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溫涼

即使是很久很久以後，安初瞳重新回憶游戲裏的那段時光，依然是清晰又模糊的。

參與這場游戲的玩家，皆安全回到現實。只是因為情況不同，各自清醒的時間也并不相同。

事後，游戲公司想玩家賠禮道歉，并給予一定賠償。

——即使如此，事後安初葵還是黑了對方的安全系統，讓其癱瘓了四個多小時。

“只是收一點‘利息’而已，”女王大人高冷狀揚下巴，“讓那些家夥受點驚吓，反正不會有什麽實際損失。”

是啊，沒有物質損失，估計精神損失不小。

安初瞳默默地腹诽，卻也知道，這是非常不善于表達歉意的姐姐，用她獨有的方式道歉與安慰自己。

假期很快結束，新學期到來。安初瞳也結束了畢業後的漫長假期，成為一只全新的大一狗。

——不同于游戲中的年齡，安初瞳在九名玩家中，屬于年齡偏大的，又比同齡人早一年上學。

和她一樣是大一生的，也只有夏川詩乃和優城奏了。

“阿瞳？”

她回過神來，眼前一只熟悉的手。五指纖長而有力，給人以女生中少有的安全感。

安初瞳眨了眨眼，耳邊正回響着《Im In Here》。低沉微啞的女音在不大的咖啡店徘徊缭繞，一種獨有的性感與寧逸。

“說吧，你背着我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對面的少女斜視她，“居然在和我獨處的時候，去想那些不知何處的小妖♂精，我們分手！”

安初瞳連忙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之：“不，親愛的你要相信我的身♂心都只有你一個！”

這句話的音量略大，引來最近那桌兩人的注目禮。安初瞳連忙放開自己的爪子，正襟危坐做若無其事狀。

“噗。”對面的少女——夏川詩乃噴笑出聲，在收到安初瞳哀怨的表情後，連忙摸摸頭順毛，“我相信你只有我一個，摸摸大。”

“喂師奶摸摸大是什麽鬼啊！怎麽看都很奇怪好不好！憋以為（低聲）作為B就能鄙視A的尊嚴，A又如何你們不都是從A過來的！”

“那師奶又是什麽鬼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脫離游戲之後，一群難姐難妹們先後取得了聯系，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并且有過幾次聚餐。在聊天的過程中，安初瞳無意間發現，夏川詩乃——即當初攻略六道骸的那個少女——和自己的姐姐安初葵，是關系很好的網友。

“知道你叫安初瞳的時候，我就想到‘安の瞳’了，可是你們又不太像——咳，你比她有節操多了，”剛剛認親完畢時，夏川詩乃有點激動的說，“原來，你是她的妹妹啊。”

安初瞳聳聳肩：“你能認識到她的節操指數我好欣慰，另外，我和姐姐在網上分別改用了對方的名字，所以我用的是‘初之葵’。”

由于對安初葵節操值的統一認知，兩人的默契和友誼迅速升溫（大霧）。随着後來很多次見面和網聊，兩人漸漸達成了友誼以上【哔——】未滿的關系：

我們一般把它稱為，基友。

“MOXIMOXI？什麽，這會兒讓我回去？”

兩人正聊到興奮的時候，夏川詩乃的電話響了。她接起電話，那邊似乎說了什麽，讓她不得不妥協：

“好好好，我十分鐘之內跑回去——遲到一秒我多負責一天的衛生好不好？OK，挂了。”

她把手機放進包裏，露出抱歉的神色：“阿瞳，我家裏有點事，得馬上趕回去。”

安初瞳點點頭，戳了戳她有點微鼓的臉：“去吧皮卡丘，我馬上去找雷丘玩耍。反正你們長的很像，足以慰藉我孤♂單的心靈。。”

“喂！！！”

看着夏川詩乃提着包出去，出門時轉頭向她揮了揮手。安初瞳做了個飛吻的表情，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啊……喝完以後，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安初瞳盯着桌上的菜單，默默的出神。

原味的奶茶，上一次喝到它，還是在游戲裏。

安初瞳不怎麽喝原味奶茶，比起那種微苦的甜苦中帶甜的味道，她更喜歡香芋葡萄香蕉等口味，帶着水果的香氣和甜美。如同她喝咖啡的時候，總是喜歡直接用牛奶泡，然後加很多很多的糖。

而那一次，是在游戲裏。

他點了一杯原味奶茶，放在她面前。那雙金色的眼睛有種比奶茶更淺的柔軟和明亮，她有些遲疑的接過去，喝了一口。

并不算意外的味道，說不清甜多一點還是苦多一點。她記得自己以前也是喝過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或許是第一次嘗試它的味道，之後就因為不太喜歡，沒有了第二次的嘗試。

“怎麽樣？”他問她。

她想了想：“唔……正常？”

安初瞳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讓任何人發覺一件事——

對于黃濑涼太，她是有過動心的。

那種感覺微妙而模糊，或許是第一次在籃球場上第一眼的一見鐘情，或許是‘壁咚’時間後混雜了好笑無奈趣味的親近，或許是他平時獨有的蠢萌表現，或許是數次疑似吊橋效應産生的沖擊。

但安初瞳這個人，從來都是一旦下定決心，就堅定到幾乎心狠的。

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她人。

那個世界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惶恐。她無法得知別人對于“攻略游戲”的想法，但對她來說，曾經玩過的寥寥幾個乙女游戲，都能讓她失落一陣子。何況是現在進入的這個，拟真到如同另一個世界的游戲。

她無法告訴自己這只是游戲，也無法保證真正投入之後，當游戲結束的那一刻，會不會失落到無法擺脫的沉溺，徹底混淆了現實和游戲的距離。

所以在進入游戲的時候，在特意詢問了姐姐以後，她就已經下定決心，不在游戲裏攻略任何一個人。

愛情這種她從未觸碰過的感情，建立在虛拟的世界觀上，是能夠一眼看到終點的悲劇。

安初瞳，是個膽小鬼。

——所以，在那個人被染黑之後，在那個混雜着疼痛、眩暈與起伏氣息的夜晚，她看着對方耳墜上新戴上的耳釘，有那麽瞬間，她其實有種古怪的慶幸。

這樣扭曲畸形的感情，她絕不會沉溺、不會回應，只需要承受，然後尋找逃脫的機會。

但她的确得到他了，在這一刻；也的确不用擔心自己無法自控了，在未來的被迫承受與困縛中。

多麽矛盾又明确的認知，如同明亮耀眼到高不可攀的人，那一刻暗沉到混雜着冰冷與灼熱、欲忘與某種情愫的眼睛。

雖然她是如此确信，但現在卻發現，潛移默化的影響，比她想象中更深更強烈。

比如，今天點飲料時，她明明想的是別的。出口的音節，卻落在了“原味奶茶”上。

——那時世界還是正常的模樣，他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像只失望的金毛大型犬：

“看來小安初是真的不喜歡啊，不過呢，”他微微擡頭看她，“別的口味的雖然很好喝，但相對來說，這種是最有益于身體健康的。”

他的聲音帶着獨特的溫柔，現實和虛幻交織在一起，“小安初不介意的話，可以試着習慣一下？”

“安初學姐，你點了原味奶茶啊？”

安初瞳的手一抖，杯子險些脫手而出。卻被另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拖住了底部。

她擡起頭，幾乎是帶着種瀕臨窒息的情感，看向了出現在桌子對面的人。

大概是考慮到身份保密問題，他戴着黑色的墨鏡，但那頭金發依然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他的左耳戴着一枚眼熟的耳釘，深濃的黑吞噬了銀光，比記憶中的更加真實而鮮明。

安初瞳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學姐？”他歪着頭看她，有點孩子氣的動作，因為他過于高挑的身形，有種奇怪的別扭和……反差萌。

黃濑涼太？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不是動漫中的角色嗎？不是那部《黑籃》中的角色之一嗎？

雖然在回到現實之後，因為某些說不清的心情與心理創傷，她們都下意識的避開了重新去了解關于那兩部動漫的一切消息。可為什麽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裏？

“黃濑……君？”她試探着出口，然後看到對方慢慢放開握着她杯底的手。

他在對面坐下來，聲音有種混雜着放松的怪異情緒：

“我還以為學姐認不出我了呢，只是戴了墨鏡而已，那樣我會很失望啊。”

不是長相相似的人，他的聲音、動作、語氣，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這一點。安初瞳感到某種微妙的眩暈，鼻尖滲出汗水，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揣測和猜疑。

“抱歉，黃濑君……我有點事，要先走一步了。”

雖然很失禮，但安初瞳确信，她無法在這裏多停留一秒。只能站起來鞠了個躬，顧不上照顧對方的情緒，幾乎是飛奔到門口，推開門便落荒而逃。

黃濑涼太沒有追上去，而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望着對面喝空的杯子，露出仿佛平時那樣，卻又帶着種怪異感的笑容。

安初瞳……說話的樣子、逃跑的樣子，都是一樣的，讓他想要禁锢珍藏呢。

既然找到了你，絕對不會再——

***

安初瞳站在十字路口，望着上方電子屏幕上金色短發的少年，仿佛被定身般動彈不得。

「知名模特黃濑涼太，三天後将在神奈川……」

這個世界，瘋了嗎……