓的事,因此在別的藝術生每天都花素描水彩畫到吐的時候,溫知墨則是主要準備文化課的成績,再偶爾偷個懶畫幾套校服給同學。
卓宇不知道是誰和他說了溫知墨畫校服畫的好看的事,那天晚自習中間休息,就來找溫知墨讓他幫忙畫校服,溫知墨抑住快打顫的聲音,結果校服又詢問圖案,為了給溫知墨傳圖片,卓宇加了溫知墨的□□,溫知墨打開文件,發現那是一個人後背紋身的照片,一只張開翅膀的老鷹,腳爪抓着一條扭曲的蛇。
溫知墨什麽都沒問,只是淡淡笑着和卓宇說:“我差不多明天畫完給你,明天這個時候你來我們班找我就行。”
卓宇唔了一聲說:“成,謝謝你了,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溫知墨轉身要進教室,突然又被叫住了。
“你…”卓宇蹙着眉指了指他,溫知墨悄悄屏住了呼吸,緊張的不能自己。“你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卓宇說。
溫知墨的心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毫無規則地一陣猛烈跳動,他笑着說:“謝謝你,我沒事。”
卓宇要請溫知墨和燕西吃飯。
燕西說想吃火鍋,于是卓宇便開車載着兩人去了城南區的一家非常有名的火鍋店。
借着燕西去洗手間的功夫,卓宇忍不住問溫知墨:“你和燕子什麽關系啊?”
溫知墨心裏默道,果然,臉上無懈可擊地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倆什麽關系?”
卓宇把玩着打火機,啪啪的聲音讓溫知墨的心跳莫名加快:“你倆在一起了?”
溫知墨垂下眼用紙巾擦着碗碟:“沒有,他在追求我。”
“追求你?那你在吊着他?你為什麽不同意?”卓宇皺眉,幾乎有些兇狠地看着溫知墨。
溫知墨擡眼望向他,卓宇被那仿佛含着許多話語的眼神弄得一愣,溫知墨道:“我為什麽要答應他?你覺得我應該答應他?”
卓宇深深地望着溫知墨:“你不喜歡他嗎。”
“我把他當最好的朋友。”溫知墨頓了頓:“我心裏有喜歡的人了。”
“你們在唠什麽?”燕西歡快地坐下,用紙巾擦着手,眼睛清澈又單純地看着溫知墨和卓宇。
卓宇本來還想對溫知墨說什麽,被燕西瞅得心裏一軟,便剎住了嘴,讪讪道;“幫你把關呢。”
燕西笑得非常開心,興沖沖地詢問卓宇他們高中時候的事。
想起高中,卓宇斟酌着問溫知墨:“你怎麽…沒有去搞藝術,我記得當初你不是咱們學校老師最看好的藝術生嗎?”
溫知墨手指扶了一下眼鏡,慢慢攪拌調料淡淡道:“家裏出了點事情,辍學了。”
燕西便快速把話題轉開了。
卓宇視線在溫知墨身上掃了掃,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燕西的朋友來了A市出差,順便和燕西敘舊,燕西騰出一天時間去陪朋友逛街吃飯。
燕西的酒吧應該是關門的,但是溫知墨從自己的蛋糕店拎着一盒蛋撻準備關門回家的時候,卻發現酒吧雖然挂着不開業的牌子,門卻開了條縫。
進了賊?溫知墨想着,他回屋随手拎了個掃把準備進去和人家拼命,結果看見卓宇一個人坐在吧臺旁喝酒。
酒吧的位置本身是偏地下,裝修的又比較昏暗,只有吧臺一點點光亮,溫知墨走過去腿撞了兩次的桌子。他吸了一口氣把卓宇的腦袋擡起來,問:“你怎麽在這?”
卓宇沒回答,反問:“燕子呢?”
“他陪朋友出去了。你沒給他打電話?”
卓宇拿出另一個杯子往裏倒酒遞給溫知墨,道:“關機了。”
溫知墨看了一眼手機說:“可能是沒電了,你在這幹嘛?”
卓宇擡眼瞟他:“喝酒?你沒看見嗎。”
溫知墨把手裏的那盒蛋撻放在桌子上,把酒杯挪過來低頭抿了一口。
卓宇嘿嘿一笑:“你怎麽知道我沒吃飯。”
溫知墨沒理他,卓宇拆開盒子,咬了一口蛋撻,還是熱的,酥脆的糕點皮粘在嘴邊,整個人冒着一股傻氣。
溫知墨看着他嘴邊的蛋撻渣,不自覺地跟着舔了舔嘴唇,卓宇把蛋撻吃完抹了抹嘴問:“你和燕子怎麽認識的?”
“幹嘛?真把我當燕子對象把關啊?”溫知墨笑。
卓宇啧了一聲:“我他媽就是問問,你這人怎麽沒個正形,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我以前?”溫知墨一愣,“我以前你又不認識我,說起來你還欠我頓飯呢。”
卓宇咬着第二個蛋撻,含糊不清地說:“那天不是請了。”
“那是你請我和燕子,這頓飯要你單獨請我。”
卓宇把蛋撻吃光了,又喝了口酒,也不反駁,站起身準備走:“就你這倆蛋撻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說着他見溫知墨不動,問他:“你吃不吃了啊?”
溫知墨疑惑道:“吃什麽?”
“請你吃飯啊,趕緊的行不行,餓了。”
溫知墨一愣,愉快地笑了,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溫知墨大一的時候家裏出了大事,父母去看外地的姥姥,結果那年寒假雪下的特別誇張,高速結了冰,路滑得很,發生了大型交通事故,死傷了很多人,溫知墨父母就在其中。
他被命運急急忙忙地從一帆風順的生活裏叫醒,跟着親戚給父母料理後事,沒有了固定收入他支付不起藝術學院昂貴的學費,只能揣着父母事故的保險金去念了本地的大專,他不想賣掉自己家的老房子,在生活的壓力下變得成熟世故起來,念完大專,他把父母剩的錢用來開了一個糕點店。
選址的時候恰巧有一家店面的隔壁,就是燕西的酒吧。酒吧被裝修的很有西方味道,他兩邊透明的窗戶用高大的酒櫃擋住,只能看見一排排店主收藏的酒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收藏品。
他在這些收藏品裏看到了卓宇的照片,照片上卓宇個子不高,估計是初一左右的年紀,他抿着嘴沖鏡頭勾起一個有點兇的笑容,眼神就像剛出生的小狼。
看到卓宇的照片,溫知墨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這家酒吧招牌上放大的圖案,正是之前卓宇讓他幫忙在校服上畫的。
那一刻溫知墨知道自己一定是發現了什麽秘密,是有關卓宇,被他緊緊藏好的秘密,他偷偷感到興奮不已,又開始謹慎地為将來打算。
他立刻簽了租房的合同,一邊兼職一邊湊錢裝修,親戚都心疼他年紀輕輕就要應付生活,逢年過節都會給他遞錢帶東西,就是這樣,父母剩下的錢也被花的沒剩多少。
溫知墨不敢多吃飯,餓得很了就狠狠握着拳用指甲撓手心,他在心裏想,一切都會好的,一切。
開店之後他想方設法接近了燕西,但是卻對自己的過去閉口不談,認識了這麽多年,燕西也只是知道他是gay,家裏父母雙亡,燕西從來不知道他抱着一種怎樣的想法和他交了朋友。
他卑鄙的很,但是又很清高,他從來不去問燕西關于卓宇的事,卓宇這些年來見燕西的時候他又都湊巧不在,兩人一直沒見過面,他甚至想一輩子都沒見過也無所謂,他就住在這個有卓宇喜歡的人的城市裏,跟在卓宇喜歡的人身邊,能湊巧呼吸一口卓宇也在呼吸的空氣,他就十分滿足了。
畢竟,他和卓宇,本是兩個毫無關系的人。
卓宇打車帶着溫知墨去了一個遠離市中心的一家港式茶點小店,裝修非常甜美怡靜,小店外圍種着一圈淡淡開放的矮丁香,窗戶都半拉着白色的紗簾,門口兩邊挂着暗黃色的複古壁燈,感覺更像婚紗店。
溫知墨有點受寵若驚,他以為卓宇會一碗麻辣燙打發了他,但這選址就像準備許久了似的,他有坐立不安地跟着卓宇走到二樓半敞式的包廂裏,這時他才突然醒悟。
果然是準備了許久,卓宇這是本來想帶燕西來這吃飯吧,看這家店也頗受情侶歡迎,好一個适合談情說愛的地點,他不過是沾了燕西走的急沒揣上的光而已。
這麽一想,他便滿口苦澀,卓宇問他想吃什麽他也簡單回應。
卓宇把菜單遞給服務生,兩手交叉抵着下巴,大概是感覺到溫知墨情緒不高,也沒多說什麽,溫知墨想緩和下氣氛,但是心裏又委屈至極,憑什麽他要對這種施舍撿漏一樣的好意表示愉悅,他低頭玩手機,菜都陸續上來了兩人也沒交談。
這應該是個情侶專用的包廂,一切布置都甜蜜可愛,可惜他們是兩個大男人就算了,氣氛還古怪的很,溫知墨不想做第一個動筷子的人,但是一下午沒吃什麽,準備當晚飯的蛋撻還被卓宇吃了,他胃餓的咕咕叫,見卓宇不言不語心裏雖然憤恨但是又忍不住想服軟。
他剛準備開口說什麽,卻聽見卓宇輕輕地說:“高中知道這個地方的時候,我就想帶你來吃一次。”
溫知墨瞪大了眼睛擡頭意外地看他。
卓宇裝作沒看見一樣繼續說:“…當時家裏還有點事忙不過來也沒太去找你,後來也沒有你消息,我就一直沒來過這,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家店裏有面牆,上面挂滿了什麽世界名畫還有素描模型,感覺你會很感興趣。”
溫知墨驚得都忘了自己很餓,久久才顫顫巍巍地說:“你…”
卓宇對上他視線,似乎有點羞赧:“咳,我是指高中時候,我不是說要請你吃飯來着,就那時候。”
卓宇又喝了酒。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又開始沉默下來。
溫知墨不知道卓宇是怎麽想的,他心裏簡直亂成一團,一個個疑問在腦子裏轉來轉去。
卓宇是怎麽想的?
他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是他想的那樣嗎?
卓宇不是喜歡燕西嗎?
不過他很少聽燕西談過卓宇的事,應該說,要不是他看到了那個圖案和那張照片,他甚至不知道這兩人真的認識。
卓宇到底在想什麽?他忍不住又想。
他是覺得自己對于他和燕西來說是個太大的障礙了嗎?
還是單純地想和老同學敘舊?
為什麽要招惹他,還是他看出來自己對他有意思的事了?
溫知墨心裏非常複雜。他一方面迫不及待地想和卓宇問清楚,又害怕卓宇的回答證明他只是想多了。他甚至連卓宇是故意先把他搞到手然後再去攻略燕西的可能都想到了。
但是無論卓宇是怎麽想的,現在卓宇坐在對面,和他吃着同一盤菜,卓宇喝的有點多了,眼睛水汪汪的,臉也有點紅,在溫知墨不小心和他對上視線的時候,卓宇還會不自禁一樣地露出笑容。
這一切都太美好了。
沒有燕西,也沒有燕北燕南任何一個外人,他在享用卓宇“專門”為他準備的禮物。
溫知墨想,這要是高中的自己,就算卓宇下一刻要他的命他都願意。
氣氛太過暧昧融洽,溫知墨連開口問點什麽都害怕打擾了這一切。
他甚至不受控制的想卓宇是不是喝醉了,他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他和卓宇不是兩個毫無關系的人嗎,但是現在恒星的軌道突然歪斜,他一頭撞進滾燙的岩漿裏,成為了太陽表面一粒粒卑微的塵埃。
“你眼睛怎麽回事?”
溫知墨咽下最後一塊排骨肉,意外地對他挑挑眉。
“我記得你高中好像…不戴眼鏡。”卓宇用夾着煙的手比劃了一下。他的煙剛點上,立刻有服務生低聲提醒他這裏禁煙。“抱歉抱歉,不好意思。”他掐了煙說。
吃飽喝足溫知墨有點犯困,半垂着眼睛:“當時也帶,當時帶的隐形眼鏡,後來醫生說度數太大最好戴鏡片,就換了。”
“度數大?你多高的度啊。”卓宇問。
“800。”
卓宇張着嘴,完全是一副被驚呆的樣子。
溫知墨笑了笑:“後來有點上火,還熬夜,度數就越來越高了,而且也有遺傳的因素。”
“…你家裏…”卓宇忍了忍,還是問。
“出了車禍。”溫知墨簡要答着。
卓宇喉結咽了咽,溫知墨以為他要說些安慰他的話,結果卓宇站起來俯身兩手輕輕一勾,把溫知墨的眼鏡給摘了過來。
“…”光線和面龐等等一切瞬間變得模糊起來。溫知墨有點無措地坐在那,他眯了眯眼睛,但是仍是徒勞,于是就坐在那看着模糊成一團肉色的卓宇。
卓宇說:“現在你能認清我嗎?”他聲音有笑意。
“你醉了嗎?”溫知墨問。
“我沒有。”卓宇似乎把眼鏡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走近溫知墨。
一個輕輕的吻,跟着夜風和淡淡的丁香花味,落在溫知墨額頭上。
卓宇低聲問:“你能認清我是誰嗎?”
溫知墨閉上眼睛,他的心髒幾乎蹦到錯位。
“卓宇,你醉了。”他說着。
10
兩人在包廂裏吵了架。
“你什麽意思,溫知墨,你不懂我是什麽意思嗎?”溫知墨站到卓宇位置那摸到眼鏡帶回去,卓宇緊緊皺着眉看他。
“…我覺得你在玩弄我。”溫知墨低着頭說。
他這樣受了委屈的樣子比起如今的卓宇知墨更接近高中時卓宇見到的溫知墨,他心裏湧上淡淡的酸澀,他走上前一步:“你為什麽這麽說我,我說的不夠明顯嗎?還是你心裏還是有燕西,你在幹什麽,玩弄我和燕西的不是你嗎?”
溫知墨退後一步緊緊盯着他,忍不住揚聲問:“我玩弄你們?我玩弄什麽了?我明确拒絕過燕西,我也沒接受過他的暧昧,努力保持朋友的距離!我不過是不想失去我現在唯一的朋友罷了!”他頓了頓,胸膛劇烈起伏,繼續說:“卓宇,你說我玩弄你,你什麽意思?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校友而已,我做什麽了?”
“——校友?!”卓宇幾乎被氣笑了。“一個普通的校友你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本來遇見你沒抱有任何希望,如果你和燕西在一起了就算了,你一邊吊着燕西一邊招惹我,你問我你做了什麽!”
溫知墨狠狠咬着牙,他瞪着卓宇:“你說我招惹你…你自己不也一樣!你心裏喜歡燕西,還在這裏這樣哄我,你是把我當成替身玩具了嗎!”
卓宇有一瞬間的愣怔:“?你…我是變态嗎!我為什麽喜歡他!”
溫知墨沒聽懂他什麽意思,直覺以為卓宇是說喜歡男的就是變态。這話太誅心了,他藏了十年的秘密一下子就被卓宇撕扯成了傷。
他眼裏突然落了淚,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錢包手機轉身就走。
卓宇喊着追着他下樓,然而溫知墨動作實在突然,而卓宇剛追出門口就被服務生提示還沒買單,只好氣沖沖地在衆多路人好奇的眼光下結了帳。
等他沖出門口,連溫知墨打的車的屁股都沒看到。
11
卓宇小時候和燕西特別不對付。
畢竟燕西是“野種”,卓宇的媽恨燕西和他媽恨到了極點,大人的情緒直接影響了孩子,因此卓宇也特別煩燕西。
可是燕西脾氣太乖巧,卓宇想撒個火都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他的教養其實很好,性格也足夠溫柔,他媽媽天天在卓宇耳邊說燕西的壞話,讓卓宇都快扭曲了。
初中時候卓宇單方面和燕西吵架,把燕西從自己家的樓梯上推了下去,燕西住院的時候,卓宇他爸非常嚴肅地和卓宇談了談。
“無論家長做了什麽,孩子是無辜的,燕西他永遠都是你的弟弟。我也永遠是你的爸爸。”
卓宇似乎懂了,從那之後他對燕西的态度改善了許多。但是卓宇媽媽不罷休,她仍然在卓宇爸爸為了兩個孩子的将來吵個不停,卓宇爸爸最後妥協了,畢竟他犯了錯。
燕西失去了上大學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他不能參加高考。他是一個出生即錯誤的孩子,而根本原因卻是給他帶來生命的兩個人。
卓宇是高二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他憤怒極了。
那時候他已經和燕西變成了極其親密的兄弟,他是真的把燕西當作了自己的弟弟,努力去對他好。
他憤怒地質問父母,問他們:“孩子不是無辜的嗎!”
燕西對命運逆來順受,他沉默地隐忍着,還安慰了卓宇,讓他別生氣。
卓宇為自己可憐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心痛無比,偷偷和燕西一起攢錢,湊出了燕西的酒吧。
燕西非常在意這個兄弟倆共同建設的酒吧的起名和裝修,名字他取了兩人名字的諧音,叫“溪宇”,而卓宇則把招牌的圖案裝修成了自己身後的紋身。
那時候卓宇已經大三了。
12
卓宇高中的班主任是教藝術班的數學老師。
他在自己班裏誇過最多的人就是藝術班裏的溫知墨。
那個四十出頭的女老師毫不掩飾自己對溫知墨的欣賞,溫知墨在她嘴裏是一個“溫和有禮,心裏有數,上進愛學習的好學生。”
她說現在的學生都太浮躁,溫知墨卻一直不溫不火,上課認真聽課,下課了就看些新銳小說,雖然打算走藝術線,但是對未來非常有謀劃,是個能做大學問的人。
有女生好奇去找藝術班的同學偷偷打聽溫知墨是哪個人,回到班裏也一個勁兒地誇溫知墨,誇什麽?就一個字,“帥”!
卓宇他們班的男生啊,長得好看的學習好的都把溫知墨當成了假想敵,統一對外,連路過藝術班的時候也不管人家看不看自己,都大聲吵着表現自己。
卓宇心思早熟,在班裏一直屬于“大哥”,他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其實自己也好奇,于是格外和藝術班那個位置保持距離,兩個班離得也遠,不是故意走過去下樓根本不路過。
有天班級值日,輪到卓宇打水,他走捷徑去樓層另一邊的教工廁所打水的時候,恰好路過了藝術班,藝術班走廊的牆上貼滿了之前留的作業,卓宇忍不住走過去找溫知墨的作業,也沒看明白什麽,感覺顏色線條是比別人順眼一點,溫知墨這三個字寫得也工工整整,不像他自己的草爬子字。
他見藝術班的人在上自習,就偷偷從後門的玻璃往裏瞅,一個男生瞬間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個男生側面看長相清秀,頭發柔軟地垂下來遮住一點額頭,他神情非常溫柔地在用炭筆畫着什麽。
他在畫什麽呢?為什麽會這麽幸福的樣子。
卓宇直覺這個人就是溫知墨。
13
卓宇的同桌就是之前去打聽了溫知墨的女生。
卓宇回班和她對了一下,更加确定那個男生就是溫知墨了。
他轉着筆心不在焉地看老師講數學題,心裏琢磨着怎麽和溫知墨接觸。
卓宇同桌相當喜歡溫知墨了,她叫溫知墨“男神”。
天天在卓宇耳邊念叨今天她男神幹嘛了,下午在哪哪哪遇到她男神了,昨天看到男神吃什麽什麽她也要去買怎樣怎樣的。
卓宇面上嘲笑她花癡,心裏又佩服她這種敢作敢當的性格,他連自己其實對溫知墨感興趣都不敢表現出來。
他是個膽小鬼。
他知道自己天生喜歡同性,表面上自信開朗,另一方面卻很矛盾自卑,他害怕自己讓別人失望。
他上自習的時候還會忍不住猜溫知墨到底在畫什麽,怎麽那麽溫柔,他也真的好想,讓溫知墨對他也露出那種神情。
卓宇班的一個男生的校服上畫了一條帶着水花的鯉魚,鯉魚的魚鱗被細致的描畫出來,水花也清晰逼真,把他們班的很多人都驚豔到了。
卓宇聽到這個男生說這是溫知墨畫的,他還吹噓溫知墨的脾氣多好,畫畫多厲害,班裏男生都嘲笑他反叛倒戈了,那男生同樣鄙視地說你們到時候別求着人家給你們畫校服!
卓宇想,他終于等到了一個接近溫知墨的機會!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晚自習剛下就跑去藝術班後門找溫知墨。
為了讓“男神對他有個好印象”,他還靠着牆邊努力抻直了後背和腿。
他讓溫知墨畫了自己的紋身,以傳圖片為名加了溫知墨的□□,發給了他自己之前讓燕西給他拍的圖片。
結果他發現,溫知墨幾乎不上□□!他還不好意思總戳人家,看着溫知墨空蕩蕩的空間和個人資料都無奈了。
取校服的那天,溫知墨生病請假了,于是他連當面請溫知墨吃飯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大概就是命運吧,他想。
後來他忙着為了燕西在家裏鬧革命,竟然也沒倒出空來去請溫知墨吃飯,再後來他更加不敢主動找溫知墨了,其實是他在逃避與溫知墨的深接觸,他害怕對方發現自己的不懷好意。
太丢人了,虧他還好意思在心裏覺得他對溫知墨是真愛。
14
卓宇終于打通了溫知墨的手機。
“你聽我說…”他低聲下氣。
那邊依舊是沉默,但是這次沒有急着挂電話了,估計也是被他這種流氓纏法纏得無可奈何了。
卓宇吸了口氣,和他說:“我覺得…我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溫知墨沒有說話,卓宇就慢慢地把自己在路上猜測的事問了出來:“你是不是以為我喜歡燕西…其實…其實我是燕西的哥哥。同父異母的。”
“…嗯?”溫知墨驚訝極了,“你在騙我?”
“我怎麽可能騙你,我倆的關系太狗血了…他是我爸和小…生的孩子。”卓宇松了口氣道。“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從來沒有過什麽非分之想,他沒有和你說過嗎?”
“…我沒問過他你的事。”溫知墨無語道,他只是聽說過燕西說自己有個哥哥,那天介紹卓宇的時候也沒說清楚,只說了卓宇的名字就被卓宇打岔了,竟然鬧了這麽大的誤會!
“咳,那你呢?”卓宇有些開心,微微彎了彎嘴角輕聲問。
“我…什麽?”溫知墨疑惑。
“你的想法啊,你對燕西…是怎麽回事。”
卓宇的語氣實在太過小心翼翼,弄得電話這邊的溫知墨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能有什麽想法,我當然是把他當朋友。”溫知墨換了只手拿手機,使勁揉了揉臉。
“…”卓宇笑了起來,溫知墨被電流傳來的笑聲搞得更加局促,“我可以追你嗎,知墨?”
“!!!” 溫知墨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這聲知墨太犯規了,他都被喊硬了。“咳,我覺得…應該是我先喜歡你的,我追你吧。”溫知墨道。
“不不不,我…我其實高中就喜歡你了,一直沒敢去找你,我追你吧。”
“不,我還誤會你了,我追你。”
“我請你吃飯還把你惹生氣了,我追你我追你。”
“……”
兩人像傻子互相推辭了幾句,然後一起笑了起來。
“謝謝你,知墨。”卓宇突然道。
“你…你別這麽叫我。”溫知墨臉更紅了,他蜷起身子,快速地沖電話說:“我快困了先睡了不說了明天見!”啊啊啊啊快困了是怎麽回事!溫知墨捂着臉無聲鄙視了自己一下。
放下手機的卓宇默了一會,又忍不住笑起來,沖空氣比了個耶。
15
溫知墨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收賬的時候犯錯了好幾次。
“對不起對不起,少收了你三塊錢對吧。”他連道歉的時候都忍不住帶着笑意。
“老板,你今天怎麽了怎麽這麽高興啊?”在他店裏打工的大學生問。
溫知墨沒回答,仍然是那副發愣的樣子坐在收銀臺裏看着手機。
“…老板!”
溫知墨突然被驚醒一樣身體蹦了一下,看到店裏的兼職大學生小王湊過來一臉好奇的樣子立刻扳起表情,恢複了平時淡淡的樣子和他說:“幹什麽,好好幹活,剛剛都收錯錢了。”
小王翻了個白眼,又八卦地問:“老板你是不啊談戀愛了,看你歸心似箭地樣子混時間。”
“…再亂說我就扣你工資。”
小王跟溫知墨認識太久了,完全不怕他這套,繼續念叨:“我剛和我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老板你要是着急和女朋友約會就提前走呗,反正我又不是一個人就不行。”
溫知墨認真思考了會,說着:“你說得對。”竟然真的要直接出去找人,結果小王看到他剛着急忙慌地走到門口就突然變了個樣,一副相當平靜地看櫃臺裏的蛋糕模型。
“…”小王目瞪口呆地在心裏感嘆這個人的變臉之快,接着就見到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推門進店。
卓宇和小王略一點頭打了招呼,然後笑着把手放在溫知墨後頸上問他:“溫老板,能提前下班嗎?”
溫知墨冷冷看他一眼,和他說:“沒看到我在忙嗎,怎麽突然過來了。小王,這批蛋糕的模型就留下黑森林那個就好了,別的都換一下吧太久了。”
小王一臉懵逼,老板那明明是上周剛換的蛋糕模型。
卓宇見他仍然是認真觀察蛋糕的樣子,心裏也有點惱怒,他半把溫知墨摟在懷裏道:“溫老板,能不能騰出點寶貴的時間陪陪你的準男朋友啊?”
溫知墨回頭看他:“準,男友?”
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